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我远点 第55章

W·R就是白简。

惊愕之中,乔溯猛地站起,第一次失了态。他唐突地打断了白简的演奏,众人不解地望向他,他却在沉默片刻后,微微开口:“抱歉,我有些醉了,先去休息。”他摘下麦克风,头也不回地朝屋内走去。

阖上门,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白简放下了吉他,跟了过来。

木门隔开了两人面对面的机会。

白简靠着门口,轻声说:“乔溯,我有话要对你说。”

乔溯以无声应对。

白简摘下领结上的麦克风,交由工作人员后,才返回,轻轻推开了门。

背后传来收工的声响,今晚嘉宾们都不用住院落里的屋舍了,有的定了晚上的机票,准备连夜离开,有的则选择去镇上的宾馆对付一晚。

由于天气预报显示会有暴风雨来临,安全起见,郎绯没有预定机票,而是安排了镇上的宾馆。可眼下这情况,他不好贸然过来打扰。

幸好小院运作正常,两人再歇一晚也没有问题。

屋内没有开灯,四周漆黑一片,乔溯安静地坐在那张床边,身形高大,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与夜色融为一体。

外面狂风怒号,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收拾设备,声音此起彼伏,渐渐地,世界归于寂静。

白简已经关上了门,旋上了锁。他踟蹰不前,千言万语压在喉间酝酿,迟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开口机会。

过了许久,乔溯沙哑的声音破空而来:“白简,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因为乔溯明白,今夜白简的弹奏不是无意的。

而是试探、撩拨。

也确实,在弦音响起的一刹那,乔溯箍紧沉闷的心就开始躁动,如蝴蝶羽翼,如飞鸟振翅,扑刺刺地席起了风。

白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打开了屋内最微弱的那盏灯,他是为了看清乔溯的表情,也为了看得不那么清楚吧。

乔溯的目光却直直地投向了他,眼神深邃复杂,充满了疏远与冷漠。

白简的心被一种酸涩感迅速充满,隐隐作痛。他的眼睫轻颤,低声回应:“我没有觉得你可笑。每一首曲子,都是我为你作的。这些年来,我一直在你身边,一直看着你……我也一直喜欢你。”

“喜欢?”乔溯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像是听到了一则不可思议的笑话。

“对,我喜欢你。”

白简不再回避,既然已决定开口,就不再畏惧。他压下心中的不安,赌上所有的勇气。

他正打算继续说,却听乔溯忽而喃喃自语:“你的喜欢?”

白简愣住,不确定乔溯是不是真醉得厉害。

而乔溯微微仰头,眉头紧锁,像是在透过窗户窥探外面的天色。

可这纱窗挑不破,密密的网格遮住了它,像一片阴霾。

他道:“你的喜欢,是在拿到难以挑战的玩具后,轻而易举地丢掉,然后……发现它变得有趣了,又再重新拿回来,开始一场由你主导的爱情游戏?”

“我没有丢掉你,我是被……”

“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乔溯的嗓音干涩,打断他道,“回来了,又为什么不见我。”

时至今日,借着酒精的麻木,又或许是借着异常的信息素。

乔溯的脑子浑浑噩噩,却终于意识到自己焦躁的根源——是他问出口就后悔的话语,是他执着于早该放掉的答案。

即便得到了答案又如何?事实不过如此。

时间可以改变许多东西,包括他们之间的关系。

所以,他一再回避对白简坦然的提问,以至于一个不说,一个不问,玩起了这场幼稚的恋爱合同游戏。

他总说着白简,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入局其中,非要分个胜负出来。

他告诫自己无数次,不要再做被抽丝的人。

可在白简伤心的眼神里,乔溯心中一颤。

他垂下眼睫,缓声自嘲:“你又把这场游戏玩得那么好,就像是你非常爱我,让我又一次信以为真。”

White Retrograde,乔溯点击观摩了无数次的主页。

他在心中模糊地猜测,但又讪讪驳回了自己的妄想。他一遍又一遍地听着那首曲子,试问自己:你难道是蒙尘的月亮吗?

在白简眼里,你是那一轮月亮吗?

回过神来,他失笑,妄自菲薄,又觉得那勇敢的逆流倒是与白简何其相似。

无数个日日夜夜,乔溯多么希望W·R就是白简。

现在,他的猜测成真了,却又令他无比难受、煎熬。

煎熬的是白简如此爱他;难受的是白简似乎又赢了他;最令他无法接受的……是相伴不相见,这算哪门子的逆流奔赴?

“乔溯……”

白简似乎在说着什么,声音模糊地在他耳中回响。

他想听,但听不清。

乔溯的信息素涌动,突然间如同无数根丝线朝外扩散,他头痛欲裂,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听白简在说些什么,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想要告诉白简,他的信息素出了问题。

不,甚至是白简的信息素都不对劲……他们似乎陷入了一种奇怪的诱导之中。

乔溯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容景。

只是他却说不出理智的话语,舌头跟着纷乱的思绪乱跑,最终沉重地说出了那句违心——

“白简,你的喜欢践踏人心。”

第53章 再标记我一次

【53】

乔溯自小便不是轻易袒露心声的性格,但也并非天生如此。

十二岁那年,家庭的骤然变故宛如一场暴风雨,将他磨砺得愈发沉稳内敛。

催债的人在家门口泼上鲜红的油漆,打碎玻璃窗,甚至恶意撒上锋利的图钉,恫吓不断,父母的手机也彻底无法开机。

连乔溯,都被迫辍学。

他记得清楚,凌晨两点,无风,父母带着他从出租屋的厕所窗台翻了出去,跃过二楼的小阳台。

母亲险些摔下去,是乔溯拽住了她。

她惊魂甫定,脸上泪痕斑斑,颤声道:“小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别哭了,会被发现的。”

少年稚嫩的声音清冷如水,眼神如乌云遮蔽的明月,难以辨清其中的神色。

她被儿子冷静的反应震慑,戛然止声,只是眼泪仍不停地往下落。

乔溯握紧了她的手。

在此之后,他们住过漏雨的屋棚,栖身过大桥下的乞丐窝,为了还债,连年幼的乔溯都加入了打工的行列。

然而年纪太小,力有未逮。遇到心术不正的人时,总是难免挨打。

药店的外伤药对他来说是奢侈品,庆幸的是他年轻,恢复力也快。母亲总是一边给他上药一边泪眼婆娑,而父亲的脸上再不见曾经的张狂自负。

这样东躲西藏、身无分文的日子,结束在乔溯的外婆找到了他们。

年迈的老人对男人冷冷道:“你这人一向狂妄自大,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才会误入歧途。你要真有点良心,就让我带她们走,更别拖累小溯!”

乔溯便是这样来到了乔灵镇。

外婆的房子很小,小到乔溯只能睡在客厅,铺上一张锈迹斑斑的折叠床。但他心满意足,比起无家可归的日子,这里很安稳。

可惜好景不长,某日,母亲和外婆大吵一架,决定离家去找失联的父亲。

她对正在做作业的乔溯说:“你爸一个人在外边,我怕他想不开。你就跟着外婆……念好书,才有出路。”

乔溯顿了顿,问:“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她收拾行囊的动作稍停,却没作答。

乔溯突然松开手中的笔,站在她面前,眼中流露出难见的急切与不安,这一刻,他展现了一个孩子应有的情感。

“妈。”

乔溯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目光恳切,懂事地说,“等我长大就能赚钱了,外婆说了,只要念书好,就可以赚很多钱。”

他像是哀求,也像是挽留:“你别去,别不要我。”

她却蓦地笑了,像绽开的茉莉,带着淡淡的香气。

“傻孩子,说什么呢?”她抱住乔溯,用力亲了他的发顶,微红的眼眶始终盈着泪水,哽咽道,“妈妈肯定要回来接你的呀。”

但有些承诺,注定无法兑现。

她这一走,音讯全无。

乔溯与外婆相依为命,越长大越寡言。

老人家总是絮絮叨叨地抱怨这,抱怨那,叹息自己命苦。她也经常埋怨乔溯过于冷漠、平静,没有一点感情,却忽略了乔溯已被迫过早地长大。

尽管如此,外婆始终为他准备热腾的饭菜、手织的毛衣,温暖的被褥,她用自己微薄的退休金,尽可能地给他最好的东西。

小老太太刀子嘴豆腐心,乔溯都明白。

只是有时候,年幼的他会非常思念母亲,在午夜时分,一个人静悄悄地哭湿枕头。

时间如梭,直至外婆去世,母亲都没回来。

再后来,警方联系到了乔溯,带来了噩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母亲失约了,也“抛弃”了他。

乔溯说不出自己有多难过,只知道眼泪早已干涸在那颗皲裂的心里。他似是沙漠中失去绿洲庇护、岌岌可危的一枝枯木,孑然而无处栖息。

乔溯变得愈发阴郁,尽管他依旧按部就班的学习、生活、攒钱还债,却迷茫于自己的未来,他要去哪里,他得做什么?

一切都显得那么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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