明明明月 第47章

不鉴说不出来,毕竟裴再总不会在背地里说罗三娘子的坏话,这是哪门子的君子之风呢。

“哈!没话说了吧!”小段很得意。

不鉴愤愤转过身往外走,“我要给公子写信。”

“去告你的状吧!”

换女从那边走廊里过来,听见小段和不鉴的争吵,凑过来问:“你是喜欢罗三娘子吗?”

小段顿了一下,“没有,不是那回事。”

换女很不赞同,“不可以这样的,小段,你已经有裴再了。”

小段呛了一下,“姐,你说什么呀。”

换女认真的摇头,像是有她自己认定的事情,她严肃地劝小段,“不要再去找罗三娘子了,我不同意,这是不对的。”

小段盯着换女看了一会儿,“裴再个老贼,在这儿等着我呢。”

换女拉着小段的手,坚持要小段答应她。

小段很无奈,他索性在长榻上躺下,“行,不去找她了,都听你的。”

换女这才笑了,她隔着窗户叫小段,“裴再不在家,你在他的屋子里做什么?外面天这样热,回去睡个午觉吧。”

小段不动,他摇着檀香扇,一双腿翘着,日光透过单薄的衣裳照着双腿匀停的骨肉,“我就在这儿睡了。”

换女看了他一会儿,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想裴再了。”

第47章

小段和红红站在裴府门前翘首以盼,红红站在路口不停张望,小段热的不住扇风,倚着石狮子站没个站样。

今天是柳杨从刑部回来的日子,不鉴同刑部那边有交情,他亲自去接的柳杨。

路口马蹄嘚嘚的声音老远就传过来,一架马车停在裴府门前,不鉴从车上下来,与前头送柳杨回来的刑部官吏寒暄。

在红红殷切的目光中,柳杨从马车里走出来。她的身形消瘦,胳膊受的伤还没好,纱布吊着,行动很不方面。

红红把她从马车上扶下来,简直像捧着一件琉璃盏。

柳杨下了马车,向等在一旁的小段行礼。

小段摆手,“在这儿就不要顾那些虚礼啦。”

几个人一同进门,不鉴还站在门外,指挥小厮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柳杨暂时住在裴府养伤,她住在一个安静宽阔的院子里,院子前是一汪水。

“公子说,你年纪轻,心思深,遭逢大难后不能太过幽闭,”不鉴道:“这院子安静,偶尔走出来看看平阔的水面,心境也会开阔些。”

柳杨站直身体,恭敬地向不鉴行礼,“谢过公子。”

小段和换女一路掐花拂柳走过来,还在院外时就喊:“这院子不错,拿个钓竿钓鱼甚是方便呐。”

不鉴回头看去,小段提着半桶清水,换女手里攥着一把柚子叶。

“柚子叶洒水,去去晦气,”小段说:“往后无灾无难,尽是康庄大道了。”

换女把柚子叶放进水里,红红过去帮她,小段和不鉴只是看着,换女走到坐着的柳杨面前,柚子叶蹭了蹭她的脸。

清凉的水滴洒在脸上,驱散了柳杨多日来的紧绷与郁气。

她终于露出个笑脸,“多谢你们。”

小段站在不鉴身边,撞了撞他的肩膀,“这么好的时候,不喝点酒真是可惜了。”

不鉴不冷不热道:“裴府就没有喝酒庆祝的习惯,你要喝酒出去喝,外面能陪你喝酒的人多的是。”

小段暼他一眼,“瞧你酸的,我跟张金风都是假玩,跟你才最好了。”

不鉴看他一眼,不说话。

小段凑到他身边笑,“去买两坛酒吧,这个天气,上好的竹叶青加上冰块,一尾鲥鱼,一盘鲜炒,美死了。你家公子不会吃,你肯定也没尝过。”

小段撺掇不鉴请客,好话一箩筐往外倒,不鉴被他说的飘飘然,道:“我跟着公子,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你等着吧,我请的宴席,绝对比你说的还好。”

小段拍拍他的肩膀,“一定得上酒啊。”

不鉴摆摆手走了,红红期期艾艾凑到小段身边,“小段,你不跟我最好了吗?”

小段搓搓红红的脸,“少说话,有的吃你就吃,白让你吃还不高兴。”

为柳杨接风洗尘的这顿宴席,是不鉴亲自操办的,除了小段要的酒,还有各色时令小菜。京城的菜色繁复起来是真繁复,讲究起来也是真讲究,小段吃的心满意足,抱着他加了冰的美酒,靠着凭几东倒西歪。

柳杨身上伤还没好,并不喝酒,等用完了饭,还没有打个盹休息,她就已经坐在了书案后面。

红红被小段灌了点酒,盘坐在柳杨身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柳杨用她不大方便的手给红红倒了茶,低声同他说着什么。

小段撑着头看着红红,笑着说,“跟条大狗似的。”

柳杨面色微红,她不与红红说话了,只看着案上的书。

小段摇摇晃晃走过去,听见红红吭吭哧哧说,“做狗、做狗我也愿意。”

小段踢了踢红红,叫红红滚去睡觉。

他弯下腰看柳杨手里的东西,“什么玩意儿?”

“是公子送来的书,叫我有空好好研读。”柳杨看小段好奇,便都给他看,“也有历年一些特殊的案卷和律法编撰的记录。”

小段看了看那些卷宗,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裴再倒是把你以后要走的路计划得明明白白。”

“公子想让我做什么?”柳杨问小段,“我问过公子,公子只说让我先养伤,不要心急。”

柳杨不能不急,她见过最卑微的百姓,落入过最困顿的境地,她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想要改变些什么。

“借用荆楚的身份,你可以不暴露女子身而被授予官职,虽然只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但是你已经解决了为官之路最难的一道坎。”小段道:“他现在让你看律法,让你看卷宗,摆明了是想从刑部入手,你以后大约就在刑部和这些律令之间转悠了。”

“原来如此。”柳杨陷入沉思,片刻后,她重新拿起面前的书,眼里的光简直是狂热。

小段看着他,“你还真打算听他的,没点自己的想法?”

“我相信公子,”柳杨还记得小段对裴再的不满,她强调说:“我也愿意如此。”

当然了,小段想,裴再最会使人心甘情愿地去做一些事情。

小段拎着酒壶在午后的烈日中往回走,树荫下比太阳下凉快太多了,小段拿手挡着太阳光,挑着树荫走。

太阳一时被云彩蒙住了,眼前倏地就暗了几分。

走回裴再的院子,迎面碰上匆匆走过来的不鉴。

不鉴神色很严肃,“陛下病了,宫中传你侍疾。”

小段顿住脚,“陛下身体不是一直不好吗?三天两头生病。”

“可他这次传你侍疾,可知不是平常不适。”

小段神色有些变化,不鉴推着小段去换衣服。

小段皱着眉,问:“徐州可有什么消息?”

不鉴道:“公子刚到徐州就控制了徐州守军,接着扫匪的名义清除了暗地里衡王的人手,徐州已经稳定下来了,你大可放心。”

不鉴更担心宫里的事情,“宫里此前没有消息传出来,不知为何忽然传你侍疾,若不是有什么特别原因,那就是......”

小段换上蟒袍,“那就是陛下已经病入膏肓,不得不让皇子在场了。”

不鉴想跟着小段一起去,小段洗了把脸,吞了两颗解酒的丸子,“你不用跟着我,守好家里就是了。依你家公子的神机妙算,徐州乱不了,京城也就乱不了。”

在这种大事上,小段反而显得很镇定。

他跟着宫里的人上了马车,马车帘子拉起来一点,小段对不鉴做了个让他放心的手势。

太极殿寝殿,甫一进去,小段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大夏天里,殿里简直像个蒸笼,窗户只微微开着一点,饶是如此,床上的皇帝仍然穿着绸衣。

太后也在,她坐在榻上,太医跪在她面前,正向她回话。

小段刚走进来,一个小太监急急地从小段身边跑过去,“金丸来了,金丸来了!”

只见总管太监扶起皇帝,端来化药用的黄酒,让皇帝慢慢将金丸服下。

殿里静的很,太后皱着眉,只是不说话。

待服了药,不多久,皇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是小段来了,到朕这里。”

听声音,皇帝精神还好,只是呼吸很重。

太后掩了掩唇,“去罢,给你父皇请安。”

小段走到皇帝面前,在床前磕了头。

皇帝摆手叫他起来,“外头热不热?正是毒日头,朕本来说不叫你过来了,太后非要传你进宫,叫你跑这一趟。”

“不碍的,”小段细瞧皇帝的神色,“太医已经看诊过了吗,可有开什么药。”

皇帝摆手,“他们开的药朕都知道,一味的温补,不顶什么用。”

太医惶恐地跪在地上磕头。

“朕才服了金丸,这会儿精神正好。”皇帝道:“索性你也来了,便陪朕说说话吧。”

小段称是,殿内其他人都退去,太后不愿走,仍旧坐在那里。

皇帝靠着床头,“算一算也是许久未见你了,裴卿虽然不在京城,你也不能玩野了心,要时时向学,可知道。”

皇帝说一句,小段应一句。

皇帝情绪异常高涨,太后和总管太监一味的沉默却让小段对皇帝的身体情况有些不大好的猜测。

“皇兄,听说你病了,臣弟来看看你。”

一道谁也没想到的声音出现在太极殿,衡王缓步走进殿,身上的绣蟒在昏暗的殿内显得狰狞凶狠。

太后立时呵斥,“衡王无诏不得入宫,你敢抗旨?”

“非是抗旨,”衡王道:“只是听闻皇兄病得厉害,臣弟心里害怕,这才想来看看。”

皇帝咳嗽了两声,“没有旁人说的那么严重,衡王,你的心皇兄知道了,早些回去,省的叫人说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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