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孙母亲是夷族老王的女儿。”
许多福卡了一下,转过弯来了,“夷族老王送女儿给王佐当姬妾?”
“他阿娘他接到了。”许小满拍了拍多多背,“有些神志不清疯了,我也没见过,小戗倒是见过,小戗和王元孙关系很好吧?”
许多福点头,“以前在学校,刘戗和我关系好外,第二好就是和王元孙了。”
许小满听得直笑,笑的许多福不好意思。
“阿爹!”
“好好好,阿爹不笑了,我们多多和小戗当好朋友,小戗其他朋友排我们多多后头是不是?”
许多福单方面背地里这么排序,但被阿爹戳破小心思摆明白上还怪羞耻的,都这么大了和小学生一样,交朋友要讲谁和谁第一好、第二好。
确实幼稚。
“我们都是朋友,我也不会这么计较的。”太子殿下现在挽尊。
许小满笑的肚子疼,面上给儿子捧场嗯嗯点头,还夸多多长大了。心想,回头跟仲珵说这个,仲珵一天到晚想没影的事,多多还是小孩子心性。
父子二人说了一下午话,许多福还把东厂舆论说了一遍,许小满听了点点头,夸多多做的很好,林贤进宫回话,许多福一见,说他先会东宫收拾下——他多鸡贼啊,现在回东宫洗澡换衣服,一会再来吃饭。
许多福跟阿爹一说,许小满笑的眼睛弯弯的,“去吧去吧,一会你父皇回来了,我叫人叫你。”
“不用叫,我收拾好了就来。”许多福快快乐乐说。
许小满:真小孩一个。
宣政殿书房。
内阁众人提早在书房等候,心思各异,别看之前太子监国时,林党偃旗息鼓安静下来,由着周如伟独大,可党派纷争,除非林鹤一人倒下,不然哪能轻易几个月就倒戈另一派。
更别提方大人还在狱中。
林党可陈情的地方多着。宁大人在心里斟酌又斟酌,就等圣上来了,待会如何替林首辅‘叫冤’。
“圣上到——”赵二喜喊。
内阁作揖见礼。
宁武帝一身夏衣常服,坐在椅子上,见桌案摆动有些不同,还多了两个小摆件,宁武帝没理大臣,偏头看赵二喜。赵公公弯腰凑前,笑说:“圣上,殿下先前在此料理政务,嫌无趣,内务所烧的一猫一狗摆件就放这儿了,奴才现在就撤下去。”
“不必,摆着吧,回头他看不见了,又得——”宁武帝把‘哭’改成了,“闹朕。”
单单两句对话,可见圣上对太子殿下父子慈爱之心。
宁大人心里便察觉不好,将给老师陈情的话术在心里又改动一二,不能喊冤,只能说误会,老师见殿下生气动怒也是真认识错了……此方向可以陈情。
“起身吧。”宁武帝这才叫起。
内阁诸位谢圣上,才直起腰板。
书房安静,周如伟未说话,其他人也没主动说,都等圣上询问,宁大人抬头看了眼,见圣上取过桌上摆件,握在手里把玩,当即觉得时机不对,想着再等等。
“黔中王家意图谋反,藏粮百万石,兵器煤炭银钱,数不胜数,朕全抄了,诛九族。”
原本安静的书房,因为圣上短短几句话,霎时更为安静。
“王家派系,朱、冯、武,同诛九族。”
“王元孙告发王家有功,此次战场立有功劳,朕赦免他同他母亲。”
“黔中的事就是如此。”宁武帝抬起眼来,望着内阁众人,手里的摆件放在桌上,咚的一声。
众人立即下跪,虽不知什么事,但圣上怒了。
宁武帝看着这些头顶乌纱帽的官,语气沉而冰冷,“朕不在,太子监国,尔等当耳旁风了!林鹤那老东西想做什么?多福是太子是君,他想造反不成。”
宁大人竟然连一句替林首辅叫冤的话都不敢说。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黔中王家,连着王家派系,数千条性命,圣上说砍就砍,论的是谋反——
林大人给殿下小小下马威,在圣上这儿那就是‘造反了不成’。
此时圣怒,谁敢替林首辅求情?
宁武帝并不喊起,“淮闵,去王府,王佐杀,王府一等凡是随王佐上盛都得亲卫全杀,府里奴仆发卖,王元孙身边小厮留一条命。”
刘戗那小子为了这等小事专门求到他面前。
“还有传林鹤进宫,周如伟留下。”
诸位大臣跪地应是,胡谷峰起先安安静静规规矩矩退出,到了殿外门口,见宁大人额头一层冷汗,这人吓得够呛,腿怕都是软的,不过幸好没开口求情。
林鹤……谁都保不住了。
但是至于周如伟,胡谷峰蹙着眉,想不明白为何事。
书房内。
“周如伟,知道朕为何叫你留下来吗?”
“臣不知,还请圣上训示。”周如伟低头很是恭敬。
宁武帝轻轻笑了声:“你是聪明人,朕想动土地你早该猜出来的,但周如伟你怕了退了,去年还想和林鹤结姻亲,你儿子都能看出来,你倒是不要脸了。”
此话难听,周如伟科举出身,祖上虽然败落但一身好名声留下来,周如伟做孤臣忠臣,落个清正忠君美名,但这身美名何尝不是借圣上的光落下的。
宁武帝之前种种扶持,偏帮周如伟,让周如伟跟林鹤打对台,周如伟技不如人败在林鹤手下,或是周如伟猜测出圣意要动土地这块,这可是动了天下门阀士族的利益,周如伟怕了,不敢干。
“臣,臣……”周如伟噗通跪地,几次念臣,想告饶想求情想说他罪该万死,但他说不出剩下的话,以头抵地,面红耳赤,是羞愧的。
他愧对圣上,愧对圣意,也羞愧自己胆小怯懦。
宁武帝并不叫起,以前时机未到,他可以敲打修理内阁,由着林党和周如伟争斗,而如今时机到,借着王家屯粮造反这事,土改势在必行,今年诏令就能下达大盛各处。
林鹤未到,周如伟就这么跪在宣政殿书房内。
宁武帝在喝茶,之后再也没说一句话,由着地上周如伟自己想明白,他需要一把刀,动土地的刀,周如伟年轻,以前留下的名声很好:刚正、忠君、不偏不倚。
最重要是以前周如伟很锐利,有大刀阔斧的勇气。
名声太大,也会被名声所累。就像是林鹤一样,满朝堂吹捧,三朝元老太祖看重先帝赞许,坐在首辅位置上三十多年了,后来有个周如伟,林鹤能收敛些。
他原本想让林鹤保全名声……
只要林鹤自己愿意退就行。他并不是寡情刻薄的皇帝。宁武帝觉得自己有时候心肠还是很柔和的。
‘养病’的林鹤知道今日圣驾要回,因为殿下厌恶他,没让他在迎接队伍之中,但是林鹤在家中已经等了一天,迫不及待想进宫禀明情况。
太子殿下年幼气性未免太大了。
自然,该低头时,林鹤也会低头。
等宫里公公来宣,林鹤早已准备好,大半年了,他第一次穿上了官服,坐上了马车去宫中,他的儿子还在东厂的牢中,东厂不放人一直关着。
林鹤心里想了许多,一进书房见周如伟跪在地上,心里一喜,想岔了,以为他的冤屈圣上知晓,责罚了周如伟。
“老臣可算是盼到圣上回来了。”林鹤跪地行大礼,眼底老泪纵横激动万分,嘴里絮絮叨叨说了些想圣上的话。
若是以往,宁武帝会给林首辅薄面,叫起。
今时,宁武帝很是直接,说:“林鹤对太子不敬,朕念你过去有功,给你保留颜面,你自己辞官,三代以内不许做官,盛都林府抄家充公,将此罪就按在你儿子头上。”
宁武帝觉得自己很心善了,林鹤做首辅这么多年,单只抄盛都府邸,林家祖宅必有宗田,更别提盛都城外各种庄子,他都没给算进去,真的算给林鹤一家老小留个活路了。
林鹤刚还感慨万千盛赞当今,说的是老泪纵横,顷刻间,浊泪糊眼不可置信看向圣上,哪怕是泪沾着眼,也能看出圣上神色平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冽。
“圣上,老臣冤枉,老臣没有对殿下不敬,老臣身体不适——”
“既是身体不适,那就更不适合做官了。”宁武帝语气带着不耐烦了,看向地上还想蒙混过去的林鹤,语气重了几分:“还是你想流放?”
林鹤嘴抖了抖,整个人这次真的晕厥过去。
宁武帝并不在意,叫人起圣旨。翰林院侍候笔墨的潘子鸿前来,见书房周大人跪着,林大人晕厥过去,低头不敢在乱看,更为恭敬。
“林鹤身体不适,辞官归故里。他儿子言语无状,对太子不敬,设局左右春闱科举成绩,仗三十,流放肃州,林家三代不许为官,抄家。”
潘子鸿先将圣意记在心中,而后写圣旨,写到一半停笔,斗胆询问:“圣上,林鹤之子名讳下官不知。”
宁武帝也不知,地上周如伟补上了名字。
潘子鸿谢过周大人,而后继续写圣旨。
宁武帝看了眼潘子鸿,才注意到这人面生,瞬间明白过来询问:“你是这次春闱第几?该是探花吧?”
“回圣上,太子殿下点微臣为状元。”潘子鸿恭敬说,他小心看了眼圣上,不知是不是错觉,说完这个,圣上好似笑了下,他忙低头不敢再看。
宁武帝笑出了声,“他点你状元,真是稀奇。”
“探花又是何人?”
潘子鸿道:“回圣上,探花周全。”
“周全啊,周如伟你生了个好儿子,起来吧。”宁武帝此时才叫起,又道:“赵二喜你去林府宣旨,朕念旧情,给他们三日,而后抄家。”
赵二喜领了圣旨,“喏。”
殿外金吾卫上前,将地上晕死过去的林鹤拖了下去,赵二喜对着晕着的林大人说:“正好奴才要去林府传旨,不由奴才送林大人一道回去?”
林鹤自然不应声,被金吾卫扛出宫。
潘子鸿已经退下了。
殿内,周如伟作揖恭敬道:“微臣领命。”
“回去吧,五日后开朝,朕等着你的折子,有什么不懂的自来问朕。”宁武帝挥挥手,让退。
今日圣驾刚到,先是王府王勉等人斩立决,而后林府抄家,林鹤都是被抬出宣政殿的,圣上也没宣太医。
如此情况,按理周大人应该春风得意,谁曾想,周如伟聪宣政殿出来,神色跟晕过去林鹤差不多。
到底发生了什么?
消息传回六部,各个衙门一把手都是战战兢兢,开始仔细回顾过去圣上没在,可是犯了什么错,内省。没多久听到林府抄家圣旨,其中一条,林鹤之子对太子不敬?
不是林鹤对太子——
众人恍然大悟,而后又起疑:只是这样就抄了林家吗?定是还有别的缘故。
而后将这些年林鹤作为首辅扶持自己党系一联系。
“圣上早看林鹤不顺眼了吧。”
“林鹤一倒,以后岂不是周如伟的天下了?”
“但今日观周如伟神色不像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