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做出了决定?”感受着师兄的思绪,裴牧云用神魂确认地问。
“我们做出了决定。”解春风用神魂确认地回答。
不愿成仙。
更不愿成为造物神。
他们相拥而落,一直沉入海底的白沙沙床,以相拥的姿态安抚彼此遭受的神罚痛楚。
这注定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时刻。
他们熬过三万年鸿蒙岁月,终于回到了九州。
为他们想要的终局做出了选择。
*
与此同时,眼睁睁望着庞大的白龙剑侠与蛇尾阁主掉进东海的九州众人,迎来了共工水神简单粗暴的操作。
首先,他命令鎏金黑城上空的灵云立刻下了一场局部大雨,浇灭了刚点起的火架,救下了茉尔根,顺便还顺着雨水流向深入研究了鎏金黑城的大门构造,直接就用水力撬动机关打开了鎏金黑城大门。一滴雨都没淋到到姒晴秦无霜眼前一亮,立刻号令冲锋。
然后,他命令一部分黄河水冲出河堤卷起血珠子邪修和钉木一起飞向东海海域,直接丢进东海里,希望爆炸不会吵到那两个后辈小情侣。
最后,他命令黄河水不许泛滥,乖乖流在已经破损的河道中,他等会儿再来照顾它们。
做完这三件事,他就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一个瞬移,人就已经出现在了云之南的天疏阁机术院。
至于机术营精英们是如何目瞪口呆地看着河堤破损黄河水却依然不合常理地乖乖流在破损河道中,而练经纶又是如何第一时间以为要发大水手疾眼快一把抱起了焦尾古琴抗在肩头,顾青又是如何青筋直蹦地让他把自己放下来,黑白无常又是如何闹起了别扭……这些都不是共工此刻考虑的事了。
他有一个想见的人。
而那个人此刻也终于从伏案工作中抬起头,看见了他。
但却并没有表现出欣喜。
反而更为悲伤。
“共工大哥,”阿藕对他笑起来,两眼却仍然满是思念,“我又看见你了。”
共工忽然明白了。
阿藕以为他看到的是一个幻觉。
而且听上去,已不是第一次。
第213章 师夫与家属助阵
刚进门的丘阿牛傻了。
他知道自己劝不动师父阿藕休息,原是想找个老前辈告状,让老前辈来赶师父去休息,却不料他去洗个手的功夫,一个活生生的水神共工竟就出现在了他们云之南机术院。
并且,正与阿藕师父四目相对。
他俩似乎谁都没注意到丘阿牛进了门。
丘阿牛的脑子顿时有点乱,为复活师父而死的共工又复活了……他得缓缓。
拜阿藕师父为师,是丘阿牛来到云之南机术院后用天分和努力争取到的机遇。当初他千里迢迢追随阁主剑侠去了荆楚天疏阁,本来是想像他俩一样习剑练武为民除害,却不料在学习过程中发掘了极佳的机术天分。
战争爆发后,随着云之南机术院的兵工装配人手吃紧,无论丘阿牛如何每天都打报告强调自己想上前线,最终还是被离贰总领法士派专员送到了云之南机术院,同行的还有另两个同样有天分的小伙伴。
可惜那两位妹子眼下都在各自师傅的实验室,只有丘阿牛一个人面对这个大变水神的局面。
丘阿牛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是该打招呼,还是不该打扰他们——连丘阿牛都能看出,不仅共工水神的神色很复杂,师父的神色也很奇怪,虽然笑着,却像是在做梦。
师父手腕上依然戴着那串用朱砂染透的雕鸮头骨,除了做实验必须摘掉保护,那串鲜艳的红骨手串几乎从不离开师父的手,丘阿牛突然想起曾听两位妹子评价他师父恨不得每分每秒都扑在机术上只要闲下来就会望着羊毛毡共工小人发呆的样子简直是给水神守寡的未亡人。
难道他们是真的?就像阁主剑侠一样?但阁主剑侠是师兄师弟日久生情,还是孔雀佛子牵线的天掉佳偶,师父和水神可只见了一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对方可是个上古神仙呢,岁数相差那么多,这样子配对能不能行?丘阿牛想着想着竟情不自禁地担心起师父来。
偏是此时,共工水神上前一步,丘阿牛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小莲花,去休息一下,好吗?”共工放低了声音问。
丘阿牛点头赞许,知道心疼师父,加分。
阿藕低头看看还没想出解决方案的易损零件图纸,尽管明知道眼前的共工大哥只是自己又出现了幻觉,却舍不得不理他,为难地回答:“可我还没弄完……”
共工用一种温柔但不容拒绝的语气道:“听话。”
丘阿牛狐疑地眯起眼睛,这态度,有些强硬啊,啧,而且这么硬劝对师父可是一点都没用的,扣分扣——
“好。”师父阿藕用一种丘阿牛从没听过的陶醉语气回答。
丘阿牛在一瞬间同时回想起了那些师父批改图纸时的严厉时刻,以及那些怎么劝师父去休息都没用的心塞时刻……
丘阿牛突然就释怀了。
老话说得好,什么锅配什么盖。
水神这帅锅,师父这俊盖,怎么不是一种绝配呢。
看,共工水神一把就将师父打横抱了起来。
显然是打算直接把师父抱去休息了。
靠谱。
而阿藕发觉自己竟然被幻觉中的共工大哥抱了起来,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睡着了,正做梦呢。
真是个好梦。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徒弟也在场。阿藕微微皱眉。这个梦并不需要徒弟在场。不过这是无关紧要的细节。
阿藕满足地蹭了蹭幻觉共工大哥的胸肌。
尽管还有很多重要问题不清楚,比如水神是怎么复活的,但丘阿牛认为那些问题在这一刻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这是他与未来师夫的初次见面,这是给师夫留下好印象的关键时刻!老师的家属是很重要的!
“水神往这边走,师父的宿舍在这边。”丘阿牛一个猛子窜上前主动带路。
共工微一挑眉,领情地点了点头。
丘阿牛将水神领到师父的宿舍门口,祝了声师父师夫好好休息,就乖觉地脚底抹油跑掉了。
原来徒弟在这个梦里是起到一个带路的工具作用。阿藕释怀。
共工将阿藕放在床榻上,褪去阿藕的皮靴,又给阿藕盖好被子。
然后发现阿藕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闭上眼,快睡。”共工想了想,又保证道,“放心,醒来我还在。”
阿藕笑了:“大哥又骗我。”
他就知道美梦不会长。
共工大哥只在他梦中,等他醒来,怎么会还在呢。
但阿藕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被他忽视已久的连轴转的疲倦瞬间涌上,立刻就将他从眼前的美梦拖入更深的睡眠。
共工顿时体会到了什么叫心疼。
水神下了决心,一定要在阿藕醒来之前赶回云之南。
于是共工二话不说隐没了身形,转眼就出现在云之南机术院九霄之上的云端。他顺着无处不在的水汽感知着扩散九州情况。
很快,他就发现了裴牧云与解春风正以神魂强输修为的方式将舟山岛上的阵法向全九州扩散,被修为“撑大”的青莲魂灯正高高漂浮于舟山岛上空,远在云之南的共工都能看得到。
这让共工松了一口气,以青莲魂灯为基底的治疗阵扩散向九州,意味着那些小险情就没有他出手的必要,共工一眼就能够看出此治疗阵足以治疗己方士兵与平民百姓。
那么,就只剩下之前那两个危局的后续处理。
共工正要收回感知,按顺序解决两个危机,忽然通过水听到了从海上小岛飘来的凄厉哭声,他不禁生出了恻隐之心,哪怕不是九州之名,但也许海岛上的倭人出了什么惨事,于是他又将感知导向海岛,这一感知,却不禁大大皱眉。
原来是先前裴牧云与解春风掉下天来时,那个海岛上的新任巫师,被他们自己称呼为女命大人的女子,竟自顾自地认定了此举定是华夏对海岛的报复,她认为裴牧云与解春风以庞大的身躯从天而降,就是想要掀起海浪湮没海岛,以报复海岛对华夏的侵略野心。于是这位女命大人竟立刻自割其喉,以命为诅咒,化为了一颗巨大的樱花树,要以花树庇护海岛。
共工听到的凄厉哭声,就是倭人们聚集在这棵樱花树下的嘤嘤哭泣,他们每一个都仿佛遭受到了莫大的委屈,有些人认为他们没有侵略成功已经很惨了,为什么华夏还不肯放过他们,有些人则边哭边咒骂起了天疏阁,他们认为他们原本已经骗取了软弱明樑帝的合作,本可以慢慢将海岛打造为侵略的基石,都怪天疏阁搅黄了他们的算盘,还有些人哭诉起了女命大人的哀美命运。
且不说一株花树要怎么从海浪中庇护海岛,这些倭人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天上掉下来的两个人并没有伤害到他们的海岛这件事,只是沉浸在女命大人自戕化树的极端举动中,被这份自戕之美感动得不可自拔。
共工越听越觉无语,收回了感知。他曾经听说这个海岛的倭人派来使到华夏学习文明,看这样子,也不知学了些什么去,真是念歪了经。
照原计划行事,共工先去安抚黄河水。他出现得极其自然,一边以神识安抚黄河,一边直接问正在加紧修河堤的机术营精英们:“你们修河堤需要多长时间?”
练经纶眼瞥见共工又出现了,打算问他阁主剑侠的消息,奈何附近的军阀势力们见证了裴牧云解春风重返九州,仿佛突然学会了做人,一个个马不停蹄地奔来向天疏阁投降,他被团团为住,只能给顾青使个眼色,但顾青还在生气,仍不搭理他。
机术营精英们一心扑在修河堤上,共工问得自然,他们回答得也很自然:“说不准,多则五六时辰,少则半日。”
共工点头道:“我和黄河说好了,你们修河堤需要多久,它们就乖多久,你们不必太过焦急。”
机术营精英们这才发觉是共工大神,赶忙问:“多谢水神!水神可知我们阁主剑侠情况?”
共工指向他们脚下:“他们身受的神罚已经结束,在海底休养,不久即刻重返九州。此即凭证。”
机术营精英们低头一看,曾受过重伤的一位立刻欢呼起来,她看出了这是阁主剑侠的治疗阵,大家伙儿都是精神一震,欢呼随着消息的传播向远处扩散,刚才问话的机术师正要向水神道谢,却发现他已消失了身影。
共工来到鎏金黑城时,却发现在他缺席期间发生了意外的状况。
他竟来迟了。
其中一位天疏阁将军竟被敌军皇帝的灵弓箭矢穿透。
这让共工不禁愧疚,但幸运的是,他看到了治疗阵正向此地蔓延。
他立刻上前帮助救治。
共工不知道的是,战场上的人对此情景的感触,或许比共工还要震撼,尤其是姒晴。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一秒,她眼看着帕夏汗就要被茉尔根报复的箭矢射中。
下一秒,那根箭矢射穿了下意识催马相救的秦无霜,强劲的箭风甚至让她掉下了马。
“霜妹!”姒晴失控喊道。
“秦师长!”帕夏汗震惊跪地。
就在这时,水神共工与治疗阵几乎同时赶到,共工以水割断箭头箭尾,控制伤口血水不外溢,在治疗阵到达的那一刻眼疾手快地抽出了断枝。
几乎就在瞬息之间,毫发无损的秦无霜重新站起。
她一想到自己险些死在茉尔根这种玩意手里就怒不可遏,连茉尔根的道谢都来不及搭理,只在经过时拍了共工肩膀道谢,翻身上马,剑指茉尔根,对将士们大声道:“我没事!”
众将士一片欢呼,越来越多人发现阁主剑侠的治疗阵,欢呼更响亮了,茉尔根气歪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