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依不仅借力站直了,面朝着贺群青, 还在不断踮脚,贺群青不自觉收起下巴,朝后弯了弯腰。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陈雨依,因为对方不止忽然靠近他,还令人迷惑的缓缓闭起了眼。
女人的手指细而精致,被风雪吹的干燥,此时带着仅剩的一丝人类余温,指尖游走在贺群青的脉搏处。
那愈发冰凉的手指,与陈雨依涂着口红、红的滴血的唇瓣相呼应,犹如新鲜出炉的妖艳女鬼,让聂小倩和她姥姥的身影,二者交替出现在贺群青脑海里,给他整的不会了。
“……陈姐?”
“就是这个感觉€€€€”陈雨依抓着贺群青的手,叹息似的呢喃。
“什么感觉?”蒋提白突然冒头,同时一根手指点在了陈雨依的额头上,将她从贺群青面前撕开了。
陈雨依喜滋滋的睁开眼,眼神比先前还要明亮。贺群青也看到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影子,以及被寒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都清晰的映在她眼里。
贺群青眼一晕,差点忘了自己长什么模样,让他顿时哭笑不得。
“别给年轻人下蛊了好吗?”蒋提白幽幽的说,“我看着都有点害怕了,别说他了。”
“你不懂,”陈雨依犹如掌握了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脸上露出高人一等的神秘,“我觉得我现在找到了主神匿名性的BUG,甚至破解的办法。”
她眼睛盯着贺群青,左看看,右看看,有些激动的说:“ACE!想我了没?”
贺群青往回抽手,陈雨依指尖一用力,笑容缓缓的加深了,还咧出一口森森白牙。
“……”贺群青说:“想了。”
“BUG?”蒋提白低头瞧了眼陈雨依拉着贺群青的手,丝毫不为所动,“你千万别告诉我,要出于真爱、或者想亲一下他什么的,不然我一会儿见了警察叔叔,还得告诉他们这有女流氓,让他们把你和自己的学生都看紧点儿。”
陈雨依细眉一挑,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羞恼,松开了贺群青,说,“没跟你开玩笑,我真的觉得匿名性在他身上不好使了,不然我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是个不需要回答的反问,所以没有头目规则限制。
陈雨依测试提问的实验结束,笑的很开朗畅快,对贺群青说:“傻小子,我刚才一进小黑屋,就看到你傻乎乎的站在那。怎么别人都穿的单薄,就你穿着毛衣啊,你是不是回去之后想逃跑,坐飞机跑远了啊?告诉你,没用的。成为玩家之后,最好呆在你熟悉和安全的地方,不然如果哪天受了刺激,又在陌生的环境里,更容易出意外。”
这下贺群青真的有些好奇了,“陈姐,你……真的能一眼认出我?”
“我也一眼认出你了。”蒋提白在旁边悠悠的提醒。
习惯跟在两个大佬身后的林况已经走了回来,努力的看着贺群青,问:“什么啊,你们在说什么,陈姐,认出谁了,这新人是谁,我也认识吗?”
陈雨依犹如没听到林况的话,视线真切的落在了贺群青的手上,笑容也变得意味深长了,说:“你换了衣服,我本来应该很难认出你的。但我起初,觉得你的反应和其他新人不同,有点熟悉。后来,我真是认出了你这双手。现在么……”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高深莫测的神情又出现了,她仿佛在回味什么。
蒋提白听了,忽然说:“给你找支笔,你现在能把他的脸画出来吗?”
陈雨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转移话题道:“总之,我觉得新人的匿名性,如果努努力,多练习练习,甚至是可以丝毫不受影响的。ACE,我们真的好有缘啊,所以这一次副本,我们一起努力、一起练习,争取,咳……争取让我把你画出来,好吗?”
蒋提白:“除了脸,想画别的地方我都不允许。”
贺群青:“……”
“ACE?”林况惊呼,差点惹来其他玩家的关注,他赶忙压低声音,瞪眼看贺群青:“你真是ACE?我们又一个副本?!你之前……你没事吧?你真的死的好惨呐!!”
贺群青:“……”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通关的??”林况快要好奇死了,“我看到那张病床被老大买了,就知道你还活着,只是没想到还会见到你!”
“这还用问,肯定是杨放勒死……抓住他的时候,他先一步通关了。”陈雨依笑容变淡了一些,又感慨:“还好你先走一步,你不知道,你走之后,出现了一个比杨放,比任何副本异灵,还可怕一万倍的东西……”
她说完,林况本能的摸着后腰,也打了个寒战,“我可不想再遇到它了。”
这时,贺群青终于又回到了那种虽然心里觉得很踏实,但嘴上根本插不进话的寂寞。
“所以你到底想不想说,你是怎么认出他的?”蒋提白问。
陈雨依嘿嘿了一声,说:“你很好奇?那我不想说了。”她可恶的笑容,让蒋提白见了不由眯起眼。
陈雨依没说的其实就是,她之所以能认出ACE,也是ACE在她心里最为特殊、与众不同的一点€€€€看到ACE的手腕,她脑海里会浮现出独一份儿的、关于他的“触觉记忆”。
这记忆在舞剧团副本里成型了,但她看其他新人时,都没有过相同的感觉,只有看到那个穿毛衣的高挑身影时,才重新出现了。
当时,那个立着两条长腿、一动不动站在小黑屋边缘的新人,似乎觉得有点热,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毛衣领。
那一下,顷刻间,她浑身就如同过电一般,开启了上一个副本里的奇妙记忆。
再和记忆树里ACE的身高、身形,其他文字特点一比对,陈雨依就不再怀疑了。
她见到的人正是ACE。
当时内心的欣喜和喜悦,以及明显的如释重负,让她皱了一整天的眉头,瞬间就舒展开来,脸上的姨母笑更是止也止不住。
如今,她心里难得升起了强烈的保护欲,说:“ACE,进副本以后,你一步也不要离开我们的视线。不过,你这次还是新人A吗?”
贺群青试着想了想自己的名字,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在这次的副本里,直接成了“新人A”。
贺群青冲陈雨依点点头,对方却啧了一声,很可惜的说:“唉!虽然‘ACE’现在名气大涨,但我更喜欢‘BABY’,总觉得更符合你的气质。”
林况:“陈姐,无论何时,你都可以叫我baby,我不介意。”
陈雨依:“……”
蒋提白望了眼远处的天空,长叹一声,说:“暴风雪要来了。”
林况说:“老……”刚说了一个字,他就像被扎了一下似的,硬生生换了人问:“姐,ACE,你们有没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之前有,”陈雨依说,“你看这里的天多低,估计海拔相当高的。但现在已经没有缺氧的感觉了,甚至我觉得,我们已经不需要喘气了。等到太阳落山,就像你老大说的,我们可能都会……变成真的鬼了。”
几人说着,遥望远处,那里一座巨大的雪山,挺拔嶙峋,毫无人气的俯视着他们。
……
五零六警校拓展训练基地,建设在海拔4200米的费舍山区。
昨晚开始,恐怖的高原暴雪再次席卷了这片地区。
在训练基地里,30侦查班45人,在食堂里捧着碗,都望雪兴叹。
每一年,五零六警校都会专门派遣大三学生到扩展训练基地进行加强训练。
如果这时,遇到了暴雪天气,他们也经常会去不远处的费舍部落,帮村民进行一些铲雪、清扫屋顶的工作。
往年冬季来的都是师兄师姐,今年终于轮到了他们,但这暴雪只在今天白天停了两小时,如今又黑云压顶,这样下去,就不用他们出马了,消防部队会赶来抢险救灾的。
“这雪下的,有点吓人。楼下水管已经冻上了,我们会不会也被困在这?”
一名学生搅和着温热的牛肉汤。汤碗里牦牛肉片切的很薄,但很硬,白萝卜挡着筷子,也发硬€€€€在高原上,能煮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柳晨锐放下筷子,端着只有饼渣的碗起身了,他回头看了眼同学,说:“困在这也没事儿,你皮厚,冻死野猪也冻不死你。”
他唇边带着笑意,五官明晰俊朗。原本柳晨锐这厮,皮肤白的很,看着很秀气,就是那种怎么晒都不黑的城里学生,只是现在来了训练基地,光速输给了强紫外线,短时间内就给烤成了小麦色,相信再多呆一个月,也就和当地人一样了。
不过倒是比以前看着更男人了,想到平时女同学暗送秋波,赵凯翻了个白眼,说:“我也不是担心别的。不是,柳晨锐,你能不能偶尔也道听途说一下。你不知道以前来这的人都说,这山区里一下雪就闹鬼啊?这小孩都知道啊。”
柳晨锐笑了一下,跑去自助窗口打了两个油炸肉馅饼,就直接出门了。
“德性!”赵凯笑着哼了一声。
想到警校生未来的职业,他们之中,自然都是无神论者居多。
但柳晨锐呢,赵凯认识对方好几年,连他都看出来,柳晨锐是个当警察的好料,这世界上,好像就没有能让柳晨锐害怕的东西,更别说鬼神之类的,跑到他面前,可能都会觉得自讨没趣吧。
第45章 第45章 看见了 像个不睬俗事的贵公……
柳晨锐捏着装肉饼的油纸袋, 脚步轻快的下了楼。路过楼梯口的大窗,他望向外头,窗外平地里冒白烟, 雪积在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一齐卷下来。
这景象让人看了胸闷,他轻吹两声口哨,忽听楼下有人走上来,口哨声蓦然停下。是两名女同学, 他侧身让开, 沉默不语的下楼了。
身后传来促狭的笑声,柳晨锐也不由笑了。直到走下两层,他才重新吹起口哨,这次是练习式的吹, 但总也吹不好, 他便咳嗽一声, 闭上嘴加快脚步,心想手里的肉饼可要凉了。
柳晨锐绕了宿舍楼半圈, 路过冻结的水管, 没找着人,又跑进了战术训练馆,才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霍亮。”
那人穿的不多,一件黑色棉大衣,闻声警惕的抬起头来,吸了吸冻出的鼻涕, 用不标准的普通话问:“你干嘛?”
“我猜你没时间吃晚饭了,凑合凑合吧。”柳晨锐把肉饼递过去,那人一愣, 盯着他看了好几眼,才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展示出当地人雪亮结实的大白牙。霍亮快速摘下手套接过了肉饼,“谢谢了!”他直言直语,笑呵呵的。
霍亮是本地人,就是费舍部落的村民,不久前刚应聘过来,成了基地的日常维修人员。
他年龄虽然不大,刚二十出头,但十几岁就辍学在外闯荡,给一名老维修工打下手,学了不少水管工的技术。
基地里和霍亮一样的维修技师还有两名,只是目前一个人生病了进城去大医院看病,另一人前天说家里出了点急事,就请假回去了。不想后来刮风下大雪,估计人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现在基地里有什么问题,都得靠霍亮一个人处理了。
“又怎么了?”柳晨锐看霍亮面前拆开的龙头水管和手动试压泵,都替他觉得祸不单行。
“水管又破了么!”霍亮含糊不清的说,他从沉重的工具包里掏出一个磕的满是凹陷的旧保温杯,老神在在的喝了口热腾腾的白开水,咽下了嘴里的肉饼,不满的说:“弄不了就不管了嘛,这边阀门先全部关掉。现在下雪了,什么都不要干了,锅炉房那边要人看好,不然么,你们大学生全都要冻死了!”
柳晨锐就觉得他说话很好笑。他和霍亮认识,是有一天他们宿舍的灯坏了,来修的恰好是霍亮,柳晨锐当时给他扶梯子,两人闲聊几句,柳晨锐就发现,霍亮的普通话说的很溜,灯修好了,他给霍亮倒了杯水,后来偶尔碰上,也会停下聊几句。
刚才去食堂之前,柳晨锐就看到霍亮提着工具包大刀阔斧的走过去,年轻的脸上明白的写着“烦躁”,这才决定给他带点吃的下来。
两人正说话,场馆的玻璃窗忽然一齐发出哐哐响声,是外头狂风大作,没等走到窗边,暴风雪的影子再次占据了全部视野。
和霍亮一起走出场馆的时候,外头昏天黑地,雪大的夸张,直往人脸上拍,叫人眼睛都睁不开。
偏偏这时,柳晨锐身边大步趟过去几个人,他就隐隐觉得周围好像闹哄哄的。再一抬头细看,为数不多的同学还围在楼上,隔着窗户往远处看。
“喂,小心纠察来了!”霍亮大喊,跟着起哄。
“柳晨锐!”
柳晨锐回头一看,顶着狂风跑来的是赵凯。柳晨锐跟赵凯当然是更好的兄弟,神情不由透出几分好奇:“怎么了?”
“基地外头来了一群自驾游的游客,说他们的车坏在半道上了,现在雪越下越大,他们跑过来求救了,要进基地躲雪!”
高原暴雪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雪,任何人在这样的天气,都应该尽快躲进室内,当下柳晨锐也说:“那他们怎么还不进来?”
“赵老师说让人进来了,现在想趁雪还不厚,把他们的车从路上拖走!赵老师说雪停了,铲雪车还要开过来,到时候更麻烦了。”
“那我去帮忙?”
“哎就找你呢!赵老师专门叫你去车库开车,还要搬点行李,快去吧你!”
柳晨锐开着越野车碾过训练场跑道,大轮子咔嗤嗤的压着雪,期间赵凯凑热闹的蹿上了副驾驶。他们快到基地大门时,果然见到一群人守在雪里,有老师有同学,还有几名包裹严实的陌生人。
“好家伙,”车一停,赵凯的脸都快贴在挡风玻璃上了,目光转来转去,“全是名牌啊!”
车门嘭的开了,雪刮了进来,赵凯被人赶了下去,赵大海赵老师,也是他们班主任,还是赵凯的亲亲小叔,板着脸坐上了副驾驶,后面的车门紧跟着开了,赵凯脸皮很厚的又钻进后座,说:“赵老师,我来帮忙!”
车开出三分钟,见到那几辆停在路上的车,赵凯又惊了。
“这车队果然很豪啊……诶?这什么车型?什么嘛,怪不得会坏啊!我看那奔越早都停产了吧?”
“就你懂得多,”赵大海气笑了,“你不是要帮忙吗,挂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