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前有人倒退。
“不,不,我不是,别生气……”
“吼€€€€€€€€!!”
……
蒋提白猛地睁开眼。
他老样子的躺在卧室的地板上,身体周围是散落的酒瓶、烟盒、烟灰缸的阴影、四处凌乱到了极点。
但与平时截然相反,他瞬间坐了起来。
他左右摸索,迅速找到了手机。
屏幕亮起来的时候,他忍着刺眼,顽固的盯着时间。
凌晨四点半。
他在舞剧团副本里虽然已经过了“三天”,但现在手机上显示的日期,还是他在现实入睡的时候,也就是进副本的那天,到现在只过了四个多小时。
蒋提白目光凝结一般死死盯着这个时间,思绪分明还停留在刚刚的副本中,这让他身形也一动不动。
蒋提白即便有所控制,但他眼前,还是一遍遍的闪过,那个沾满了血迹的身影,被杨放松开,向地面坠去的模样。
ace……
就这么呆坐许久,忽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
蒋提白凝着的目光动了动,面无表情的打开了消息。
【老板,不知道你出来没有,审判者商城里忽然出现了关于游荡者的消息】
【今晚,BOSS游荡者上线后,行为模式与上次截然不同,甚至与我们预想的情况都相去甚远。】
【在陈雨依昨天发布的关于游荡者的录像下,有玩家五分钟前开始统计,目前统计出的结果,游荡者今晚在几乎同一时间、连续进入三百多个副本,进行了玩家屠杀。】
蒋提白动了动,皱眉看着“三百个副本”几个字,陷入了思考。
嗡€€
新消息来了。
【不,老板,又出现了一批玩家。根据新的数据,一瞬间被BOSS强行关闭的副本,已经上升到了五百个。】
蒋提白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打火机点着,深吸一口,又停顿片刻,才勉强打起精神回复:
【死了几个?】
【早安老板。死亡人数没有副本本身造成的多,目前难以统计。主要原因,也是因为今天遇到BOSS的玩家,大多生存点都很充裕,但下一次,就说不准了。】
【生存点很充裕,和玩家越轨有关系吗?】
过了一会儿,那边消息才回复。
【……是的,这点我没想到。刚才去查过了,BOSS出现的副本里,玩家都已经事先对NPC进行了清场,还有玩家相互残杀的现象。所以现在几乎可以肯定,BOSS上线,是玩家越轨引起的。】
……
【老板,这会是常态吗?这样下去,游荡者收割玩家的速度,很快会超过游戏副本对玩家的消耗速度,玩家会死光的,是主神想要彻底关闭审判者游戏了吗?】
蒋提白突然冷冷的笑了一声。
他回复:【不会的,盯紧点。】
这不会是常态,主神也绝对不会关闭游戏。
在他看来,主神玩的正开心呢。
但主神想收割玩家,也是真的。
毕竟“主神”对所有玩家深深的恶意,从第一天起,他就体会到了。
……
贺群青昏昏沉沉的睡着,梦里一片嘶鸣混乱。
他隐约记得自己回来了,还清醒过一会儿。当时他查看周遭昏暗的环境,意识到自己已经躺在出租屋的床上。
尤其看到不远处供桌上摆放的遗像,贺群青几乎是瞬间,就心弦一松。
“姐……”他喃喃自语,“对不起。”
之后他终于入睡,栽进了黑沉梦里。
后来邻居家的公鸡喔喔打鸣,叫了好半天,他强行让自己没醒。
直到日上三竿,贺群青硬生生被饥荒似的饿唤醒了。
他一睁眼,无论是副本,还是那些死在游荡者手下的玩家,糟糕的记忆伴随着神志清醒,全回来了。
“系统!!!”
贺群青宿醉一般捂着头。
先不说别的,他现在对刚变成boss的时候,手指间勾住的那几根自来卷的头发,可以说印象非常之深,深的他简直要崩溃了。
“上午好,贺先生,这次游戏体验怎么样?”
“你,你就别管那个叫游戏了,你是不是变态啊?你先说陈雨依怎么样了?她该不会真的被我……”贺群青忍不住口申口今一声。
“……您可能是对她造成了一些伤害,但值得庆幸的是,她在游荡者出现后顺利通关了。”
“那蒋提白呢,林况呢?”贺群青隐约记得林况的那一声惨叫。
“您提到的这几名玩家,都顺利通关了。”
贺群青这才长出口气,同时,也到了算总账的时候。
“系统,”他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关键的事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我觉得玩家现在无法通关,都是被你逼的?”
“我并没有逼迫任何人,是他们在面临抉择时,毫不犹豫的做出了最不利于离开游戏的判断。”
“比如在生存点不足的时候杀害NPC,甚至其他玩家,来换取生存点?这是抉择吗,这好像只有一个选项啊,玩家为了生存,什么都能干出来。换句话说,这世界上所有人,为了活下来,都可能做出危害他人的事,即便不是为了活下来,为了私欲,也会危害他人利益,所以才有警察,才有法律。”
贺群青呼吸有些急促,“审判者游戏却不是这样,你把所有人都逼上绝路,又不像你告诉过我的一样,告知他们,只要正确通关副本,就能收获大量生存点。玩家因为生存点不足,相互传授杀戮经验,导致了现在,你让游荡者上线处罚违规玩家……这,这恶性循环,你觉得有个完吗?”
“贺先生,”系统非常委屈,说:“审判者游戏也有法律的,这条法律就是,违规玩家,无法离开游戏啊。而且不告知玩家游戏真正的用意,和副本里的隐藏规则,正是审判者游戏存在的关键啊。”
“不告诉怎么是关键呢?”贺群青完全不理解,“你找我来,不就是因为情况不好,你其实也希望有人能离开游戏吗?”
“贺先生,你到现在还没明白,我们是‘审判者’游戏啊,目的就是让玩家做出选择的,如果玩家知道规则后,像在现实中一样,一切都是虚伪和假装出的,那审判游戏的存在,和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贺群青一噎,一时没了言语,因为他觉得,系统说的竟然也有几分歪理,他本来就不擅长争辩,搞得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自己果然还是上了贼船了吧?
“贺先生,您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我们可以慢慢讨论,但现在,您有客人来了。”
“客人?”
下一秒,隔音不好的门外,就传来了杂乱的声音。
好几个人的脚步声靠近了,一个老太太的声音最大,连道:“不太巧哇,小贺住院呢,好几天没回来了,看他被救护车拉走的样子,估计这次得住很长时间喽。”
贺群青忍不住瞪了门一眼。
这说话的老太太姓姜,是他的房东,也住在这一层。
姜老太太一向暗喜身体比他好,平日里两人碰面,她动不动就在贺群青面前长吁短叹,专挑他生病这件事细问,好像比起他这类得了绝症的人,她小日子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不过现在听来,老太太好像还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你们从盛北过来的哦,找小贺干什么啊?”
贺群青也纳闷呢,心说怎么可能有人找他?
这时,一个有些发僵的声音如愿响了起来,是个中年男人,听着情绪不高:“怎么要住很长时间,以前也经常住院吗,他得了什么病?”
“什么病?”
老太太声音放低了,又嘀嘀咕咕说了两句,没多久,就听男人失声道:“什么??!”
这一声不仅在走廊外形成了回音,还因为突然提高的声音,让贺群青猛地听出了这人是谁,脸色也跟着变了。
“系统,这就是你说的‘客人’?”贺群青在脑海里发问,边问边从床上跳了起来,快速整理了衣服。
说这话时,想到门外的来人,他无意中又看到一旁镜子里的自己,一时好像真的倒回了二十多年前。想到这点,他两腿发麻,心中升起一股类似近乡情却、想要藏起来的焦虑。
贺群青扣了半天纽扣,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
走廊外的对话在难以言说的沉默后又进行了下去。
男人涩声开口:“他……在医院有亲人陪着吗?群青,我知道……他有个姐姐€€€€”
“姐姐哦?早就死啦!”
这话一出口,不止是那男人没了声音,贺群青也猛然闭气,脑袋嗡嗡作响。
姜老太婆觉得贺群青这个话题的正主反正也不在,干脆就知无不尽了:“他姐姐死了都有二十年了,这你都不知道?那你是小贺的什么人啊,朋友,还是亲戚?”
“哎呦好可怜,听说小贺年轻的时候身体好的很咧,还干过消防员的嘛,得什么不好哦,得了这种绝症,这么大人了,工作不稳定,也没有老婆,更没有个小孩,夭寿哦……”
“也没见过什么亲戚朋友来看他,来来回回就他一个……我这人很好心嘛,给他的房租是整个锦川市最低的,就当积德行善……呦,你咋啦?”
走廊外就又有一个慌张的声音道:“江哥,江哥?你没事吧?”
贺群青踟蹰再三,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的人都以为这房间里没人,瞬间被他大力的动作唬了一跳,尤其是姜老太太,吓得当场嗷一嗓子,老年罗锅都差点给抻直了。
等看清贺群青的脸,她那急拍着胸口的手才不由慢了下来。老太太露出非常迷茫、还想要倾诉点什么的神色€€€€
“你……你是……”
她的问话被另一个人打断了。
“群青?!!”
贺群青看到,走廊里还有另外三个人,中间个头较高的那个,此刻神情颇为恍惚,死死盯着出现的贺群青。
这个男人就是和姜老太太说话的人,他现在被接连的消息冲击的思绪有些混乱,喃喃道:“群青,是你……你看起来……过得不错……”
贺群青心说你可得了吧,简直多看这人一眼都心烦,对姜老太太说:“我刚来不久,我是贺群青的儿子。”想到姜老太太刚才分析自己没工作没老婆没小孩的话,贺群青说到儿子这两个字,微微一笑,咬字格外清楚,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我是来给我……给我父亲办理后事的!”
姜老太太才明白过来,已经惊呆了:“后……后事?”她甚至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小贺……人没啦?”
老太太神情垮了垮,但到底年纪大了,有些事接受的比年轻人快,头发昏的嘟囔:“你和你……吓我老大一跳,你和你父亲长得好像,简直是一个模里倒出来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