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福已经跟阿爹说了今日午膳后发生的小冲突,还把他分析说了一通,许小满笑的骄傲,跟仲珵显摆:“咱们多多聪明着呢。”
“是聪明。”仲珵夸了句。
许多福:“阿爹,我没想错?!”
此时王圆圆进来了,身后还跟着顺德,规矩行大礼,仲珵叫了起,才跟多福说:“你问问就知道了。”
“王伴伴,今日殿内到底谁生事?”许多福忙道。
“殿下,今日老奴没在大殿内,不过顺德在,让顺德说一番。”王圆圆跟顺德教过了,“今日殿内发生的你一五一十学来。”
顺德第一次面圣,紧张的浑身僵硬低声细细的喏了声。
但是当顺德开始说第一句话时,一下子神态不一样了,顺德是真的在学今日事发中心几个人物的原话,包括动作神态都学到了。
许多福:……
顺德学仲子钦真的好像!
那种毛躁着急想解释连连摆手意思你误解我了,但被大家盯着一时情急说不上来那副劲儿,真的很像很像。
起先是四五个同学说许凌官,就是那几句,什么以为殿下准备的戏子今日取乐的、殿下怎么这么看重一个戏子、同戏子同船还同桌饮食、外族戏子是漂亮背影很婀娜、听说殿下和高彬为了这个戏子打——
仲子钦越听越敏感,早上是表哥才跟他提点过,此时见几人里尤其还有他平时玩的好的同学说这些,当即是加入提醒:你们别说这个了,也不看看殿下待许凌官什么样子的?都乘船一同吃饭你们还说。
仲子钦本意劝阻。
结果不知道哪里冒出个李泽,李泽出言阻止,意思几位别提了,殿下待许凌官很仁厚,几位莫要误解什么,而且背后言殿下不好。
仲子钦急了,他没背后编排殿下啊,摆手说他不是这意思,他没有看不起许凌官,他就是提醒大家,因为太激动了,一直摆手解释,声量也大了。
李泽说我信你,你别激动,然后绊了一跤跌倒了。
本来争吵引来了很多同学围观,有人没听清始末,隔着人只看到仲子钦手动来动去,李泽跌倒了,就传出‘打架了’。
顺德说完脸上又恢复老实木讷小太监神色,退到一旁。
“看来李泽是想借着仲子钦几个人,显露一把名声。要是李泽喊‘打人了’,那这小孩不行,喊打人的同学可能是真担心,也可能是想借机摆仲子钦和李泽一道。”九千岁断案见过太多,不信是误会造成的。
仲子钦言语急成那样,但说清楚了,李泽以退为进看似说‘我信你别激动’,但紧跟着又跌了一跤。回头他家多多问起来发生了什么,总能以‘误会’摘干净,还能在多多面前落下个仗义执言、维护太子等等好名声。
事是个小事。
宁武帝也是批了一天奏折,这会陪着九千岁给自家小孩断官司,此时说:“咱们殿下真是香饽饽了,以后这等小事多着。”
都想成为殿下的心腹左膀右臂,简单直白的吹捧显然是下乘,不如自己找机会,展示在殿下面前,让殿下自己发掘,真心实意感叹:你品行端正高洁,是孤的至交好友。
“我还真圆脸帮圆脸,没想到他是个绿茶味汤圆。”许多福有点气鼓鼓。
然后被他父皇捏了下圆脸。
许多福:……泄气不鼓了。
许小满揉揉自家崽崽脑袋,笑说:“不是什么大事,不说你父皇身边,光是东厂想上位出头的多着,只要守着我划拉下的那道线,其他的他们各凭本事。”
“一个崇明大殿,你只需要分辨谁是你的朋友,谁是你的同学,谁又是你能放心将差事交下去的。”仲珵见多福听进去了,“赵二喜摆膳。”
许多福:!
一听摆膳,立即活泼。
“阿爹,我跳了一下午绳早饿了。”
“我也饿了,跟你父皇吃了半晌花生核桃。”许小满牵着崽的手,不提这些,“吃饭。”
作者有话说:
多崽殿下:何以解忧,唯有干饭!
第51章
大盛宁武年间,一月三次大朝会,逢五上,初五、十五、二十五日。那种文武百官天不亮就到宫门等候上朝,可不是天天都这么干的。
今日是月末朝会。
紫宸宫。
寅时过半,赵二喜便躬身在寝宫室门外叫起了,听到屋里一声动静,赵二喜带着宫婢内侍鱼贯而入,先在最外间点上烛灯,不许太多,怕烛灯晃到了龙床上睡正香九千岁的眼。
宫婢们端着水盆、巾帕放好,内侍太监跪地伺候圣上穿衣鞋袜。
不到半柱香时间,宁武帝洗漱过,先着了里衣、中衣、鞋袜,往外间暖阁去,外头上了早膳,很是简简单单两样,肉饼、一碗茶。
要是把茶换成牛乳,这就是太子殿下上学时最爱吃的早饭。
因早朝时间太早了,卯时开始——凌晨五点钟,一上时间不定,要是没有大臣争吵,有事说事,顺利的话早上九点结束。
这就四个小时。
有的时候不顺了,能吵一早上,拖到正午也不是没有过的。
因此别说宁武帝上早朝时吃的简单,那碗茶也是润润嗓子,朝臣上早朝时,早饭有的臣子都不敢吃,怕站不住想如厕,这可不行,得憋着,因此干脆就不吃。
也有臣子会带上参片,扛不住了含一片嚼两口顶住。
宁武帝用了四个巴掌大的牛肉饼,不同于太子殿下喜欢用油煎的两面酥脆焦黄,吃起来外酥里嫩,肉馅带着一些胡椒、葱花味道,宁武帝更喜欢烤的,肉饼饼皮略刷一层猪油,放进炉子里烤出两边略黄的成色,吃起来肉香和面粉的香气。
以前宁武帝上早朝是吃肉的,但嫌太腻了,早上才睡醒吃不了几口,大部分是不吃,等早朝结束再用。后来听九千岁学说多多如何聪明,在上学路上吃早饭能多睡会。宁武帝嘴上嗤之以鼻说:他这算哪个聪明?
九千岁直接让御膳房给宁武帝上了一套太子早饭。
宁武帝跟着儿子吃了几天,牛肉饼点评油大,腻了些。赵二喜立即记下,跟御膳房交代,御膳房捧着赵大公公直喊爷爷。
后来就改良太子殿下早饭。
比如圣上只嫌肉饼太油,但是肉饼的馅料圣上和太子殿下口味一致——之前太子还未册封时,御膳房的老太监就腹语:怎么圣上和九千岁家的小公子还能吃到一起。
后来立太子,御膳房可得意了,原来父子一脉相承,难怪了。
御膳房几个掌事老太监一贯的油滑机敏,后来伺候圣上,太子殿下爱吃什么,最近吃什么多了,也会变着法琢磨给圣上做,有时候调味减轻几分,有时候炸的要变煎的,有时候还要一反往常。
比如圣上不爱吃羊肉,但是有一段时间圣上想吃了。一打听,果然东厂那边做烤羊。
至于九千岁那边更好伺候了,太子爱吃的,九千岁就没有不爱的,像是亲父子似得——这话也不能乱说。
殿下生父可是当今。
话说回来,宁武帝用完了饼,饮了半盏茶润润嗓子,这才起身,内侍宫婢架着龙袍、端着冕,此时上前伺候圣上穿戴朝服。
明黄色的圆领广袖龙袍,十二章纹团龙衮服,腰间系红蓝玉石镶嵌的腰带,头戴二龙戏珠善翼冠。
一切穿戴妥,离早朝还有半柱香时间。
赵二喜传话圣上起驾。
宁武帝上了轿撵,往左殿宣政殿去,天还是黑的。而太极宫门口,寅时时左掖门朝臣大人们已经列队过了金吾卫搜身检查,手持笏板,浩浩荡荡往宣政殿前列队等候。
鼓鸣三声,圣上驾到,百官列队整齐,行跪拜大礼迎圣上。
宁武帝端坐龙椅之上,大内总管赵二喜赵公公喊:众臣早朝,有本启奏。
之后就是大臣手持笏板上奏折了。
早朝时间大半,外头天大亮,早朝无事可奏,就在赵大总管喊退朝时,百官列队中间站着的监察院聂文手持笏板上前。
“启禀圣上,臣有本要奏。”
宁武帝一看,抬手。内侍上前取了聂大人奏折奉送圣上过目。地上跪着的聂文未起身,道:“臣要奏江南道盐政俞洋与当地氏族东氏勾结……”
盐政从五品官,还是地方官,官阶不大,但盐政这位置地方官没人敢惹,就是盛都一些品阶高的官对‘盐’一事,能不沾染就不沾染,更别提聂大人现在不仅参了江南道的盐政,竟然还动了当地氏族东氏。
整个大盛出盐的地方,设盐官有七处,其中江南道、江西道两处最为富饶,整个大盛中原地区百姓吃盐都是靠两地,江南道有三大姓氏,东氏虽然最末端——
聂文还不算傻全了,没挑硬骨头参。
但这事还是麻烦了,盐官和东氏,那东氏再说末端,在江南道盘旋百年望族,也不是好惹的……
百官朝臣垂目,遮盖住神色,各人有各人心里盘算。
宁武帝看向奏折,神色不明,监察院聂文还跪在地上,他脑袋抵在宣政殿地板上,躬着背脊,将盐政俞洋与东氏勾结罪证一一列出来,齐齐列了十一条罪状。
“……巡查院柯安冒死传回来的证据,如今下落不明,还请圣上明察。”
宁武帝未说话,不知在思考什么,聂文就跪着。有人手持笏板上前,禀圣上。意思地方巡查院柯安查此案,现在柯大人还未归,罪证只是聂大人一面之词,不如等柯安回来外加认证,证据齐全了,在料理俞洋。
此话一说,好几个列队出来附和。
聂文双目泛红,意思柯安生死未卜,跟着过去的随从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如今账本已经送回来了——
“既是有人送了账本,那人呢?”
“送到我府上时,身负重伤昏迷不醒。”聂文道。
“那便是了,也不是说不料理,只是等——”
“等什么?”聂文看过去,据理力争,“冯大人莫不是俞洋一党?替俞洋说话。”
冯大人被攻讦也不怕,一笑说:“笑话,俞洋从五品地方官,本官与俞洋从未相识,和谈替俞洋说话?”又拱手,忠心耿耿道:“圣上圣明,此事按聂大人说法,怕是牵连甚广,若是冒然决断,怕受累的还是江南道百姓……”
朝上吵起来了,站聂文的一派寥寥少数。
季悯站在队伍其中,他和失踪的柯安交好,两人都是寒门出身,柯安家中更贫穷,现在下落不明,他神色犹豫,听着朝中几派辩驳,偷偷抬头观圣上神色,圣上坐在高位,神色晦暗难辨,顿时拿捏不住又低头站着、听着。
什么几派,其实整个朝堂多是世家保荐的官,他们身居高位,而寒门出身的官员,如他,如柯安、聂文一等,最高的便是周大人了。
但周大人不算真正寒门。
水看似浑浊,其实世家保荐官员气定神闲,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连俞洋都想先保下,将罪证推个干净,若是圣上震怒,弃卒保帅,即便是砍了一个俞洋,还会再来王洋、李洋……
往后拖拖,动动手段,这些人从中谋和,现有的证据会变成伪证,还会反告一个聂文存心构陷俞洋。
科举出身的官员不是少不少,而是背后无人,太单薄了。
季悯想了又想,也未站出来。
最后以宁武帝发怒,言当这里是菜市场了。百官跪地告罪为结尾。不过冯大人一党心里有定数,看来圣上暂且不太想动俞洋,不过这也说不来……
赵二喜喊了退朝。
百官退下,各自还要上衙门当差。
季悯找到了聂文,想扶着聂文。聂大人额头红肿,以头抵地时过于激动嗑撞到的,隐约渗出了血,结果聂大人一甩袖子,硬邦邦道:“下官不必季大人相扶。”
聂文监察院正五品,柯安是地方巡查院,从五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