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师尊强制救赎黑化徒弟后 第37章

温知寒缓缓叹了口气,“做正确的事,原本就是艰难、繁重的,正如修炼之途本就是坎坷辛苦的,我这个做师尊的要是怕苦怕麻烦,还怎么有资格要求亲徒弟按时修炼、打好基础?”

他缓缓说着,即是在说自己,也是在说沈纵。

若是说得太直白了,担心沈纵会觉得被责备了,听不进去,说得太委婉了,又担心徒儿听不明白。

人们常说,十几二十出头的小子最是骨头硬,最是喜欢和长辈对着干,温知寒没怎么感觉过这一点,但也不敢不小心。

好在,沈纵望着他,眼底丝毫没有抗拒之色,反而点点头,

“师尊教导得是。”

“啊……”

“若是能早日离开归天崖,徒儿定当不畏艰险。”

这也太乖了。

乖得他都感觉不太真切了。

温知寒原本想着,在说出自己的身份之前,先帮忙沈纵缓解一下对围剿之事的阴影,不要对出崖这件事太紧张,便耐心说了许多。

他还准备了许多说辞,担心沈纵不愿意,担心沈纵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不肯面对现实,或是心态过于颓丧、自暴自弃,悲观厌世。

结果全都没用上。

他反而有点没主意了。

诶……这么、这么乖的吗?

温知寒点点头,按照脑子里的说辞,最后补充道,“为师知道,你是被冤枉的,那些人把很多莫须有的罪名栽赃给了你,此时此刻,想必真凶已经被抓住,审问了一遍了,只要我们从这儿出去,就能瞧见真相大白,徒儿你的冤屈也能洗刷干净了。”

“……嗯。”

沈纵微微低头,不置可否,“师尊说得对……做正确的事,本就不应追求轻松快活。就像是修行之路,也是如此。

“师尊早就说过,修行之人,既已选择了这条比凡人更艰难的路,就要做好心准备,徒儿不该忘记。”

修仙是艰难的,堕魔是轻松的。

坚持原则、救世济民是艰难的,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的冤屈便滥杀无辜是轻松的。

珍惜眼前、肩负责任是艰难的,逃避现实、沉溺苦痛一味厌世是轻松的……

只要堕魔,付出未来当做代价,变强何其容易,只要一味强调自己的委屈,见到忤逆自己的就重罚或杀之多容易。

沈纵想起最后那几年,他作为魔尊独坐高台的日子,才更加明白,在这一切轻松的终点,是无边无际的折磨。

他将那‘温知寒’凌迟,又因为日日梦到师尊的音容笑貌而在噩梦中惊醒,闻不到温知寒的鲜血气味,他便彻夜难眠,勉强给那半死不活的身子吊命,又反复梦见师尊回来了、却回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身躯里……

他终于把一切的仇怨报净了,自己却也成了一具空壳,心魔吞噬了一切占据主导,没仇可报的他如同行尸走肉。

说来容易,却是自食恶果。

到个修真界被他这个魔尊称霸、面目全非时,到他将师尊的一切教导都抛之脑后,全身上下再也没有一丁点“温知寒亲传弟子”的影子后——他的师尊,在这世界上又死了一次。

他怎能忘了呢?

沈纵低垂着头,眼帘遮掩住隐隐失焦、变得赤红的瞳孔,低声地说道,

“师尊……徒儿、知错了。”

温知寒只是怕他不愿面对外界,没想到刚说了两句,徒儿就自责愧疚到了这种程度,立刻心疼极了。

心脏深处也是真的一阵抽痛,像是被什么一下下刺着,让鼻头发酸。

他连忙将人拉入怀中安抚,温热手掌在单薄的后背慢慢顺着气,慌忙说道,

“没事,没关系的,师尊没有怪你,阿渊不必自责……你又不是故意的,阿渊已经很努力做得很好很好了,我都看到了,真的很好……”

“嗯……”

小小的声音在耳边发出,带着浓重的鼻音,听得温知寒心都软了,一切担忧和脾气都抛在脑后了,他生怕又把沈纵惹哭了,哄得更是没有原则,不但抱着摸着后背,还把脑袋按在自己颈窝处,揉乱了头发,

“虽然……当初我是说过,修行之人要不畏难,但光靠自己的意志也总有极限,到了这种时候,就应当多求助、依赖一下身边的人,而不是只和自己较劲嘛。”

温知寒一边哄着,一边循循善诱,试着逗他笑,“阿渊还年轻,从今往后,可以试着多依靠依靠你师尊,为师我啊还没老呢,再让你靠个几百年不成问题。”

沈纵顺势就死死抱紧了他,动作太过亲昵,嘴唇不小心碰到了温热光滑的颈侧皮肤,陡然间便脑袋一片空白,身子也不敢动了。

他默默抿住嘴唇,小心翼翼嗅到了师尊衣领处残留的皂角香气,心虚地别开了头。

师尊待他真好。

可他要让师尊失望了……

沈纵无声地再次道歉,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缓缓松开了师尊的怀抱。

不够,当然不够,如果可以,他永远都不想放手,恨不得长在师尊的身上,可是不行。

他根本不是师尊以为的那副模样。

他不是全然无辜的,他没有彻底坚守道心,他还是修魔了,他还是贪图了轻松了路——

等到出崖那一日,师尊必然就会知道一切真相了。

沈纵的心缓缓沉下去,脸上却不显露丝毫的颓色,扬起一个标准而完美的、最乖巧温和的笑容,

“多谢师尊。”

温知寒看他脸色雨过天晴,也松了一大口气,终于说到了正题,

“那就好。”

“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那个真凶如今是个鬼修,本名白迟辛,但在这之前的八年里,他一直使用的是另一个身份。”

第26章 出崖

温知寒用着尽量轻松平常的语调, 将白迟辛夺舍了自己长达八年,自己又夺回一切、调查真相的事告诉了沈纵。

预想中的天道阻拦并未到来, 而是停留在归天崖上空轰隆作响。

倒不是因为放过了他,不再计较泄露天机之事,而是白迟辛已经被他的同门捉住,审问了个干干净净。

夺舍之事,虽然听起来像无稽之谈,但此时此刻终于证据确凿。

温知寒猜到了这一点,也就免去了被天道反噬之苦。

他现在坦白身份, 等他们出了归天崖,面对白迟辛的审问结果,以及诸多真相时, 沈纵也就能更好面对了。

温知寒说得忐忑,但面上依然是镇定的,他想过沈纵也许会不信, 想过这样的真相会过于冲击,需要时间让徒弟慢慢消化。

但他全部说完后, 沈纵只是点点头, 全然接受了他的说辞。

这样的反应, 反而在温知寒的意料之外,他愣了一下,犹豫道, “你……全都信了?”

沈纵点了点头。

温知寒微微睁大眼睛,“可是我还没给你看证据……”

他原本在此时也是拿不出多少证据的,真正的证据是白迟辛被捉住的残魂,是各大宗门审问的结果,这些都要离开归天崖才能亲眼看到。

他甚至想过, 拿不出证据,沈纵不信他都没关系,至少这样的话,沈纵哪怕是为了确认证据,也会更想离开这里的。

结果沈纵根本不在乎。

昏暗光线下,少年睁着一双幽深而明亮的黑眸,朝着师尊莞尔一笑,

“当然,师尊所说之事固然离奇惊险,但恰好能解释徒儿这些年来心中的疑惑,今日能得知这番真相,也算是解开了一桩心事。”

礼貌,规矩,得体——堪称完美的满分回答,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

“嗯……”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回应太完美了,温知寒反而觉得有些怪异,一时竟也无言。

“而且,”

沈纵说着,微微前倾着身体,不动声色地将一只手掌覆在了师尊的手臂上,状若关切地继续说道,

“师尊能在这样的遭遇下幸存,实属不易,徒儿高兴还来不及,又怎能再有质疑。”

温知寒缓缓眨了眨眼睛,微微开口,比方才还更怔愣了些,“高兴……吗?”

沈纵只是深深地凝望着他,那眸色像是融入了四周的昏暗黑影,能将一切笼罩。

他的眼眸微微弯起,肯定地点了点头,“是啊,师尊回来了,徒儿心里……非常高兴。”

“……”

不知怎的,温知寒下意识垂眸,下意识回避了这个话头。

这么多日以来,他想着白迟辛,想着违逆天道的事,想着该如何向所有人证明,想着沈纵的命运……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有人单纯的因为他的回来而高兴。

他扯起嘴角,笑了一下,“那就好,等我们出去了,你就能见到那个害你被冤枉的人了,这些年……”

温知寒下意识想说,这些年委屈你了。

他想到沈纵八年来的经历,遭受的不公与折磨,经历的伤心与绝望,如今终于要当面和沈纵提起,他依然觉得心中刺痛。

沈纵却哑着声线,直接接过了他的话茬问道,“这些年,师尊又是如何度过的?”

“……什么?”

“师尊说,您离开了八年,又找到了办法回来。”

沈纵的目光前所未有的专注,一眨不眨地望着,像是不想错过师尊的任何一丝细微的神情变幻,他轻声问道,

“师尊……当真厉害,在这样危险可怕的逆境下,都能做到常人所不能之事。”

温知寒没想到话题会再度回到自己身上,也没想过这样的问题。

片刻间,他的脸上显露出了些许迷茫——这些问题在他看来并不重要,也没想过要告诉沈纵。

“八年而已,对修士来说不过是转瞬即逝,我……有了一些奇遇,机缘巧合下便回来了,也没有很难。”

他试图含糊地敷衍过去,笑了一下,“运气好罢了,哎,不说这个……”

“所以您在这八年里一直都清醒着。”

沈纵敏锐地捉住了他话中隐藏的信息,放在师尊胳膊上的手微微收拢握紧,呼吸微微地紧绷,

“师尊您、其实是为此努力尝试了八年……对吗?是不是……在徒儿不知道的时候,您其实从未放弃过。”

温知寒抬头,对上了沈纵格外炙热的注视,想要打哈哈敷衍过去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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