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裴牧云 第86章

姒晴不爱用这套家传剑法,她与此法心性不和,秦无霜却恰恰相反。越王勾践剑法深蕴复仇忍意,她此刻亲手将姬肃卿打成重伤,心性与剑法越发相契,筋脉狂舒,紫藤剑在她手中厉然一啸,狂妄森然的剑气横扫而出,劲风过处木裂书碎瓶炸桌翻,乱上加乱。

这后殿书房原本清静贵气,千百年来受无数儒生追捧效仿,眼下却已是杂沓狼藉。然则,儒门主殿能撑过两大元婴后期儒修生死对决中的灵风肆掠,柱梁屹立,不动根基,足见当初修建时存续千载的野心。

一片炸开的碎木片打旋飞割过姬肃卿颧骨,鲜血直流,足证他此刻急于调息治伤,连护体灵气都有了破绽。

秦无霜仍不肯放松防备,持剑在手,视线紧盯姬肃卿一举一动,姣笑撒娇道:“爹爹,无霜穿这身衣裳,好不好看?”

姬肃卿抬起眼皮,冷眼看她身上法袍,却没再失态,他特意将视线落在秦无霜特意系在玉带上的小剑坠,哂道:“你倒是好打发。一根剑骨头。”

剑贱同音,秦无霜勃然欲怒,却是强行忍下,笑得更为灿烂,娇嗔道:“姐姐真心善待无霜,还将家传剑法倾囊相授,无霜给姐姐当狗又有何不可?毕竟无霜没有爹爹那样狠心,活了一辈子就交了两个知己,竟舍得全都逼死在自己手里。”

听她提及那两人,姬肃卿勃然欲怒,却是强行忍下,冷笑道:“我早料到你有造反的一日,敢以药提修还能夸一句破釜沉舟,但不料你竟向天疏阁下跪。我给你机会,栽培你数百年,养出一头狼,那是理所应当,养出一条狗,这叫丢人现眼。狗东西,你可真叫我失望。”

秦无霜被他居高临下的冷语直戳心肺,一霎时怒容扭曲,目眦欲裂!

她看着这个一直以来都那么冷漠疏离、名义上是她父亲的男人,咬牙切齿道:“失望?姬肃卿!你凭什么对我失望?!

“你失职失责,不曾亲手养育我,将我带回儒门这个狼窝后就不闻不问,除了姒晴,偌大儒门无一人将我放在眼里,连低贱奴仆都敢给我脸色,是我一步步爬到儒门十贤的位置!你现下竟胆敢在我面前高高在上说什么栽培、失望?!姬肃卿,你愧为人父!你没有资格!”

面对秦无霜怒极失控的指责,姬肃卿的反应竟像是听到痴傻孩童胡言乱语一般讽然失笑。

肺腑怨言被如此轻视羞辱,秦无霜哪里还能端住,怒道:“你!”

姬肃卿打断她,看笑话一般问道:“秦无霜,你指责我愧为人父?这话若是你为造反特意寻出的由头,我还你当有几分脑子,但你若当真打心里觉得我该当一个父亲,那你可真是疯得不轻。

“你想要一个父亲,你该早些开口。

“你若是想当个穷人家的掌上明珠,我早会为你寻一户老实富农,让你安心担水织布,做个天真农女,待十六七八嫁给邻村农夫,儒门还会随一份丰厚嫁妆。

“你若想当个富人家的千金小姐,我早会为你寻一家世家嫡系,让你安心闺阁女红,做个无知贵女,待你十六七八嫁给世家子弟,儒门也会一份丰厚嫁妆。”

“你若是早说,省我多少白费功夫?”姬肃卿轻蔑一笑,“我给你机会,让你在儒门学到你想学的一切,打着我的旗号玩弄权术步步高升,我原以为你聪明,结果你说你想要一个父亲?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所谓的父亲会像我栽培你一样栽培他的女儿。秦无霜,你别太荒谬。”

听他狡辩,秦无霜越发心冷,同样冷笑:“姬肃卿,你栽培我,是因为我聪明有潜力,而且除了你之外别无依靠。你再狡辩,也无法掩盖你的失职!我为什么要选择别人来当我的父亲?你本就是我的生父!如果你不想要一个女儿,你该管住你的裤腰,而不是把我生出来之后才不负责任,还反过来指责我痴心妄想!”

看着姬肃卿毫无愧色,秦无霜越发愤怒,掀起了两人从不曾谈及的旧账:“别以为你能哄骗我!你杀了我的生母,将你的宝贝儿子留在东海当东海龙王,你怎不去教他少痴心妄想?你以为我少时不曾注意到你看我的嫌恶之色?你以为我会信这些狡辩之词?爹爹,你从来是个伪君子、真小人,呵,我原以为你至少敢作敢当!”

她愈说愈觉悲从中来,控诉到最后声已喑沙。

姬肃卿竟是暴怒,喉中发出兽吼般的怒音,咬牙切齿道:“那条青蛟不是我的儿子。敖碧霞那疯女人用蛊毒迫我就范,逼我陪她白日说梦话,我只得受辱。你手里若没有能逼我就范的玩意儿,那我劝你不要在我面前胡言乱语,否则,我拔了你的舌头!”

他眸中嫌恶浓烈如刀,秦无霜在震惊之中不禁后退一步。

什么?!

“你说谎。”秦无霜强自镇定,“我在轮回台上亲眼所见,天疏阁昭榜贴出后已是人尽皆知,你现在想撇清未免太晚了!她声声唤你官人,你两个好一对恶心人的奸人爱侣。她不想生却不得不生,她大权独揽又那般痴迷于你,有你在,她怎肯与黑蛟生子?

“何况我早已查清,那活死人蛊是赣南邵家独有,你曾与邵家女修往来,定是你辜负了那位邵家女修,被她报复下蛊,靠敖碧霞的护心铠才躲过一劫。姬肃卿,你当我这般好骗?!”

秦无霜列出她查出的蛛丝马迹与推敲因果,虽然她忙于造反并未细查,但无论背后因果细节究竟如何,敖碧霞都确确实实是死在姬肃卿手里,只要她打着为母复仇的名号,就占稳了话理先机,因此不仅恢复镇定,还越说底气越足。

姬肃卿却丝毫不慌。

他轻蔑道:“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手让你查,你就查出来这些?”

他抬眼瞥着秦无霜,明明身受重伤处于下风,却仍傲慢无比,仿佛被她的无能弄得无聊至极,他甚至移开视线去从底架掉落地的画屏沙漏,仿佛秦无霜根本不值得防备。秦无霜难以容忍他人的傲慢,恨得骨头都在发痒。

这画屏沙漏是昔年望星归送好友的寿礼,四面竹框将两大片方形水晶框紧,夹层中是一座被晚霞照出紫彩的不周山沙画,这沙画用的不是寻常沙粒,而是由深浅不同的紫色灵石碾成的细粒堆成,白日细粒从上方紫色晚霞落下,逐渐聚沙成山,夜晚细粒从下方不周山升空,逐渐散山成霞。

被姬肃卿视若无睹,秦无霜立时迁怒,反手一道剑气将那画屏沙漏狠狠轰飞,画屏撞上梁柱哐啷一声巨响,瞬间屏碎沙漏,散了一地紫色灵沙。姬肃卿双眼厉睁,青筋怒凸。

秦无霜恶意笑道:“物犹知耻,人何以堪。星归道长造的东西,与其留在贼人手里,不如随他而去。爹爹,你说是也不是?”

姬肃卿目光森寒,冷语同样恶意:“若我当真对不起星归,也轮不到你来讨伐,你算什么东西?对你,我何耻之有。”

秦无霜伤无可伤,一声大笑:“你骗杀敖碧霞,辜负邵家女修,算计逼死两个好友,做人做到这般田地,你竟无半分悔意,‘不耻下问’,问我何耻之有?”

姬肃卿满面漠然:“敖碧霞风闻我与那邵家女修是朋友,就杀了邵家满门,将夺来的活死人蛊用在我身上,我不得不顺她心意,演她的白日梦,她犹不知足,只要稍不合她意,她就提及我友,威胁要给他们下蛊。

“只有哄得她高兴,她才肯将护心铠给我抗毒,一不高兴,她就将护心铠收回,以看我蛊毒毒发为乐,甚至在我毒发僵死时也不放过我。只有杀了她才能彻底摆脱,何况杀她的计谋能让我找到龙蛋,一石二鸟,我没有不杀她的理由。

“我说了许多次,奈何你们既聋又瞎。我算计的是白龙,不是望星归释迦陵。是他们自己找死!”

短短数言,姬肃卿就将自己从加害者说成受害者,全是脱罪之词。

他的怒火甚至是真实的。

秦无霜嗤之以鼻。

她露出难以置信的模样,摇头叹息:“你已身受重伤,也清楚我绝不会放过你,死到临头,竟还满口谎言,没有一句真话!编故事将过错全都推到不会说话的死人身上,爹爹,你真真冷血,用虚情假意将我生母骗得连命都没了!”

语罢,她持剑横眉,厉声喝道:“你不配称儒,更难称君,今日我秦无霜拼上一生贤名,也要将你这小人清理门户!

“今日造反,是不平而鸣。秦无霜铁骨铮铮,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只为我母亲讨一个公道。姬肃卿,你害我忠孝难全,只有杀了你,为母亲尽孝!”

秦无霜到此时仍用心机,话未说完,杀招已出,一剑贯穿姬肃卿胸膛!

剑透胸腔,霎时血流如注。

若说先前层层叠叠的剑伤还有转圜馀地,这一剑刺透要害,如无意外,姬肃卿再无还手之力!

如此绝境,姬肃卿却狂笑不止!

他咳着血沫,讥讽不改:“孝?儒?滑天下之大稽。帝王将相宣称以儒治人,只因儒任皇家打扮,说到底,是用儒之假仁假义遮掩帝王坐收天下渔翁之利。你自称不为名利,还是一个女人,满口儒君,居然还腆着脸自夸铁骨铮铮?

“我让你学儒法,要你学的是千朝百代帝王家如何删删注注释出一部豢养朝廷忠狗的愚民术,你要是真从他儒家里头学到了一个孝字,那可真是蠢笨到无药可救,更配不上儒门十贤这个位子。可你我心知肚明,你秦无霜缺仁、缺义、缺什么都唯独不缺脑子,所以儒君孝母这些话,你一个字都不信,还拿到我面前装,难道指望为父夸你不成?

“秦无霜,这天下可不是只有你那位好姐姐看得透你,光你秦无霜谈孝母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既知敖碧霞所作所为,哪怕不知前因后果,那等一辈子活着就是为情爱疯癫的贱人,她甚至不知何以为爱,你秦无霜看得起她?你说这话,连你那位好姐姐都不会信,她是将你看得透彻,才会与你分道扬镳。

“她姒晴不选你而选天疏阁,是因为她知道你秦无霜从骨子里是个权术之才,是因为她知道你下凡历练数次,次次只在御前做戏表演慈悲,你此生从未为百姓掉过一滴眼泪。这天下人,除了你的好姐姐,你看得起哪一个?你对谁不是利用,对谁不是虚伪?你什么时候记过孝恩?她生而弃你,我养你教你,生恩养恩孰轻孰重?

“你所谓铁骨铮铮,不过是遮掩你的狂傲自矜、贪婪求权,在为父眼里,这是你的好处,倒是你自己竟遮遮掩掩不敢认。既然你非要拿敖碧霞来恶心我,还高举了儒孝大旗,那不如听听千秋百代帝王家代代注释出的儒学都给你定了些什么规矩!”

不等秦无霜怒斥,姬肃卿信手拈来,随口背道:

“《释名》:女者,如也。故三从之义,少如夫教,嫁如夫命,老如子言。

“《玉篇》:女者,如也,如男子之教。

“《说文解字》:婦*者,伏于人也。

他随口捡出的这些字句,秦无霜哪会不知?她只会比姬肃卿记得更牢。

她高举为母复仇的孝字大旗确实就只是为高站道德立场,哪里会对那个满脑子情爱的蛟妖有什么感情,可面对姬肃卿背出的这些后儒迂腐之言,她再能忍,也不可能出口为儒辩驳,偏偏姬肃卿还拿捏住了她的软肋,拿姒晴刺激她,还字字切中要害,听得秦无霜是怒火攻心,牙都咬出血来。

姬肃卿本就是蓄意膈应,见她咬牙切齿,神色更是轻蔑,复又讥道:“秦无霜,你要造我的反,夺我的权,却连对我说一句‘我就是来贪权夺位’都不敢,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大的笑话!”

秦无霜怒啸一声,悍然一掌拍向剑柄,紫藤剑本就贯穿了姬肃卿胸腔,这一拍之下,剑身深深没入姬肃卿血肉直至剑柄!

剑刃擦过肋骨没入肉脏之声令人牙酸,任何人此刻都该痛极后退,姬肃卿却反而向前,如拖人下河的枉死水鬼一般死死抓住秦无霜手腕!

忽生变数,秦无霜竟不露怯,她狼一样的狠眼死盯姬肃卿,看他还能翻什么风浪。

鲜血不断从姬肃卿口中涌出,他却不在意,神色讥讽,嚼字文雅,预言般道:“就算你今日得胜,执掌儒门,再过数年,机关算尽,爬到顶峰,一代女皇,又如何?你一死,儒家就能正本清源、重立正宗,还有大把儒生写你的艳史,贬你的政绩。

“外儒内法就是这世上最好的治人之道。再过一千年,两千年,儒法依然在,你不会在。

“别以为你穿一件天疏阁的法袍就能激怒我,你这种钻营走狗还指望投奔姒晴?她不会要你。你们走的不是一条路。就算她可怜你,天疏阁也不会收你。我弃她不用,却认可她是个硬骨头,她才是真正的不求名利,弃儒对她来说再简单不过,没了名利,她还是姒晴。你不行,你离了名利,什么都不是。

“好在这些为父都不在乎,只要日后你杀了白龙,就算我今日死在你手上,你也是我姬肃卿的大孝女。不过,在那之前……”

姬肃卿忽然放开她手腕,两掌重重一拍,儒门紫息从他两掌之间汹涌而出而出,如乍起狂风一般袭向秦无霜,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四面环绕,回响般道:

"儒德律令君子问心:弑父之惩!"

他话音未落,一道紫气从天外而来,宏伟如光柱,精准将秦无霜困锁其中!

君子问心是儒门的考学术法,无论由哪位大儒施展,都是交由天地间千古积累的大儒之道来评判,也就是此时锁住秦无霜地紫气。

凡是儒生,无论修为多高,在此术法面前都是挡无可挡、避无可避,只能接受儒家紫气检验。但说到底,这毕竟只是个考学术法,对那些犯了小贪小错的儒生,后果也只是小惩小戒,由紫气小惩一二,而对那些真正严以律己的君子,此术还有静心勉励的好处。

然而,秦无霜不仅高举孝旗,此时此刻还正在弑父。

弑父罪女被紫气猛地提上半空,每根骨头都被紫气朝不同方向扯动,如遭车裂。

“啊——————!”

非人惨叫响彻儒门主殿。

姬肃卿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伸手抓牢剑柄,将紫藤剑寸寸从胸腔拔出。

拔出一半时,惨叫忽然停了。

变成仿佛用喉咙发出的呵呵诡笑。

姬肃卿凝眸细细打量,满眼戒备,手仍在稳稳拔剑。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秦无霜疯了一般越笑越厉,直视苍穹,露出满口血牙疯叫:“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算什么东西,矫揉造作的老匹夫们,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我学尽你们儒家御民之法,你们当我是个死读书的无用书生?这天下没有谁比我更懂你们儒家膝盖跪碎黄金阶、个个皆是帝王奴!你儒家不公、不正、不信、不义!

“今日你儒胆敢负我,我自当割席弃儒!

“老匹夫!你最好今日就弄死我!否则,我秦无霜向天地立誓,此生定要让你们朽儒声败名裂,杀尽你徒子徒孙挫骨扬灰!再来一次焚书坑儒!”

大逆不道,紫气震怒!

一道紫雷悍然朝秦无霜头顶轰下!

*

话分两头,秦无霜飞离十贤阁,径自去了儒门主殿与姬肃卿做个了结,阁内五人也先后散去各行其职。

裳华年是文臣,她要负责做的事并不在前夜,手中事早已准备停当,她部下的窥探灵器一有反应,立即就放了信物,随后趁夜色小心穿过已险入一片纷乱的儒门,依约到了忠贤碑等候。

好巧不巧,萧游子持着带血的剑经过:“咦?夫人?”

裳华年一愣:“你不是负责降服洛英、奇华两部,怎么在这?”

萧游子反手收剑走近她,散漫笑道:“洛英已降,正要去收服奇华。此径通往渡园,雨夜渡园美景,怎能无人去赏?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萧游子骨子里聪明散漫,裳华年自认知夫甚深,却还是没想到这人造反中途也敢如此浑水摸鱼,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萧游子却自顾自说得起劲:“夫人瞒我好苦,你说你回娘家省亲,我还信以为真,不过,想必夫人也是受那小毒物威逼,倒是我有失察之过,此话我们慢慢再说。我有个疑问问你,那曹夫人是谁?你为何说要替那小毒物向曹夫人问好?”

裳华年很不耐烦,却掩口娇笑道:“我随口一句,你倒是上心。那曹夫人不是什么着紧人物,不过是条咬了主上的美女蛇,主上当时年纪尚小,收留了一个罪臣之女为侍,结果那罪女与曹侍官有私,作证亲眼见了主上偷拿明珠,事后成功嫁进了曹家大门。”

萧游子听完失笑:“原来是那个曹夫人,倒确实颇有一段风骚。她罪臣出身,为求高嫁,倒也无可厚非。我还以为有什么深仇大恨,结果就是颗珠子这么小的事,到底是女人,凭的小心眼。”

他只顾着说话,没看见身后来人,裳华年见了来人,终于却露了分真笑,拿眼睛勾住萧游子,极尽妍媚道:“夫君说得是,为求高嫁么,无可厚非。”

忽地,利刃入肉!

雪白刀尖借汹涌灵力从萧游子心口霎时穿出,将他心脏一朝震碎,顿时血流如泉,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死透。

聂舞阳将萧游子一脚踢开,闲闲在倒地尸首的袍子上擦干净了刀刃,这才揽过裳华年,笑得志得意满,狠掐了一把桃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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