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在朝堂做官,怕什么东厂拿人问罪。
仲世子要给儿子找回面子来。
他堂堂一个世子,给许小满面子叫一声许大人,许小满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他那儿义子在皇家血脉上装什么大头蒜。仲世子想好了,就是明日带儿子撞见许小满,当着许多福面,阴阳怪气问罪几句许小满,许多福再给他行礼跪地磕个头,这事就过去了。
父子俩想的很好,也很期待明日出行。
翌日,天蒙蒙亮,东厂后宅先忙起来了,小厨房大展手艺,小公子终于和九千岁要坐着吃顿早饭,自然是精心准备。
许多福今日不用人叫起就醒来了,实际上他后半夜醒来了三次,每次都问:几点了?
守夜的小太监作答。
那还很早。许多福接着睡。天不亮又醒来了,精神焕发,睡不着了,便起床穿衣,跟逐月姐说:“今天我和阿爹要去放风筝,还要爬树,逐月姐你替我收拾利索一些。”
“知道了小公子。”逐月笑说。她听小公子出去玩已经听了好多次了。
许多福确实显摆了好几次。
秋游啊,还是他爹带他去玩,当然要炫耀了。
许多福没蹦蹦跳跳,但是精神已经蹦迪起来了。逐月追星被感染到了,大早上才起来两人也是精神头十足,眼底都是笑意,开始替小公子做穿搭。
“这个如何?紫色的窄袖袍子,带上护腕束腰带。”
那袍子上金丝红线两色绣着红叶,很是合景。
“行!”许多福答应,想到阿爹练武时那个高马尾,在脑袋比划:“我也要把头发全都扎上去。”
追星笑说好,“我来替小公子梳头,那就不戴发冠了,用皮革做的发带系上就好。”
“行!”二连痛快。
“小公子腰上还挂香囊吗?”
“不要,我要挂荷包,一会我问阿爹讨一些零花钱装进去。”
逐月追星听得都笑了起来。
收拾利索,父子二人坐下用早饭,许小满也是一身干练利索,今日出城肯定要骑马,他不爱穿宽大袍子广袖,一看崽跟他一般,不由神气,夸赞:“好看。”不愧是他生的。
许多福骄傲。
“我像爹嘛。”
嘿嘿。
父子俩乐呵呵的用了早饭,擦了手,出发时宫门才开一刻。许多福可高兴了,走路马尾摆啊摆的。今日出去玩逐月追星都跟着,还有伺候许多福的小太监。
大家都出去放放风。
门口备了两辆马车,逐月追星一辆,小太监坐车辕上。前面一辆是许多福和他爹——
“咦,怎么还有一辆车啊,爹。”许多福注意到还有一辆大马车,是用两匹马拉着。
许小满抱着崽上大马车,说:“一辆车放东西,你和爹坐大马车。”
“好哦。”
许小满不知道怎么跟崽解释仲珵也要跟他们出去玩这件事,干脆就没解释,直接上马车。于是帘子掀开,高高兴兴的许多福就看到了皇帝爹。
!!!
不是,啊,这个。许多福扭头看爹,许小满有点心虚,回避目光,又对上媳妇儿目光,只能用很正常的语气说:“今日圣上跟我们一起玩,多多到了外面叫他阿叔,别被人发现了。”
爹,真的单纯臣子关系,没有夫妻感情,是不会这么说话的,也不会一家三口挤一辆马车坐的。许多福哦了声,也很高兴,乖乖爬上去坐好位置。
他还特意给俩爹留了位置,单独坐一边。
宁武帝眼底全是赞许,多福很聪慧。
结果九千岁心虚‘避嫌’挨着自家崽坐了。宁武帝:……好好好,孤立朕是吧。九千岁打眼色:孩子在呢,你别发疯。
许多福全然看不懂,他满心都是出去玩。
“阿爹,给我一些零花钱,今天追星姐给我挂了小荷包,我要自己买东西。”许多福伸手要钱理直气壮。
九千岁正拿眼神哄媳妇儿,闻言从怀里掏出沉甸甸的钱袋子。
“你自己装。”
“好。”许多福乖乖接过,一个人坐在那儿低头在膝盖上捣鼓,拆开爹的钱袋子,给自己的荷包倒,全都是铜板,叮叮当当作响。
宁武帝淡淡道:“九千岁可给朕准备了?”
许小满一脸莫名其妙,“你想要铜板?倒也是,多多装完了没?”
“好啦爹。”许多福把爹的钱袋子递过去。
许小满接了后顺手塞到媳妇儿怀里,一脸大丈夫说:“呐,我的钱袋你管着。”说完,耳朵根淡淡的红色。
宁武帝见状,满足了,也不发疯吃醋。
车厢氛围有点不对劲——许多福习以为常了,低头玩自己荷包,很快马车动了起来,出发了!
“阿爹,我们今天去哪里?”许多福还不知道目的地。
许小满说:“带你出城,咱们去玩一整天,还是外头敞亮些。”
“阿爹我能骑马吗?”许多福亮晶晶眼问。
许小满有点愁了,“没准备你能骑的小马,你要是想,阿爹带你骑大马。”
“好啊好啊。”许多福痛快答应完,一扭头就收到皇帝爹看他的目光,许多福:……
皇帝爹,你也太小气了哼。
就骑,就骑。
九千岁在车厢里避嫌没片刻,没一会出了宫门,走了会,赵二喜送了一趟点心和茶水。九千岁便亲自倒了热茶送宁武帝手边,宁武帝颜色如画,垂眉矜贵,并不接过,被美色迷的九千岁巴巴送到宁武帝口边。
宁武帝喝了一口,说好茶。
九千岁挪不动坐姿了,贴着宁武帝坐。
儿子还在呢,仲珵真的是,大白天的就——真愁人。许小满想着愁人,脸上却全是美滋滋,挨着仲珵,俩人一起喝茶。
许多福独享一条座椅,捧着一盘迷你点心啃啃啃。
可能怕他吃饱吧,车里的点心都比宫里做的小一圈,吃着也不掉渣,许多福吃了几口,喝口茶,从他低头的角度就看到俩爹的手好像牵在一起?
谁家皇帝和大臣在车厢里偷偷摸摸牵手啊。
还有爹,你是不是刚摸了下皇帝爹的手背。
许多福:……唉,愁人。
最后吃完了点心,没法伪装低头,许多福干脆撅着身,把脸塞到窗口,脑袋顶着帘子,看外头车水马龙还有他们出行队伍,本来是他和爹外出,带上三四个人,同上次一样。
结果现在前面有骑马的开路,后面两辆车,还有殿后的。
都是金吾卫。
许多福看了会,收回脑袋,“爹还有多久到啊。”
“你是不是无聊了?那你睡一会,还得半个时辰。”许小满说。
座椅很宽大,许多福刚啃完点心,一听爹的话也犯迷糊,刚开始正儿八经坐着,就和在学校午睡一样,端端正正的很有仪态,等睡着了恨不得掉车板上,睡俩爹腿边。
幸好车厢铺着毯子。
“多多昨晚没睡好,老起来问什么时候天亮,真跟我小时候一样。”许小满过去抱着崽放平,别滚下去了。
仲珵喊了赵二喜拿条毯子。
没一会许多福就幸福了,暖呼呼的睡得香喷喷。
许小满看着崽睡得香也打了个哈欠,靠着仲珵坐着,还絮叨:“六岁那年,我爹要去镇上,说带上我们,镇上有老爷施粥发窝头,那会可真饿,我夜里也睡不着,恨不得快点天亮。”
仲珵没听过这段,但猜出来去镇上没好事。
小满是七岁入宫做了太监的。
“后来我们三个抽草,我二姐被卖进老爷家当丫鬟,去的时候三姐弟,回来就我和三哥。”
“我们俩卖不出去,老爷家管家嫌我三哥个头高,这年龄正长个子吃得多,给价给的少,我爹就带我们回去了。”
那管家说他看着傻,是不是傻子。
许小满提起来就气,在仲珵面前要脸,没提这句。
“第二年,家里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都要饿死了,又抽草长短,我以为是卖进老爷家当长工干苦力活,好歹能吃饱饭。”
“仲珵,我那天抽到长的了!”
许小满回忆那一天,现在眼睛都是亮的。他不觉得卖身为奴怎么了,天天饿肚子,灌的肚子都是河水太难受了,还不如卖身给人干活呢。
仲珵握住了小满的手,这个愣子,那会肯定觉得自己运气好。
“稀里糊涂的就被割了——算了不跟你说这个。”许小满不想回忆那天,他高高兴兴的以为以后能吃饱饭,好好在老爷家干活,过个三五年的要是有工钱了,还能送钱回家,三哥和小妹不至于饿肚子。
家里就剩俩孩子了。
谁承想。
仲珵知道,送宫里的太监,六七岁最适合,活的机会大些,前三天先净身,饿着,滴水未进,然后一刀割了,死活就看造化,听天由命,即便是活了,这辈子也是伺候人的奴才。
他的小满才不是奴才,是朕的皇后。
天底下最尊贵的九千岁。
许小满说不想就不想,日子都好起来,今个也是看到多多出来玩兴奋地睡不着才想起来这茬——他也没别的好经验了,唯有这一遭。
“仲珵,我命还挺好的,遇到了你,有个多多。”
嘿嘿,本公公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
愣子。仲珵脑子还想小满那会,关在小房间里等着宫刑,一时情绪有些不对劲,心底那些乱糟糟的想法有些压不住,总想找个出口。
“你放心,我肯定护着你和多多。”九千岁保证。
仲珵望着小满,一手捧着许小满的脸颊,然后着迷的吻了上去,很是占有欲和寻求安全感,切切实实感受着许小满的气息,确认他的小满还在。
许小满先是一愣,一边害臊想还有多多呢,一边也努力回应。
许多福迷迷糊糊听到什么啧啧响动,半睡半醒间看到俩爹在接吻,顿时:!!!
你俩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