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果然是客房的布置。
吼叫的男声已经消失,房间内极为凌乱,大床的床单一气扔在地上,椅子翻倒在地,靠垫里的羽毛飞落一地,根本无法分辨这是谁的房间。
好在没有让他等多久,就有了新的声响€€€€地毯上的拖拽声。
唰,唰,唰。
一名喘着粗气的男玩家,半弯着腰,拽着另一个沉重的“人”,逐渐从贺群青视野中经过。
贺群青花了点时间才分辨出那一脸血、身上衬衫也沾满黑红血迹,浑身看上去颇为凄惨的男玩家是谁€€€€
何竞亮!
见到眼前这一幕,贺群青自然先想到白天何竞亮彩门里开出的那枚作为“前主人定情信物”的钻石胸针。之后他目光又落在何竞亮拖着的人影上,看出那是一名穿着古旧衣裙的女人,身形如少女一样单薄。
只是‘少女’的身侧,一只失去所有水分的细长手臂,随着何竞亮的动作划过地板。
‘少女’的腰上捆绑着塑型衣一类的衣物,上面有繁复的系带,显得她的腰细得宛如一张纸片,而纸片般的腰腹正中,奇异地插着一根凳子腿,乌黑的液体源源不断从那女孩的后背流淌出来,在地面划出色泽陈旧的“血痕”。
离开地毯范围后,何竞亮拖拽的动作明显顺畅起来,只是他面容狰狞,好像拖拽的不是一名干枯的“少女”,而是一个极其沉重的东西,甚至会让他一个大男人用力过猛导致脸色涨紫,脖颈青筋暴起,脚下数次打滑。
所以房间里没安静多久,何竞亮就开始低声咒骂起来。
……
贺群青后背一痒,有人闲不住的手在他背后点了点,见他没理会,先画了一个圈,又画了一个六边形。
贺群青:“……”
躲开背后那只画起幼稚图画的手,贺群青听到眼前客房里传来了类似打开窗户的嘭嘭声。
何竞亮一声低吼,应该是将那个杀进他房间里的副本异灵给扔出了窗外。
客房里骤然死寂,连何竞亮的骂声都停止了。
当何竞亮再次出现在贺群青眼前时,这名玩家正用衬衫擦着自己脸上的血迹。
何竞亮目光亢奋过头、神经质地四下打量,口中鄙夷:“……什么东西就想要我的命?告诉你们,老子不会死,死不了!!”他声音突然提高,冲着贺群青的方向怒吼起来。
贺群青转身就走。
何竞亮当然没看到他,何竞亮是在冲着整面墙的彩门发泄和嘶吼。
白天何竞亮“绝地翻盘”时开启的那扇彩门,比贺群青打开的属于公爵夫人的彩门,要危险数倍。
尤其当何竞亮将那枚所谓“定情信物”的胸针卖给欧文换取生存点时,贺群青耳边都听到了女孩怨恨不满的尖叫声。
何竞亮当时没有一丝犹豫,眼下胜负已出,何竞亮又一次活了下来。
这让贺群青意识到,何竞亮虽然问题频出,但能走到今天,还是有一些本事的。
离开后,贺群青将透过门缝看到的画面告诉了蒋提白。
蒋提白啊了一声,“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从何竞亮大喊大叫开始,我就发现,他很出息了。俨然掌握了真正的高级玩家活得久的方法,就是做一个神经病。”
“……”神经病很光荣吗?怎么感觉你挺得意,好像在变相地夸奖自己一样?
……
……
眼下他们定位到了何竞亮的房间,贺群青头脑也是一清。
再回忆他之前跑出来的路,一个清晰的、能返回去的路线图,便浮现在了贺群青脑海中。
到这里他就不用蒋提白带路了,两人心照不宣地快步走向陈雨依和金梓语房间位置,寻找她们彩门墙壁背后的夹层。
……
……
到了地方,贺群青和蒋提白也终于重新拿出筹码。
红色的光晕一出现,诡异的风从他们身边疯狂掠过。
附近哨音受到惊吓一般跑开,他和蒋提白分头行动,最终找到了一条大小适合他们通过的彩门通道。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敲了半天,贺群青低声喊了很多次陈姐,门的那边,竟然毫无回应,甚至一片死寂。
贺群青心里咯噔一下,回头看蒋提白,蒋提白倒是淡定,还懒洋洋靠墙坐下了,“放心吧,何竞亮都活得好好的,陈雨依没道理会死。我看这里环境不错,周围地形也熟悉了,进可攻退可守的,尤其适合我们俩靠在一起补觉……”他话没说完,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眨眨眼疲惫道:“所以我们不走了吧。来,你可以先枕在我的腿上,我是不是很大方?”
贺群青:“……你起来。”
“起来?”蒋提白不解,“起来干什么?”
“我们再去找别人。”
陈雨依和金梓语久久没有回应,叫贺群青心中不安迅速扩大。
万一两个女孩有事,他和蒋提白、甚至林况都不在身边,按陈雨依的脾气,估计也不会找别人求救……
贺群青胡思乱想一番,当即决定他们眼下不能在这里停留,必须快一点出去。
“找谁?”蒋提白目光里难得透出茫然,嘴里劝道:“别急,等天亮,我们在这门后转转也好,反正都在副本里,肯定能找到机会出去,你看那些异灵,不是一个个往出跑,跑得很欢么?”
可贺群青既然决定了,这脚都不听他的使唤,行动力极强地自动调转方向,一步跨过蒋提白不说,还将筹码往口袋里一塞,很快走到了通道口。
蒋提白无奈爬起来,快速跟上去,“找谁都是浪费时间。你想,开一扇门代价这么大,他们平时又见惯了诡异的事情,谁敢开门?”
“肯定有人敢开。”
“那也要谈条件,还得牺牲更多筹码,多麻烦……”瞬间停顿后,蒋提白唔了一声,忽然道:“我这可能……或许,还有一个人选。”
说着,蒋提白抬手按住贺群青肩膀,强行扭转他方向,两人没多久就到了褚政的房间墙后。
这扇门很大,蒋提白站在门前,抬起手礼貌地敲起来。
叩、叩叩。
叩叩叩。
叩叩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同时回荡在门里和门后,贺群青不由自主回头,却只能看到身后视野中一片漆黑。
蒋提白扶着门听着,很快确定了里面有声响,才道:“褚政,是我,蒋提白。”
远远传来一个没睡醒的声音,“谁?”
“蒋提白。”
“谁?”
“……”
“哦,蒋提白?”褚政像是脑袋埋在枕头里在说话,半梦半醒地问:“干什么?”
“我被困在门里了,你给我开一下门。”
贺群青忍不住靠近了门,蒋提白侧过身体给他让出一半位置。
贺群青竖起耳朵听着,听着听着发现不对,褚政竟然……在笑?
“你真是蒋提白?”褚政声音听起来清楚了很多。
蒋提白的声音也带着笑意,只是隐隐在磨牙,“作为交换,给你十枚红筹码。”
“这么小气,你肯定不是蒋提白。”褚政严肃地说,“但人命关天,我还是允许你再证明一下你自己€€€€如果你真的是蒋提白,就麻烦你给我背诵一下你从小到大最拿手的‘三字经’。”
贺群青惊讶地看着蒋提白:“……”??
蒋提白:“……”有没有哪怕一个字靠谱???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需要我给你起个头?”褚政咳了一声,整理整理手肘下枕头,撑着上身道:“人之初?性本善?”
“褚政……”蒋提白的声音俨然阴森了起来。
“你肯定不是蒋提白!”褚政大惊失色,“滚!”
蒋提白:“……”妈的褚牲。
不过褚政不成,蒋提白还有普兰B,就是住在褚政房间里的尹念裴。
“尹念裴,”蒋提白直接跳到下一个人,“过来开门,给你二十枚红筹码。”
在大床边打着沙发铺、早已坐起来的尹念裴,看着身边床上露出奇怪笑容、斜睨着他的褚政,回答道:“蒋大佬,我可能开不了。”
不止开不了,他或许刚起身,就要被这个富豪榜第一的怪人掐死了。
蒋提白:“……”
蒋提白对着门笑了,指关节忍不住敲了下门€€€€好样的,褚政,之前答应的什么,全给我忘了是吧?
今天我还非要让这个门打开不可!
蒋提白正要再说点刺激的,忽然身前人影一闪,贺群青已经赶时间地往外走了。
“贺肖?”蒋提白轻唤了声,脚步自动跟了上去,“干什么去?”
“找别人。”贺群青奇怪地看了眼他。
“找谁?”蒋提白这时想起来,“对,忘了件大事。你还有头目决策可以控制褚政,你只要不同意他冷血旁观,他最后就只能给我们开门。”
“不用了。”贺群青回道。
“不用?”蒋提白沉默两秒,还是虚心请教:“为什么?这又不是真要他的命。而且有头目决策,他就知道门里的不是副本异灵,他更应该乖乖给我们开门了。”
贺群青不置可否地沉默着。
虽然蒋提白说得没错,但从褚政刚刚的态度来看,难免又要一番折腾。
他还觉得,如果这么利用头目决策,和之前几次使用头目决策时的情况相比,多少有点变味儿。
还有最重要一点原因,他有更好的选择。
七拐八拐,他们来到了贺群青带路选择的门前。
“咚咚咚!”贺群青有力地敲响眼前金属门,门震动时飘起一股铁锈味。
敲了几下,门里传出一把发冷的声音,警惕道:“什么人?”
“是我,贺肖。”贺群青道,“我被困在门后边了,麻烦你给我开一下门。”
贺群青背后,蒋提白没骨头地靠在墙上,默默扶住额头,恨自己讨厌的预感成真了。
他觉得,和门里的人相比,褚政都称得上一句很可爱了。
门那边的人沉默了几秒,之后才道:“那我问你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