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裴牧云 第29章

道修还想故技重施:“救人一命、”

儒修不听他说完,狠声打断道:“要我拿保命家伙出来,除非你们立誓拿命债欠我!”

道修气得险些连还手都顾不上了:“同生共死这么些日子,在你眼里,难道我跟和尚是受恩不图报的小人?立誓与否,你有难,我们会不帮?”

听他说完,儒修竟不吭声。

片刻后,儒修又骂了声粗鄙之语,一咬牙,从领口拽出一只系着红绳的玉雕小船,咬破手指以血解封,那玉雕小船速速变大,竟将所有攻击挡在船外。

儒修发狠将道修扯上玉船,同时大喊一声“前辈!”,灰袍女剑修也跳上玉船,玉船往沙丘上飞去,道修与儒修又合力将佛修拉上玉船,随后,玉船化作一道流光,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众离魂还来不及松口气,只觉眼前一阵光影缭乱,待视野再度清晰竟是在一顶军帐之中。

年轻儒修、道修和佛修都躺在各自的简陋铺盖上,显然是安全逃脱了。

儒修露着上身,侧腰伤口被包扎了起来。佛修闭目凝神,面色依然虚弱。道修看上去倒是活蹦乱跳,床头却摆着好几个丹药瓶。

道修正对佛修绘声绘色的讲故事,讲的是儒修决定拿出玉雕小船救他们小命时的情景,着重描述了儒修当时的肉痛神色。

儒修在一旁听得阵阵冷笑。

听完,佛修坐起身来,竟直白地问那儒修:“命债,立不立?”

儒修转过头看他,两人对视片刻,儒修挑眉答:“立,怎么不立?我是那种施恩不图报的人么?”

道修微微皱眉,张口要说什么,却又闭了口。

佛修果断得很,二话不说就跟儒修立誓定了命债。

众离魂都是第一次见证定命债,看他二人划破掌心、立誓言、交换灵力灌入掌心之中,两人掌心两种颜色的灵力越来越亮,亮到众离魂都睁不开眼时才忽然熄灭,此刻命债立定,孔雀佛子掌心的划痕瞬间痊愈,姬肃卿先前的掌心划痕却化成了三个血色小字,正是孔雀佛子的名字,释迦陵。

既然他俩定了,道修自然不会退缩,也要跟儒修定命债,儒修也不推辞,依样跟他定了。

竟然真定了命债!众离魂看着眼前发展目瞪口呆,纷纷想起了儒门之谋,当下就感觉不好,虽说儒门之主此刻还不是儒门之主,可他手里已经拿捏着孔雀佛子和星归道长的命债,命债的约束,可比什么阴谋都管用。

或许,儒门之主就是利用了命债,才让孔雀佛子不得不对玄真掌门欺瞒实情?可玄真掌门不也欠儒门之主命债,何不直接……?

众离魂猜测纷纷,眼前景象却在继续,刚定完命债,儒修竟就摆出了债主的谱子,对道修颐气指使道:“给我倒杯新鲜水。”

佛修微微皱眉,道修却二话不说,将儒修杯里残茶拿去帐外泼了,重新给他倒了水。

儒修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慢悠悠道:“星归,水倒得不错,你我命债,一笔勾销。”

他话音刚落,掌心的[望星归]三字就消隐无踪。

众离魂皆是一愣。

第40章 望断前尘[三]

道修亦是一愣,不禁大笑:“肃卿,你这人真有意思。”

佛修却是皱眉,直问:“你什么意思?”

儒修咬着字答:“什么意思?没意思。小意思。不好意思。意思意思。你猜?”

他俩一个冷眼讥诮一个怒火更炙,说话间有剑拔弩张之势。

却在此时,一只吱吱叫的小猴钻了进来,道修见了它,瞬间解了愁眉,笑着弯腰去抱它:“小黄!你怎知我们回来了?”

裴牧云和解春风才知道猴叔还有这么个的名字,两人对视,解春风笑笑:“这一听就是师父起的名字。”

在春风渡捡的孩子,就叫个春风。在黄山捡的猴,就叫个小黄。难怪猴叔从来不提。

纸人们也认出了猴叔,开心地蹦蹦跳跳:“是猴叔呐!”“猴猴叔小小!”“小小猴叔!”

那小猴却不知为何对道修一脸不高兴,不过,万分熟练地揪着粗布道袍往上爬,一路爬到道修头顶去,抱着他发髻坐着,忽然小肚子响亮地咕一声。

“原是饿了,”道修也不恼,手伸到头顶去摸摸它脑袋,心疼起来,“军中缺银少粮,咱出去这几日,那些兵卒怕是舍不得喂饱它。”

他眼珠子一转,看向帐中其他二人:“太阳下山,正不热,咱像上回那样,出去寻些吃食吧?”

儒修挑了挑眉没说话,佛修却生气道:“你又要我引鸟兽出来,我不去!”

道修好声好气道:“去吧去吧,咱们仨一起去。你们没醒的时候,我出去溜达了一趟,听伙头兵说,现在重伤患一日竟只给吃一餐饭,还吃不饱,这哪能好呢?你就飞一飞,叫两声,杀生是我的事,烤肉是肃卿的事。我给你跟小黄找果子吃。”

佛修还是怒而不答。

道修又叹气:“唉,迦陵大师,救人一命胜造七、”

他再三搬这句话出来,佛修气得给他推一趔趄,道修却嘿嘿一笑,知道佛修这是答应了,对佛修满嘴奉承话,把儒修扶起身,帮动手不便的儒修穿上衣裳。

众离魂哭笑不得,原来星归道长竟是把绿孔雀当诱饵用,虽是为了重伤兵卒,人命大过兽命,却也确实不怪出家人生气。

有修士注意到儒修枕侧的玉雕小船,可惜道:“这么好的物料,只用一次就报废了。”

“还真是,”另一位修士飘过去,透过右眼别着的单镜片仔细端详,“毕竟是千年前,这已是保命灵器中的上品了,这种特级玉料,放到现在,交给机术师,造出的灵器船能用百年。”

他三人出了军帐,星归道长惯来在交朋友这方面是天赋异禀,跟兵将都混得极熟,跟人唠了唠就成功出了军营。三人踩着漫天晚霞,往远处一片绿洲去。

众离魂眼见绿孔雀还真当起了诱饵,它在绿洲上空绕飞一周,停在树梢,曼妙歌鸣如佛国传说中的迦陵频伽,绿洲中的蛇兽飞鸟受到吸引,纷纷向它而来。

道修倒也不趁禽兽之危,等佛修变回人形,蛇兽飞鸟突然清醒过来,纷纷逃走时,他才抡着铁剑追上去捉。

儒修侧腰有伤,坐在树下等,小猴在他肩上蹲着。

“你们三个小家伙干什么呢?”忽有一个长者声音问。

三人抬首看去,才发觉是昨日那位灰袍女剑修,道修惊喜道:“前辈!您没事了?”

灰袍女剑修朗声一笑,从树上跳下,儒修佛修也都行礼以前辈呼之。

儒修解释道:“星归见军中重伤患没什么吃的,就拉我们出来捕猎,让前辈见笑了。”

“哦?”灰袍女剑修右手按剑,花白头发比昨夜更显眼,却不显老衰,是种精神矍铄的锐利感,“你们倒是心善。”

说着,她侧耳一聆,剑不出鞘,就有数道剑气破空而去,不出片刻,数只中剑气的蛇兽飞鸟被灵力勾回,落到地上。

结丹剑修的实力让三个年轻修士敬慕不已,拱手谢道:“多谢前辈相助。”

灰袍女剑修摆摆手,拔剑指着道修道:“小家伙,剑修见面,总得过个两招。”

道修跃跃欲试,却迟疑地看向同伴。

儒修用灵力卷起地上猎物,一手拉了佛修僧袍袖子就走,只道:“前辈自便,我们去前面水源处。”

佛修一愣,皱眉跟他走了,灰袍女剑修与道修往沙上去,不一会儿就剑气乱飞。

绿洲水源不大,儒修将那些平常无人去吃的蛇兽飞鸟剥皮洗净,看得众离魂直感叹沙漠日子艰苦,姒晴久在行伍,并不惊讶,秦无霜却不知道锦衣玉食的爹爹竟还过过这种日子,一时看得发愣。

佛修坐在一旁,也不躲避,低声念诵着往生咒,点点金色佛光从他合十的掌中飘出,超度此地的血气亡魂。

小猴蹲在佛修怀里,捂着眼睛不敢看。

儒修将料理干净的猎物串起,只是掏出纸包撒了些粗盐,就这么架在火上烤起来。

佛修念完了咒,看着火,忽问:“你知道那位前辈是谁?”

儒修答道:“昨夜你没听见?她是玄真掌门。”

佛修像是放下心来,摸着小猴脑袋不说话。

儒修却忽地一笑:“怎么?怕我害他?”

佛修想了想,竟微微摇头。

儒修正要开口,却听一声大喊:“大和尚,大官人,哈哈,贫道有师父了!”

二人同时看去,见道修提着衣襟飞奔而来,衣襟里满是果子。

他二人对望一眼,都摇头笑了。

原来星归道长被玄真收徒,竟还有这样的前因后果。众离魂眼见着这其乐融融的一面,难免开怀,却又忍不住惆怅。识于微末的情谊,并非作假,可再想想后来发生的事,越发唏嘘。世事如云难预料,人情翻覆似波澜,那堪回首。

大家顾忌着孔雀佛子在场,不愿将心底叹息感慨出声。不少人忍不住看向孔雀佛子,怕他触景伤情。

孔雀佛子却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像是要将这画面牢牢记住,又仿佛是在检视着什么。

忽然,众离魂眼前景色又是一变,不再是晚霞满天的大漠绿洲,而是晨光微熹的庄严寺庙中。

禅意深深的庭院,是偏殿僧房的布置,看不出究竟是在何方宝刹,年轻时的孔雀佛子背对着他们,面朝墙壁在石凳上坐着。

恰此时,晨曦初露,随风传来念经佛诵,那诵音众而合一,沉意静神,直入心海涤尘。伴有击磬撞钟之声,那钟声一荡万里,悠远宁韵,令人心旷神怡。

有佛修认出钟声,惊呼:“白马寺!”

竟是白马寺?一听到了祖庭,信佛的百姓都对着钟声激动叩拜,佛修们也都念起了佛。

其他修鬼精怪也都生出三分敬意,只是纳闷,从没听说孔雀佛子还在白马寺落过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这时,忽听哎呦一声。

众离魂循声看去,只见年轻时的星归道长一头从墙上栽下,而姬肃卿刚收回腿,施施然从墙头跳了下来,还对着没爬起来的星归道长,促狭地吟了一句“将仲子兮,无逾我墙”。

这两位居然翻寺墙来见好友,让众离魂忍俊不禁。

不少修士注意到,他二人都不再是先前刚闯荡江湖的年轻修士模样,容颜气质都成熟了两分,修为也都到了结丹,浑身穿戴都比先前好了许多,尤其是星归道长那把剑,应当是他自己亲手打造的玄真灵剑,与先前的破铁剑是天渊之别。

再转过头去看孔雀佛子,众离魂都齐齐一愣。

从地上爬起来的望星归与姬肃卿也都是齐齐一愣。

孔雀佛子也和两位好友一样,气质成熟了两分,却是容颜未改,他毕竟是灵禽,寿数与人不同,这并不出奇。

出奇的,是他前额那只竖着张开的金色禽眼。

众离魂偷偷去看如今的孔雀佛子,他前额却是光滑一片,并没有第三只眼睛。

“我滴个乖乖,”望星归看傻了眼,“我说怎么从天竺回来,你也不回庙里,也不见我们,门口那些秃驴还死活不放我俩进来,我还以为你给西天封了个什么佛子就不认咱这穷亲戚了呢。万没想到啊,迦陵,你从哪抢了只眼睛?别是在天竺,尽欺负那儿的孔雀了吧?”

说到最后,他竟然笑了起来,让众离魂不得不感慨星归道长心真大。

孔雀佛子闻言,把三个眼睛都翻白给他看:“谁是你亲戚。”

望星归笑笑,走到石桌边,在石凳上坐了,众离魂才看出他面色有些担忧。

姬肃卿回过神来,也走过去坐下,沉声问:“怎么回事?”

孔雀佛子摇头道:“这是佛祖赐我的孔雀明王眼,我暂时关不上。告诉你们也没用,你们此刻知道我有这只眼睛,一转头,就会忘得一干二净。若我把它的效用告诉你们,你们连今日见过我都无法记得。”

“天下还有这种眼睛?”望星归又是好奇又是担忧,“哎呀,这可怎生是好,你这么一说,我更想知道它是干嘛的了。”

姬肃卿却道:“它有这么大能耐?比如今日我来这,我的属下都知道,若我回去,什么都不记得,只要一问他们,不就知道我是跟星归一起来见你的?”

孔雀佛子顺着他的思路讲述道:“然后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不还是得来问我?我试过了,你们仔细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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