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五。
时隔一个月宁武帝上了早朝,朝中大臣安心了。早朝中,宁武帝很是肉麻亲近的夸了季悯等官员。
宁武帝看重谁了,真是不掩饰。
季悯如芒在背,要不是他长得也寻常,也自知圣上真只为了盐政案夸他,不过隔了快半年了,怎么又提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爬了龙床——啊呸呸呸,圣上看重人真的太热情了。
臣无以为报,只能拿命效忠。
季大人下了朝擦了擦汗,跟同僚拱手,三言两语很是迫切的表明自己和圣上单纯的君臣关系,绝无其他。
其他官:……
季悯真是想多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样子。其他大臣心里酸的嫉妒的如此想,面上还笑呵呵拱手恭喜季大人得圣心云云。
许多福后来听说了,吃饭的时候哈哈笑,说:“父皇你好肉麻啊。”
“士为知己者死,季悯得我看重,我都没让他死,只是夸了夸他,叫他季爱卿,关心他肚子清减,叮嘱他好好吃饭睡觉怎么肉麻了。”仲珵说的振振有词,又说:“朝堂政事你是不打听,光听笑话了?”
许多福:……
他打听政事干什么,又不是闲的慌。
“都七月五了,你在我这儿赖了一个月,东宫是塌了不成?”宁武帝恼羞成怒赶人了。
许多福扭头看阿爹,许小满顺毛哄崽,哄完又哄媳妇儿,“你父皇这是真诚,一颗热乎乎的心,体恤关心下属,不是肉麻。”
小满懂他。仲珵舒坦了。
许多福懂个屁。
许多福在紫宸宫睡了一个月,最近早好了,能吃能睡也知道该回东宫,就是故意闹一闹,此时被撵,哼哼唧唧撒娇,在他父皇那儿得了好多赏赐,阿爹还说等他放假带他去玩,才拍拍屁股回东宫。
大赚!
太子殿下一走,宁武帝也很舒坦,“没出息的,几个物件就能哄走——”想到什么,宁武帝脸色有点变,喊了赵二喜,“太子看中的那一套都给送过去。”
许小满知道为什么,笑的不成,诶呀多多才十岁,仲珵真是操不完的心,谁能拿这些拐走多多啊。
许多福刚到东宫,屁股还没坐热,又得了一套玻璃制品,还有他刚才看到的琉璃屏风都送他了?
“我父皇又换人了?”
这问题赵二喜当然答不出,笑呵呵说:“圣上看重殿下。”
“那也是,我是我爹唯一的崽!”许多福拿的理直气壮,让都放他寝宫里,还有那个穿衣镜,放衣帽间,他要照。
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先前春天画师作画,他的好父皇竟然让画师作弊,‘无中生有’,愣是画了一张‘逗太子嬉闹图’,他坐在软榻上,俩爹靠着软榻站着,一个拿着花给他脑袋戴,一个手里拿着拨浪鼓逗他,他伸着藕节似得胖胳膊去够,上半身肚兜下半身红色里裤,整个人都圆乎乎——
比真实的他还要胖。
那张他在望云楼上的图倒是很正经,撑死他脸蛋红扑扑显的特别幼稚点,但是之后跟他说:还有一张。
他在的时候统共画了两张,怎么会有第三张?
然后许多福就看到了逗太子嬉戏图,晴天霹雳,真的不嘻嘻,嘻嘻不了半点,他扭头看阿爹,阿爹藏不住笑说:“其实蛮可爱的,肉呼呼的像你小时候……”
没人管他死活。
那张图他光顾着懵了,等反应过来要销毁时,已经被他父皇收起来了,不知道藏哪里,反正说珍藏。许多福偷偷摸摸进父皇私库看,也没找到,不过以此为借口要了好多有趣的小玩意。
现在全套琉璃制品,那都是他、该、得、的!
宁武五年,满福官学选址定,南方六所,北方四所,但因北方满福官学修路,征民夫付钱修路,因此在北方老百姓口中,盖满福官学是个大大好差事是善举。
不管是百姓还是当地读书人都在夸。
提起东厂来,也是东厂许大人嫉恶如仇专门治贪官的,东厂是天子管辖,圣上英明神武,东厂跟前朝那些太监可不一样,听说东厂的许大人许小满以前随王出征,若是寻常男子,那些功劳早都能被封王了,人家正正经经的从龙之功,战场上立下汗马功劳,可不是拍马屁当上官的。
百姓闻言不由替许大人可惜,许大人一身才干,之前定是那些贪官小人用宦官反告一桩污名了许大人,幸好当今圣上有识人之明。
八月,圣上在盛都郊外盖国子监。
发皇榜晓谕大盛,皇榜文很直白简单,意思是凡是对大盛有贡献者,其家中子嗣皆可进国子监就读,可谋个差事做官。
本来这事和普通老百姓没关系。
“还没读完呢,皇榜说现在各官学缺夫子,要真才实学的大家往十所官学讲学,还有若是有好书,可以贡献手抄版,还有还有,要是在农业,像是改良后种子出产量多、改良农具,用着顺手省力,还有织布机,农田灌溉等等,反正是这方面要是有人聪明能琢磨出点什么门道来,也可以去各府县衙门报备……”
“去衙门?”
老百姓一听衙门就怵得慌,可不敢去。
“怕什么,你听咱们府县衙门都念皇榜,传了好几日了,县衙师爷也说了,要是真有用送上来,圣上说了不责罚,没用的就是赶出去,有用的不光是你有功劳,当地衙门也立功劳。”
“那个什么国子监,你要是有本事琢磨出什么好农具了,你家孩子就能送国子监读书,以后出来能当官。”
“真的?”
“皇榜写了啊。”
此事许多福一个提议,细化得朝堂大臣做,地方官层层报备上来自然是要有利可图,给当地官员加政绩,不然没人愿意大费周章干这个差事。
为官之道,有的是‘多做多错不做不错’的。
还有地方官送来的‘改良农具’等发明,那是真好用还是一时新鲜,怎么检验、怎么确定,若是真的如何推广等等事宜。
这件事吏部户部工部商量了好几个月,拿出折子又推翻细细琢磨,最后是将此事放在工部名下,又单开了个‘发明司’,起初确实很多浑水摸鱼的发明上报,钻空子的,想盛都官员应该不懂这些,将工具变个弧度,把手加个手指凹槽等等。
还有民间一些手艺人做的装饰品,手艺精湛,不过艺术性好,实用性没有。
件件桩桩,都得验证,各方考量。
该驳回的驳回,一件农具顺不顺手省力是否得长期使用,得出结论,因此回馈也比较慢。
还有地方衙门上报折子写的不清,或是送的东西路上颠烂了散了,怎么琢磨也没图纸,又批下去让送图纸,一来一回。
种子啊肥料啊,这些更是需要时间验证。
…欲盐未舞…
四年后,宁武九年初夏。
“刘戗你是猪!”
从太液池水费劲游到小船上的许多福浑身湿透了,头发一缕缕都滴水,整张脸因为生气显得神采飞扬夺目的漂亮,但是说出的话真是跟淬了毒一样。
刘戗也没好到哪里去,事实上,他们一整个队伍,三艘船全都翻了。
现在太液池水里跟下饺子似得,岸边湖上安全船守着的金吾卫正在救援一一打捞,但好在能玩‘水战’比赛的选手们深谙水性,没什么大危险,像是王元孙已经坐在翻了船的船底冷脸了。
刘戗呸呸吐掉嘴里的水,说:“说好了喊口喊,一二一二一二吗,我就给劲了。”
“你给劲儿把我们全创翻了。”许多福也是吐了一口水,“刘戗你是不是李泽派过来的奸细!”
刘戗气得跳脚,这话就‘侮辱’他了,只是没注意力气一大,他站着的船又给翻了,湖面上刘戗这一队员该说不说都解气了。
严怀津递了干巾帕过去,许多福接过胡乱擦了把脸,没顾上跟小同桌道谢,先对着湖里的刘戗说:“该!”
刘戗在湖里扑腾,说:“我真不是故意的,谁叫你加难度——”
“团体散作战你一听兴奋地嗷嗷叫,现在怪我。”许多福一个怒目,“受死吧刘娇娇,我先跟你单打独斗!”
刘戗忙告饶:“诶呀我错了错了,这次要在外头比赛,李泽他们背地里加练很强了,咱们别内斗了,到时候输了多丢人啊。”
船底坐着的王元孙听到这儿,将船桨递过去,拉刘戗上来。
严怀津蹲在许多福身边,哄着许多福,“别生气了许多福。”
“我没生气。”许多福气呼呼。
十一岁的严怀津书生气卷更浓厚,见状拿了巾帕给许多福擦脖子那儿的湖水,许多福气鼓鼓的脸颊便消了些,低头跟小同桌说:“我故意的,骗骗刘戗,重新拿回我的队长身份,不然让刘戗当队长,比赛当天我们喝水就喝饱了。”
此次队长争夺,俩人猜拳,算刘戗运气好。
许多福不服气,只能愿赌服输,但刚才翻船落水真不是他的原因,严怀津小声说:“你可以做队长让他当副队长。”
给刘戗把‘官’撸了,刘戗肯定不答应。
这样好。许多福给小同桌打了个眼色,懂了。
湖水里的‘饺子’先上岸,众人裹着大干巾‘讨伐’刘戗的,许多福先是说:“都翻了,我刚才骂过刘戗了,再说这些浪费时间于事无补。”
看看他多么深明大义,有队长风范啊!
众人自然说对,问殿下今日还练不练。
“自然是要练的,等金吾卫将船翻过来再说,我们休息下,我觉得可以商量下策略,还有我提议换队长。”许多福露出‘成熟稳重快选我’的矜持模样。
宁武五年六月那个月,许多福瘦了一圈,婴儿肥下去后吃再多不长胖反倒是抽条似得往高长,许多福天天站在东宫衣帽间镜子前臭美,到了如今,十四岁的许多福已经一米七二了,腰细腿长皮肤白皙,杏核眼秀挺的鼻梁,一双眉很是英气,就是唇有些嫣红,漂亮了些。
“我就说呢,原来你想换队长,我不同意!”刘戗第一个反对,今天是他当队长第三天。
许多福:“刚才你带的队,带我们都翻船了。”
“那是意外。”
“你去年都输了李泽——”
“那也是意外。”刘戗忙打断。
王元孙一听,给兄弟插两刀,“我同意换队长。”
刘戗不可置信看向亲兄弟,用目光谴责王元孙,又去打感情牌,“咱俩这么多年出生入死过来的,全班就我和你关系最好了,你现在说换队长……王元孙你还有良心吗!”
许多福在旁边看戏,心想刘娇娇你这台词比教坊的女主角痛骂渣男夫君还要入木三分。
王元孙:……
冷漠冷淡,“你想输给李泽?”
“去年李泽怎么笑我们的?”
“今年还要照旧?”
好一个三连质问,刘戗被创的快要撅过去,此时许多福给王元孙点了个赞,面上不显,站出来打圆场,装老好人,也学会了茶艺,说:“刘戗当队长也行,不然这样,我做队长,他当副队长,去年是输了,但失败是成功之母,刘戗还是有些失败经验的……”
什么话,要是之前刘戗肯定得不干,现在听了‘队长’职位可以保住,虽然是副队长,副队长也是队长嘛,当即是行行行一口答应。
yes!许多福心里高兴握拳,给小同桌眨了下眼。
拿下。
严怀津小小弧度的笑了下。
他们这个‘水军比赛’是从宁武六年开始玩的,宁武五年时,大家学会了游泳,七月份的时候还像是划龙舟一样的玩法,只是比快慢,李泽水性很好,当他们教练,不过王元孙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