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下一时间飞沙走石,深青灵力与莹白灵力合力对抗灰黄浊气,还有天地灵气助阵,很快就重换了天地清明。
然而交锋不止于此,远在京城的浑沌震怒不已,转眼间,他就失去了云之南、荆楚、西域柱三州!
裴牧云竟在不知不觉就将三州完完全全掌控在手。
与三州一齐失去的还有云之南和柱州边境的四支重军。四军的哨卡水镜和三州天疏阁的防御阵法一样蕴藏着数道玄真灵力,浑沌操纵浊气攻击防御阵法,不仅无法造成伤害,还反被玄真灵力消耗。
原来解春风在为师弟护法的同时,还以传承中学会的龙族术法召唤各地灵气流入各地天疏阁,催动防御阵法以自动驱逐方圆百里浊气,不给浑沌留下任何可趁之机,在这场对决中尽最大努力为裴牧云与各地天疏阁减负。
有师兄解决后顾之忧,裴牧云全力输出灵力,寸寸将灵力铺满天疏阁控制的地盘,使之浊气邪魔不侵。
除了云之南、荆楚、西域柱这三州,剩下六州也并非全受浑沌控制。
六州绝大部分地区胜负都难以分出,情势全不明朗,裴牧云的深青灵力与浑沌的灰黄浊气在拼命拉锯抵抗,一时深青压倒灰黄,一时灰黄压倒深青,没有决定性的影响因素,无法分出胜负。
根基斗法原本不会涉及百姓,各地百姓都对着地面发出的青光或灰黄光啧啧称奇,但在极少数争议地区,事情发展不妙:或有浊气恶意作祟,或是信奉浑沌的顽固武将吞了血珠子失控。
这时,天疏阁楼顶新出现的机械之一【灵珠万连弩】,就派上了用场。
当地负责的法士都对试用连弩跃跃欲试,他们展开水镜卷轴记录,按照说明,先将一颗云之南天疏阁改造的全新灵珠子装入赋能匣中。
这批改造过的灵珠子含有风云二人施加的玄真灵力,每颗含量不高,但针对邪魔歪道应当十分有效。可惜目前的版本并不针对浊气,不过,恶意作祟的浊气和吞了血珠子的浑沌信将同属邪念,玄真灵力还是可以轻取。
法士拉动钢弦,绕足圈数,改造灵珠子在赋能匣中经过反应,化回灵力流入箭膛中,笼罩住每一根箭矢,为每一根箭矢都附上玄真灵力。
然后,法士再在动力匣中装入一粒普通灵珠子,闭合后扣下扳机——普通灵珠子爆出的强劲动力推动弩箭万箭齐发,箭矢上的玄真灵力自动锁定恶意浓重的目标,精准飞射而去。
电光火石间,威胁百姓安危的目标就被万箭诛灭。
浑沌幻影后知后觉,万分痛惜浊气和被庸才浪费的血珠子,又是一阵震天怒吼。
剩下的小部分地区已尘埃落定,这些地方要么有天疏阁法士要么有大量浊气,最终,深青灵力保护的地区与灰黄浊气污染的地区约为三七分成。
唯一不属两方的变数是鎏金黑城。
星归道长费尽心血建造的城池,自然不会不给徒弟们留后招,万一落入歹人手中岂非不妙。
裴牧云和解春风都不是打不还手的包子,茉尔根对黑城天疏阁使出那些残酷手段,他们自然不会任茉尔根控制鎏金黑城。但他们毕竟考虑百姓,还是给鎏金黑城留下了保护百姓便利民生的基础功能。
无论怎么说,如今的鎏金黑城毕竟不是天疏阁地盘,裴牧云不可能在凶险的根基对决中抽出心力去保护它。
面对汹汹而来的浊气,鎏金黑城的高级抵御阵法竟没半点反应,茉尔根再不甘心也只能安排手下高修去抵抗,她随口“卑鄙的中原人”恨恨骂了一半,转眼见武绮罗在场,流畅改口“狗男人臭道士”。武绮罗微微皱眉,却没说什么。
裴牧云渐觉吃力,白龙似有所觉,将龙尾绕他膝上,白龙灵力敞开向他传送,裴牧云心内一暖,咬牙再催修为,全力拼上。
拿出根基修为与浑沌这样早于此方世界存在的先天神对抗,裴牧云的劣势还是颇为明显,浊气不像修为,浊气是广泛存在于天地之间的,说白了,这库存无论怎么算都比半步剑仙的修为深厚。
所以站在天疏阁这方来看,天疏阁主与浑沌根基斗法能拼出眼前这个局面,已足证阁主修为有多深厚扎实。
但对本以为稳赢的浑沌来说,这样的局面那就是奇耻大辱。
刚宣战就丢了三州,剩下六州没一个稳赢,甚至就连浑沌所在的京城,因为京城天疏阁坚守的反贼们,竟也显示出不明朗的拉锯局势,并不是完全受浑沌的浊气控制。
斗法都出这么个局面,浑沌血冲上头,一时急红了眼,竟不理智地退出斗法,一股脑调动海量浊气砸向京城天疏阁!
海量浊气将京城天疏阁吞没。
京城终于被灰黄浊气完全笼罩,乍看去,彻底成了浑沌的地盘。
但这点微毫胜利,根本无法浇灭浑沌的怒火中烧。
于是九州各地,那个环绕四面八方像是有无数张嘴参差开口的诡异声音再一次响起:
“好好好,会咬人的狗不叫。”
“天疏阁主愿开战送百姓去死,本先天只好奉陪。”
“封神之战,即刻开启!”
“阁主千万小心……小心别让人,烧了你的老巢!”
“哈哈哈哈哈哈哈”
诡异笑声过后,浑沌再没有开口,也没了任何动作。
千里耳传来百姓的议论:这浑沌是个傻的?天疏阁水火不侵,他拿什么烧?
裴牧云与解春风双双收功落地,闻言却是一怔,暗道不好,浑沌要烧的恐怕不是天疏阁,而是玄真观!
二人对视即明,玄真观虽有护观灵阵,却不知浑沌有何花样手段!正着急飞身而起,地里却忽然钻出一位老城隍。
风云定睛一看,竟是芙蓉城的城隍爷。
老城隍拱手笑道:“阁主、剑侠莫急,猴爷托我来带话。女娲大神恰好去借掌门剑,应猴爷的祈愿,顺手就灭了火。”
猴叔没事!解春风和裴牧云紧绷的肩膀顿时一松,这才安下心来,然后才后知后觉女娲不知何时去了青城山,竟还借走了掌门剑?她要掌门剑做什么?
遥远的京城传出怒骂。
裴牧云感应到女娲离去,这位创世神来时浩浩荡荡,走的却悄无声息。
老城隍千里迢迢来带话,师兄弟二人自不能怠慢,整齐对老城隍诚心一礼:“有劳城隍。”
老城隍笑着摆手,随后稍敛了笑容,肃容道:“顺道与阁主交待一声,我等各地现任城隍阴官,幸蒙阎王娘娘庇护,均尚在人间,直至阴寿散尽。那之前,我等当奉公履职,分辨黑白公道,不负阎王娘娘一片苦心。”
提及大义牺牲坎壹婆婆,风云眼眶微热,裴牧云又是一礼:“诸位有心。有需要,天疏阁定竭诚相助。”
老城隍又笑了:“那老朽就老实不客气了,以往频频互助,一切从旧就是。”
九州百姓们这才知道各地城隍阴官与天疏阁关系竟这般交好,怪不得有些装神弄鬼的案子,天疏阁的昭榜中写明有城隍阴官过问,原来是合作关系,这样想来,又觉理所当然。
老城隍钻地离去。
眼见春风剑侠收了千里耳,看客们惊觉此日大戏似乎到了落幕之时,不禁心生落寞。
短短一日,多少春秋。
天庭众神下凡,女娲大神现身。共工献命阿藕,地府全体牺牲。浑沌操神赐福,阁主诛神斩将。随便单拎一桩出去,都足够书写无数传奇。
大家虽是通过天幕看风云二人迎击天庭众神、浑沌凶兽,但因是实时之事,感觉就像现场助阵,不少人甚至生出了与风云二人并肩作战的慷慨气概。他们对天疏阁有了更多了解,对风云也有了更多了解。
就这样结束,还怪不舍的。
春风剑侠似有所感,看了眼漫天飘着的水镜卷轴,转身笑问师弟:“不再说两句?”
九州生灵都竖起了耳朵,等待天疏阁主发话。
一些法士不住点头,这是个宣传天疏阁的好时机。
天疏阁主看向水镜。
“战火已起,诸位珍重。”
“天疏阁的大门,永远向众生敞开。”
简单的两句话,没有更多。
半空中的水镜卷轴徐徐收起,飞回远方的法士们手中。各地上空的水镜投映也被法士撤去,露出原本的天空。
解春风一声长舒,活动活动肩膀:“回家?”
“师兄……我有话想说。”
有话想说?
解春风驻足回身,耐心等裴牧云开口。
第165章 云心乱了春水
裴牧云碧眸微抬去看师兄,这才注意法网仍显在空中。
他稍一动念,将盈着星野流光的巨网隐入碧霄。浑沌控制的地区浊气污染严重,天疏阁与法网联系受到了浊气干扰,但问题不大。
裴牧云安下心来,收回视线,撞入了师兄耐心等待的温柔眼眸。
裴牧云一时恍惚。
师兄看向他时,总是这样温柔。
从年少初遇到携手并肩,无论是创立天疏阁,还是向浑沌与腐朽开战,哪怕这一路行来,他们的修为、身份甚至连师兄的族类都发生了变化,然而往时至今日,师兄看向他的那一份温柔,从未改变。
每每落入师兄温柔的注视中,裴牧云都会深切意识到正被师兄坚定地支持着,他就不由自主地更为坚强起来,但同时也会深切意识到正被师兄彻底地看清着,他又情不自禁地感受到脆弱。
这种脆弱并非懦弱,更非畏惧,不是任何负面意义上的情感。
而是更为微妙、更为精细、因爱而生的婉转情丝。
真是奇妙,回顾往昔前世,裴牧云在遇见解春风之前,从未在意过亲人外的际遇。或许是他沉湎于往事,习惯将他人视为过客,不愿也不肯真正向前走去。
直到此时此刻,凝视着解春风,裴牧云才发觉自己从相遇初始就接受了这个人,他从不曾将解春风视为过客,甚至都不曾将解春风视为他人,因为太过自然而然,才会如此后知后觉。
解春风没有催促,仿佛等待裴牧云让他乐在其中。
裴牧云终于开口,言时不觉伸出手去,轻抚师兄英俊面容:
“很多年前,当我怀疑自己是否处在一个真实世界时,是师兄不厌其烦地陪着我。”
那些年年少相伴,无论是他显然不通世情的举止还是古怪离奇的疑惑,师兄都不厌其烦,为他解惑,陪他设想,追问他所说的故事,了解他所想的一切,不仅不曾怀疑他的神智,甚至不惜用神魂让他安心。
“我知道,我害怕失去师兄。"
那一日不周山下,法网判了裴牧云一个情字。这情字或许是因亲情而起,却是因眼前人而深。
“我也知道,师兄害怕失去我。”
那一日龙族传承,大白猫跳落云端那一刻白龙心中的万千惊恐,都被幻境中的满池春水向裴牧云倾情流露。
裴牧云沉了语气:“此刻师父面前,我要师兄一个承诺。”
解春风回得温柔:“你说。”
“无论发生任何事,我要师兄承诺,绝不会像外公和师父那样用命救我,”裴牧云从师兄眸中读出抵触,碧眸微垂,流露出脆弱神色,“不要丢下我。”
解春风一时没有回答。
毕竟他的爱猫太过狡猾,流露出那样的神色,他怎么舍得不心疼。
不过,到底是不能让这小坏蛋得逞。
解春风故作调侃:“果然师父说得有理,‘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要师兄承诺不丢下你,你却不承诺不丢下师兄。只怕救世危机摆在眼前,你就为天下去了,丢下师兄守寡。”
他笑着叹息,摇起头来又道:“素闻天疏阁以公平立世,天疏阁主怎能昧着良心,拿这狡猾之言哄我骗我,难道是蓄意欺负我这纯真剑修的一颗芳心?”
伴随控诉,堂堂白龙还摆出了西子捧心的模样,仿佛真受了天大委屈,连心都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