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叫……?”
随着他的手,红光照射的范围更远,那穿着祖奶奶裹脚布一样破布烂衫的诡异影子,怨恨地看了他们一样,弯腰爬走了。
眼下再没有什么可怀疑的,蒋提白放下刀,撑开右边的衣服口袋也朝里看去,那一只装着筹码的袋子,也在隐隐地透出红光。
蒋提白思索片刻,没有取出这只口袋,而是将左手里抓着的袋子口用手指撑开。
筹码袋打开的瞬间,蒋提白忍不住又低骂一声,两只眼睛好像被马路上的红灯近距离照射一样刺疼。
随即他快速取出了几枚灯泡一样的红色筹码,一边眨眼睛一边将其放在了贺群青的胸口上、身边、脚边,后来觉得有点上头,想直接用筹码摆出一个人形出来。
不过因为这些筹码是贺肖的,他只能暂时作罢,将最后一枚筹码,好好地塞进贺肖的手里,让那几根红光下血玉一样的修长手指,向手心弯好,抓稳这枚红筹码。
动作间蒋提白摇头,有些好笑地道:“会不会骗人,还真和新人不新人、女孩不女孩没关系。这种会死人的话张口就来……可见不是谁的声音好听,谁就会说真话了,对不对……?”
眼下有了光线,仿佛连危机都缓解了,蒋提白光明正大地发呆起来,手指偶尔摩挲贺群青的衣袖,时不时帮人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随着时间流逝,哪怕知道怀里的病人可能下一秒就会坐起身,就会退烧,脸色也恢复如常,可蒋提白悠哉的神色还是逐渐消失,变得焦躁了起来。
“无论如何……你不能死,知道么?”蒋提白声音毫无起伏道。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偏偏出现了贺肖这个和他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他对主神可谓感恩戴德。可主神既然给了,就别想再收回去……
也有可能只是他想多了。
贺肖身体一定没什么大毛病,这一定只是什么他不知道的病而已。
贺肖没有父母照料,资源有限,这次回到现实,自己先组建医疗团队,给他做一个全面的检查,有问题第一时间发现、第一时间解决就可以。
蒋提白搓搓怀里少年人的手臂,感到心头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像大彻大悟了一般完全清净了。
不知过去多久,突然,他感到手下的人动了动。
蒋提白半阖的双眼立刻睁开,一颗心瞬间滚回红尘里。
“终于醒了,”他喉咙沙哑地道。
……
……
贺群青感到四肢像是解冻、复苏一般,逐渐有一股充满活力的血流途径四肢,所到之处所有沉重都逐渐消失,最后连手脚也变轻了,混沌的脑袋一阵清凉。
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半靠在谁身上,虽然不算柔软,但高度正好,叫人昏昏欲睡。
贺群青肩上一紧,被人推着坐了起来。
那手过了一会儿才放下去,贺群青听到身后那人又说:“虽然我也想让你再睡一会儿,可你再不起来,我这老腰可能是有点受不了了。”
贺群青还迷迷瞪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
身后撑着腰半跪起来的人动作一顿,差点被他气笑了,“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鬼迷心窍?贺肖,少爷,你行行好,虽然我也知道你不想见到我,可我们进来的门都锁上了,我不跟你在一起,这么黑漆漆、这么诡异的地方,我一个人会害怕的好吗?”
“……”
贺群青其实说完就知道自己词不达意,说错了话。可蒋提白的也没说什么好话,让他一时连道歉也说不出来。
贺群青呆坐了片刻,听到蒋提白那边打了一个哈欠,而自己的身体逐渐恢复,如获新生一般清爽,到底还是说了一句:“谢谢……”
“嗯?”蒋提白凑近了,“小肖,你说什么,没听清?”
“……”
贺群青这时也注意到了周围的红光,还有包括自己指缝中透出来的光线,问:“……筹码?”
蒋提白这才一笑,只是笑容说不出的讽刺,手从裤兜里掏出了几枚漆黑、毫无光彩的筹码,递给贺群青,之后看着周围道:“看来这里才是萨克森之家最好玩的地方。”
外界玩家赢得的筹码,在门里,会自动发出光来,成为怪物避之不及的东西,堪称保命符。
可这保命符,哪怕是价值最高的红筹码,一旦正面遇到副本异灵或怪物,没多久便会失去光芒,像是电量用完一般。
所以在贺群青醒来前,蒋提白已经将他手里的筹码,换过了数次。
这也足以证明,筹码在门内的作用有多大,真正可以达到“买命”的效果。
但之前名为江醒的女玩家,却万分真诚地告诉他们,筹码在门内,是没用的,是粪土金钱,劝他们看轻筹码,不要利欲熏心,被贪心控制?
蒋提白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贺群青,最后道:“答应我,下次见了那个女人,千万不要跟她客气,就照她说的做,先没收她所有筹码,再送她回门里,行么?”
贺群青“……”
“还有,玩家……或者活人在门里,单凭消耗筹码来躲避副本异灵,应该不是这里的全部规则。”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门里真正的规则,是抢筹码才对。可只是人抢人,似乎还不够刺激……具体的,等我们出门再验证吧,现在信息太少了。”
“或者……”蒋提白对贺群青一笑,朝他伸出手,“我们在这里先逛逛?”
贺群青非常迟疑,“你怎么笑得这么奇怪?”
“……笨,这是温柔的笑容,怎么,没人对你这么笑过吗?”
贺群青实在忍不住,被蒋提白拉起来时自言自语:“病得不轻。”
蒋提白:“…………”
第170章 第170章 迷宫 ……我的听觉比较灵……
“天快亮了, ”蒋提白道:“我们最好在天亮之前找一扇能出去的门,以免白天门里有什么变故。”说着,蒋提白脱下自己的外套, 将外套披在了贺群青肩上。
贺群青肩上一沉,身体稍一动,便能感觉到这件外套两边口袋沉甸甸的筹码,不由愣了愣。
他抬眼看去,蒋提白衬衣被筹码的红光映照, 光源在他手里, 让蒋提白看起来像抓了一团将熄的火。还有这人背部有道渗出来的血痕,应该是之前受伤的地方结痂崩裂了。这一切让蒋提白看着远比在外面的时候,要狼狈忧郁不少。
“你穿着吧,你刚退烧, 别冻着了€€€€”蒋提白说完, 见贺群青在看他, 蒋提白不由移开目光,不过下一秒就移了回来, 他反过来盯着贺群青看起来, 看着看着就笑了,“筹码你拿着吧,是不是不习惯这么有钱,不好意思了?”
“……”
蒋提白替贺群青拢了两下外套,终于说了点正经的:“……实话实说,我们在天亮前能出去的可能性太小了。除非顺利找到陈雨依和金梓语她们的房间, 否则其他任何人都不会给我们开门。所以衣服你穿着,筹码你也拿着,反正本来就是你的……”
蒋提白走出两步, 一琢磨,又返回来,慢腾腾从贺群青口袋里取出了少的那一袋筹码,在手心里颠颠,“差点忘了。如果不幸被我乌鸦嘴说中,这里天亮以后,筹码的规则真的和晚上不一样,比如谁拿着筹码,谁就会被攻击€€€€以防万一,我们还是一人拿一些。而且从现在开始,我们俩绝对不能分开,你离我越近越好,最好是贴着我走。”
贺群青瞪了他一眼,顾自朝前走去。
“我是认真的。”蒋提白追上他。
贺群青却没有心情和蒋提白开玩笑,他知道眼下这个对他们极其不利的情况,多一半是自己造成的,可他现在还想着拖走江醒的那只脏污的手臂。
当时江醒尖叫被拖走的时候,他没有立刻听到示警的哨音,而后来的哨音,响起的尖锐恐怖,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更多是来自那个“钢琴维修工”。
这么一来,江醒或许真的还是活人,哪怕江醒对他们别有所图的撒谎。
那么江醒是人,林况呢?
林况出现时哨音也没有响起。
这是不是说明,林况也还是活人?
所以之前林况带走江醒,会不会就是因为林况知道她在欺骗门外的自己和蒋提白?
可这样一来,又有事情说不通了。
如果林况是为了帮自己和蒋提白,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他们,江醒其实是在骗他们?
为什么林况反而疯了似的跑了?
江醒又为什么喊林况是“怪物”,难道只是为了混肴视听,好继续骗自己救她?
太多的为什么,太多的可能性,让贺群青比之前还要更加担心林况的安危,所以目光在黑暗中搜索,忍不住期盼他们能再遇到林况,哪怕遇到江醒也好,这样就能问个清楚了。
想想林况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小伙子,在这黑漆漆的鬼地方孤零零一个人,身上或许又经历了某些沉重的事情,才让他变成刚刚的模样……
怪物?
万一林况精神失常,被副本同化……
贺群青逐渐胡思乱想,心里坠着大石一般。
……
……
“等等,”蒋提白低声喃喃,脚步跟着停了。
他在一侧隧道的墙上细看,很快确定了,上面有他用筹码刮出的横线,“我们就是从这走出去的……但这地方有点不对。”
蒋提白不由揉眉心,长叹一声,“说迷宫都是侮辱了,这分明就是伟大的魔法。这种情况,那个女骗子到底是怎么找到你房间的?”
贺群青手指抚着墙壁,感受到手指下光滑、阴冷的隧道壁,他神情不由变得若有所思。
一路上他们走过的隧道,起初宽窄高低都不同,有的能直立通过,有的需要弯下腰才能通过,有的则十分低矮,通风口一般,蒋提白见到就会换一条路,绝对不会爬行通过那么狭窄的地方。
到后来,他们走的隧道,形状莫名规律起来,甚至都成了差不多的大小,两人微微低头就能通过,宽窄则有一米二左右。
走这样的隧道时间一长,蒋提白就喊脖子疼€€€€总之他们无论换几次走向,连倒退都试过了,最后却还是始终走在同一条隧道中。
现在却绕了回来。
按理说,哪怕回到原点,他们也应该在附近见到那些大大小小,形状不规则的隧道,可诡异的是,如今前后左右墙壁光溜溜的,根本没有门的痕迹。
而贺群青暂时没告诉蒋提白的一点,就是他行走过程中,始终竖着耳朵试图抓住远处的哨音,到目前,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哨音在不停地“跳转”。
没错,他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觉得这个说法最贴切:跳转。
那些副本怪物,像在“蹦极”一样,本来已经在近处,突然飘到很远的地方,本来在低处的,忽然跳上高高的空中。
而且这种情况,往往发生在那些怪物马上就要碰见他们的时候。
这样的“巧合”频繁发生,只说明了一点。
……
……
贺群青不断思索着各种可能,越想,后背越有种强烈的寒意,甚至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时蒋提白朝他转过身来,看着贺群青长吁口气。
“让你别怕……不然我抱你一下?”
贺群青看了蒋提白一阵,朝他抬起手来。
蒋提白本能往后一缩,结果惊讶发现,贺肖竟真的朝他靠过来,而且那手不仅没打他,还在继续往上抬。
蒋提白展开怀抱,没等对着人收拢,贺群青的手已经来到了他耳边,手指紧紧并着,仿佛要将所有将要说出的话都牢牢掩护在手里……
蒋提白用力闭上眼€€€€老天,太喜欢了。
“我认为……”直到耳边低低的声音响起来,蒋提白眉头微微提高,安静地听着,“……我们不是走进了迷宫。只是这些通道,都可以移动,而且是非常快速、灵活地移动,所以我们应该是到现在为止,还在被人观察,被人盯着……他们如果不想让我们出去,我们怎么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