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一眨眼,便回到了自己舆图上所标的位置,也是自己迷失的开始。
然而回来后,他却没有信守承诺,不停地跟人炫耀着,还说自己是到了仙境。
——关于这个,也确实有些说法。在修仙界一直有一个传说,便是人得飞升成仙,并不会上天,而是踏入彻底隐于尘世间的“仙境”,偶尔仙境会出现波动、裂缝,会有凡夫俗子亦或是修道之人无意识踏足其中,等到出来时,才会意识到自己方才入了何地,偏偏又无法准确形容,总是会叫人认为是痴癫了。
但那弟子记得清楚,且当日正好遇上道盟长老路过,觉察到他身上沾染了不对的气息,出手捕捉后几近确认,才确定是妖魔混邪的阴气。
南樛木:“所以我们才会猜,可能是天地山。”
洛川雪若有所思:“他们是怎么做到这样藏起来的?”
先不说传言中的仙山,就说能像这样的……目前只有秘境。
秘境的形成极为特殊,出入口也不是像门一样可以随意进出,无论是什么秘境,都是有时限的。
像如今修行之人历练过最多的十八秘境就是有半年才开启一次的也有一年才开启一次的,反正都是五年内。
再大一点的,便要个五年开外了,目前发现的最大的秘境,则是上古时期真龙一族留下的秘境,五百年才开启一次,据说里头还藏着凤凰秘境,只是至今无人找到。
南樛木他们自然没有答案,洛川雪这话也是问洛雠的,不过是呢喃出声了而已。
洛雠:“可能是靠‘怪’,也就是偏神。”
他说:“有些偏神的本事很大,大到可以凭借一些物件做依托,开辟出一个新的空间。就类似储物法器一般…又要更为特殊一些。”
他在现在的未来、他的过去就遇上过可以以画入境的偏神,它能够打造出来的景象,是完全真实的,无论是一草一木,还是里头的食物带来的果腹感、天地灵力……甚至时间流速都与外界无异,是一个真正的空间。
洛雠:“若是偏神的话,找起来会很麻烦。”
在他后来正面遇上天地山时,天地山已经没落了。
而他那时又无心去追溯他们从前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被抓到、攻破,反正在这个时间点上,天地山是没有暴露的。
甚至往后几年,关于天地山的消息也是没有的,所以只能是他进魔渊那段时日发生了什么。
现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也被自己带动得多了分好奇。
想知道此时的天地山究竟是何情况,也想知道之后的天地山又发生了什么。
毕竟……也是有些老朋友来自天地山啊。
·
灵宗必须来人,是有原因的。
因为灵宗有独特的符箓可以寻踪,当日那道盟长老将那一缕混邪的阴气收入,如今只需要等灵宗弟子一到,他们便能出发。
只是人家路上耽搁了,他们也不得不在这儿多歇两日。
洛川雪这两日只练剑,加上躲在房间里练习一些就算失误了也不会闹出动静的术法,丹啊医毒啊乐修什么的,确实得往后藏藏,没办法。
虽然他觉得南樛木好像没他想象得同道盟其他弟子一般,有几分眼高于顶的味道;初厌晚对他也不差,尤其对未来的自己…证明他确实是值得交心的一个人;至于千秋名……嗯,除开千秋名,南樛木和初厌晚给洛川雪的感觉都是可以相信的,但他仍旧没有向他们暴露什么。
同他们说自己感兴趣可是和直接在他们面前暴露是两个概念。
灵宗来的这位弟子身份不高,但也是内门长老的亲传弟子,毕竟兹事体大,不可能随意派个弟子过来应付。
那弟子叫白义华,因为他在灵宗没什么特别大的名气,也无法去追溯他们五个里谁先入门,毕竟非要问得这么清,也怪尴尬,所以白义华干脆一拱手,同他们道:“四位师兄,真是不好意思,路上遇上一只小妖骚扰一位姑娘,我便与他周旋了许久,叫师兄们久等了…待这事完毕,师弟一定请几位师兄好好搓一顿!”
是个很圆滑的。
洛川雪他们说了不必客气后,又互通了一下姓名,也没有说再休整一日,南樛木拿出了一颗鹅卵石样的石头,将其递给了白义华:“白师弟,便麻烦你了。”
白义华拍拍胸膛:“我别的本事没有,就这个学得最好,师兄放心。”
洛川雪之后就看着他咬破自己的指尖,在那小小的鹅卵石上头绘起了符文。
他动作很快、看上去好像仿佛在一个地方摩挲,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只有指尖微弱一点沾上了血渍,像是头发丝的一点,便在鹅卵石上笔走龙蛇。
洛雠借着自己的眼睛看着这一幕,同洛川雪道:“他至少在符上的天赋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只怕便是灵宗都找不着几个有他这样天资的了。”
可惜的是,白义华在另一方面的修行是有上限的。
洛雠看得出,他已经磕了不少洗髓丹,再磕也没用了,除非能遇上特殊的机缘,不然他这一生至多金丹。
……这对白义华展现出来的天赋来说,当真可惜。
而他在未来,也并未听过白义华的名字。
白义华收完最后一笔,脸色就有点泛白。
这符术消耗极大,南樛木直接将手搭在他的后背,为他输送了些灵力,白义华感激道:“多谢南师兄。”
南樛木召出自己的佩剑:“我带你吧,我领头,你们跟着。”
初厌晚和千秋名虽不是剑修,但却也会御物飞行,所以不需要旁人带。
他们出了寒山城,这才正式开始这趟任务。
只是……
洛川雪和洛雠的声音一同在识海里响起、重叠:“这是去往寒山的方向。”
虽说寒山大妖一族这么些年和人族也有点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了,却也仅此而已。
他们此次踏足寒山,怕是还会有别的变故。洛雠的神识不动声色地笼罩了一下白义华。
“鹅卵石”里的气息没问题,确实混杂了妖魔鬼三种阴邪气息。
但……
大概因为他是渡劫期,只是伤了不是修为彻底没了,所以他多了几分敏锐。
总觉得此行,不会那么简单。
第16章 016
他们飞至寒山上空时,洛川雪也隐约觉察到了底下的妖气。
老头子与他说过如今世界版图的大概,他们所说的寒山一族,并不是指“寒山妖”,而是居住于寒山深处的妖族们,他们之间也不一定和谐,只是相对于人来说,是“妖一族”。
寒山一族中,最大的妖类就是麝族,据说占据了寒山一族的大半,他们还会保护族中未修成人形甚至无法修炼的麝,与寒山近邻的几座大大小小的城,也会尊重他们,禁止猎麝。
毕竟没有人想做战争的挑起人,尤其大多数打猎而生的都是凡人,他们修者就更不会发神经跑人山里猎麝自寻死路。
——寒山麝族中,可是有一位洞虚期的妖修的。
妖修修炼比人修难太多,他们的洞虚期和人类的洞虚期也不太一样,不能说孰强孰弱,毕竟也得看种群是何,但打得过的,都不会来挑事,人修再排外,也知晓天地平衡。
他们越来越靠近深处,南樛木的神色也凝重了几分。
他没说什么,但几人都心知肚明,若是到了妖族的地盘,若是入口在妖族深处……不是没可能,毕竟天地山还容纳妖族,可要是这般,他们怕是探查不了的。
“再往前就到妖族地盘了,不能绕行吗?”
“可是……”
白义华说:“根据指引就在前头了,绕行的话…以妖族的领域来看,怕是就在他们的地盘上。”
“那这样不行。”
南樛木缓了速度:“我们得先往上报……”
他话还未说完,一声尖利的鹰啸也响起,直冲他们的识海而去——
洛雠只是撩了撩眼皮,眸中没有丝毫变化,那道攻击就被挡了下来。
但南樛木他们就不是了。
还是洛川雪反应够快,御剑而去,捞了把四个人,只是以他的修为,带不起他们,只能被迫降落。
洛川雪勉强降落在边界线上,好在这一道攻击也不是冲着要废了他们而去,只是让南樛木他们晃了晃神,落地后就缓了过来。
千秋名抬起自己被麻布缠满了的手,揉了把脑袋:“这起码得金丹期。”
没人理他,因为他们看着扇着一对翅膀的男人出现在了上空,随后落在他们面前,翅膀化成了手,羽翼也跟着化作了衣服,衔接上了上半身的袖子:“人类,鬼鬼祟祟地在上头做什么?!”
南樛木冲他微微拱手:“前辈,在下道盟、万法门弟子南樛木,师从越琮安。”
在这个时候报上师门,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尤其越琮安道盟盟主之名,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是这妖对他们产生了杀意,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惹一个渡劫期的大能。
南樛木道:“我们接了个任务,追寻了许久,最后寻踪到了寒山,无意冒犯。”
那鹰妖闻言冷哼一声:“你们人类又寻得什么借口想来我们这儿找事?!”
南樛木完全没有丝毫停顿和迟疑,就立马说:“前辈勿怪,我们现在立马离开寒山,还望前辈息怒。”
洛川雪见惯了道盟那些弟子认为自己是道盟中人,就有些眼高于顶、趾高气扬的模样,虽说这两日的相处,他也觉察到了南樛木和那些人不同,但和现在更直观地看见南樛木眼都不眨地就屈了,也还是有区别的。
……只能说不愧是越琮安的弟子,越琮安能挑中他,除却资质外,定是心性也有些不同的。
南樛木说完这句话,便直起了身,毫不犹豫地转身:“我们先走。”
洛川雪知道他怕这鹰妖不让他们离开,所以最好在他发话前就赶紧走。可就在洛川雪要御剑而起的刹那,空灵清脆的女声响起:“等等。”
简单两个字,却如同带着无形的锁链一般,直接将五人困在了原地,没有一人能够迈出步子。
洛雠没觉察到恶意,故而也没有出手,而是与洛川雪道:“是麝族族长,寒山呦呦。”
妖族喜欢以哺育自己的大山、地方为姓,名字大多也是比较简单,人类无法理解的。
毕竟他们取名,仅是为了方便与人沟通,他们妖族自有自己的语言与信号。
寒山呦呦是寒山的“主人”,据说她活了千年之久,还经历了从前那场人妖大战,不过她是主和派,故而没有参与进去。
以她的修为,修炼成的人形本不该带有本体的模样,可她不仅是鹿耳,还有一双鹿的眼睛,安在人身上,偏生那张似十五六岁少女的脸又可爱动人,混杂在一起,就有几分诡异的美感。
除洛川雪外,南樛木他们几人都是有些紧绷,白义华更是差点给她跪下。
大乘后期的妖修……
她与寒山早已密不可分,就如同山神临世,即便如今世间人修高于一切生灵,在“山神”面前,还是会生出敬畏之心,甚至双腿发软。
白义华又不像洛川雪他们那样,要么是自身天生剑骨、识海里还有一个等伤好了就是天下第一的自己,要么是师从高位……他没受过这样的压迫感。
寒山呦呦冲他们轻轻一笑,本是少女可爱娇俏的模样,却多出了许多超脱的成熟与灵气,让人能够感觉到,她真的活了很长时间。
“小季他才任守卫之职,故而有些紧张。其实诸位并未踏足我妖族领域,我知道,所以在这里向几位道一声抱歉了,还望勿怪。”
南樛木忙拱手:“前辈客气,按照条约,我们本来就该提前降落的,也是我们的错。”
寒山呦呦没有再与他拉扯这事儿,而是道:“听闻几位是接了道盟任务前来,不知是要寻何物么?”
南樛木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