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惊魂未定,来回摸摸身上,再低头一看,喉头重重滚动。
他也明白,自己刚才差点变成了屎尿不知的婴儿,多亏被救了回来,不然之后也是等死。
这时候听到褚政的挖苦,江远惭愧又无奈,尤其看贺群青脸色不好,急忙解释:“不是,小肖,我的确不想给你们添乱的,只是我……我被人打晕了,醒来已经在楼里,没办法才来找你们!”
听到被人打晕,笑容缓缓从褚政脸上消失了。
陈雨依可看得清楚明白,眼下江远有惊无险,笑容就从褚政脸上,来到了陈雨依脸上。
陈雨依:“啊,所以你们都是被打晕了来的,被谁打晕,不会是单亲妈妈吧?”
第244章 第244章 熔合① 我懂我懂,你敞……
见江远脸色苍白, 连连搓脸的恍惚模样,贺群青问:“还有哪里不舒服?”
江远整个人如同踩在棉花上,他频繁低头查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儿, 那种骤然损失了大量脂肪和肌肉,浑身轻飘飘又极度无力的惨状,让他一时适应不了自己的身体。
不过听到问话,他赶忙摇头,庆幸的是自己本人的意识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陈姐!蒋大哥, 小肖!你们, 你们看!”金梓语脸色说不出的古怪,众人往她怀里一看,那里露出一团脏拖布模样的东西,正在抖如筛糠。
竟然是一只狗!
那姓余的小孩, 竟然真的变成了一只狗!
正在众人抓耳挠腮之际, 楼梯处再度传来气势汹汹的脚步声, 高个子的男人神色不满地冲了上来。
刘广穿着围裙,一手提着棍棒, 一看所有人都在。
想到这些打工仔, 竟然再次偷懒躲闲,干脆替其他老板们一起骂,木棒高指,对着他们唾沫星子一通飞溅。
少年江远一攥拳挺身而出:“你胡说什么!我们€€€€唔唔唔€€€€”
还没说完,他就被贺群青捂住嘴拖到大家后面去了。
江远在贺群青手下眨眨眼,再抬头看看大侄子下巴, 那神情十分严肃,看他的眼神隐隐带制止,冲动消退的江远逐渐有点反应过来了。
冲动了……看来自己变成小孩, 好像还是受了一点影响……吧?
刘广眉头紧皱,伸长脖子想看清江远的模样,木棒也落了下来,杵在地上阴森道:“一中午没见,又哪里冒出个崽子。好嘛,你们一群人,就没有一个说实话!这拖家带口的哪个老板要?来,你们跟老子下来!”
“我们正要说!”陈雨依笑脸追了上去,“老家的小孩想我们了找上门,这也不能撵回去,先在员工宿舍住一下,大不了给老板们交租金嘛!他,反正这孩子已经大了,也能干活!”
刘广脸色阴沉,看起来更不好说话,只有那喜欢指使算计的笑容倒和他八九岁的时候一样。
看着刘广愈发成熟的脸,贺群青却本能感到哪里不对。
江远的事到底没闹起来,老板们巴不得扣光他们的工资,也最好是白做工。
所以商量来去,有炒海鲜店的袁老板说话,中午多出个被亲爹抛弃的小孩,这事又以交房租为结果不了了之,总算糊弄过去。
一件事处理完,还有另一件。
众人埋头做工,到老板们放松之际,江远被贺群青带着去指认朱酒贡。
“你为什么打晕他?”贺群青皱眉看着眼前的女人。
朱酒贡的妆有点花了,头发也扎了起来,零星碎发落在脸颊旁。
打扮虽然变得狼狈,但笑容依旧从容。
“你们关系真好啊,一波一波地来找我?贺肖,真对不起,我给你俩真诚地道歉,好么?唉……我只是不忍心看江大哥被排除在外。他这么听你的话,你不让他睡,他当然也拿不到什么线索,每次都被你抛下,太可怜了。”朱酒贡幽幽叹息,“小肖,你不给他证明自己的机会,他只能一直这样束手束脚,万一哪天离开了你呢?我只是想帮帮大家……”
一旁的褚政:“那我呢?你不会是也想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褚政摸着后脑勺肿起来的大包,心中怀疑,这个女人,她这下手的力道根本不像个女人€€€€对吧,怎么想都不对劲。
褚政实则到现在还没接受,自己竟然被一个女人一击敲晕,狠狠阴了一把的事实。
朱酒贡:“褚大哥,我刚才不是给你道过歉了吗,你怎么还在生气?”
褚政考量得很认真:“不然下次我敲晕你,如果你不同意,我之后也给你道歉?”
“我只是来提醒你,”贺群青阻止两人吵架,对朱酒贡道:“现在江远年龄倒退,你别再对他下手,任何理由都不行。”
朱酒贡直直看着贺群青,两人对视数秒,她点了头:“当然,我不可能伤害你们任何人,我也不会再打江远强行让他去那边,不过贺肖,你不觉得你控制欲太强了吗?”
“哪怕你的心是好的,但意外总会发生,人总会失去一些,如果什么都不想失去,最后只会丢失更大的东西,你也不想那样吧?”朱酒贡惭愧笑了一下,愈发靠近他,红唇幽幽吐字道:“不过我做事的确有我自己的原因,在副本里,你也知道的,我总有很多预感,麻烦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为大家好……大家只需要相信最终结果是好的,就足够了。如果吓到你们了,我可以说一千遍一万遍对不起,这都没什么……”
贺群青随着她的逼近不自觉后退,感觉很头疼。
€€€€朱酒贡一直说的所谓的“预感”,也是叫他一直捉摸不透又不敢轻视的。
他也明白天底下奇人异事很多,朱酒贡又的确说对了一些事……
“你让开一些!”江远挤了过来,硬生生推开朱酒贡,少年老成地皱眉道:“你这样表面无辜但很有心机的女人我见过很多,我也预感你居心不良,现在我们跟你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你不要随便替别人着想!”
贺群青拉住单纯的江远时,外面传来婴儿的哭声,警告也只能终止,贺群青出去察看,在小广场边缘的煎饺店门口,黄渔碎碎念着:“拉了拉了。”把装婴儿潘福的篮子提进了煎饺店里。
没有半分钟,又是一阵喧闹,黄渔被煎饺店老板打了出来。
老板歇斯底里地喊黄渔是这龟儿子的龟老子,竟然在厨房里洗屎尿布。
这之后婴儿潘福就被勒令滚回了单亲妈妈这。
好在傍晚已经降临,老板们都忙碌起来,对那些幽灵般的食客翘首以盼,顾不上一个小婴儿了。
褚政这边也得了教训,不会再站在朱酒贡这边,甚至可以说处处和朱酒贡唱反调,主动看顾起了潘福,起码让潘福不丢小命。
经过昨晚和中午,老人刘顺余的身体越发挺拔,只是神情还是畏畏缩缩。
再者,刘顺余对刘广的顺从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无论刘广怎么呵斥打骂,刘顺余都不敢回嘴一句,也不敢朝刘广伸手还击,更别提什么反杀,江远都提了好几次想替刘顺余反杀,贺群青摇头表示不同意。
江远也只能作罢,毕竟他现在听贺群青的话,就像刘顺余听刘广的话一样。
晚上十一点多,食客们渐渐稀少,刘广如同喂狗一样,端来一盘剩菜,还有些没吃完的烤肉,盛了高高一碗米饭,给刘顺余当晚饭。
刘顺余看了一眼,说了一句:“我不饿……”
刘广:“两分钟内吃干净!”
刘顺余端起碗埋头苦吃起来。
终于,月上中天,食客们再一次全部离开,打工仔们也收拾好了桌椅板凳,今天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员工宿舍,就在某一瞬间,四周变得寂静,虚弱的月光定格了。
众人匆忙回到店里,找好姿势准备入睡,灌酒的吨吨灌酒,也隐约听到“梆梆”两声闷响,之后传来呼痛声。
金梓语带哭腔道:“再来一下,你能不能干脆点?”
林况也低声埋怨:“又不让使劲,又要干脆点,你怎么不说你的头很硬?”
肮脏的楼道墙角,一块拖布模样的东西动了两下,又僵硬地凝住了身体,像在听别处的动静。
正是男孩变的小狗,整个下午没有叫一声,听话地缩在角落,就像不存在一样安静,实在太乖,所以它面前也散落着几块食客扔给它的肉屑残渣。
可此时,哪怕它以为没有人在看,包括贺群青在内的所有玩家也第一时间锁定了它的位置。
当楼道中爆发第一声打骂时,那团拖布惊颤一下,飞快抽长了身体,一下扑进了去抱他的金梓语怀里。
蒋提白言简意赅:“上楼。”
这孩子早都不是人了,查明这狗小孩的身份显然是第一位的。
万万没想到,这次他们竟然再次遇上了白天那些民兵。
这些人真是兢兢业业,相当负责,竟然从白天寻访到晚上,半夜三更了还在这昏暗的楼道里游荡。
他们正站在一对老板父女的门前,毫无热气的黄色灯光,从防盗门的铁窗里照射出来。
那民兵小领导精神状态已经错乱一样,竟然扒着铁窗对里面吼道:“你爹不吃,不吃就不吃,你干嘛要扇他嘴巴?说到底是你做饭太难吃了,闻着都恶心,你端出来我看看,到底什么肉,你老爹看一眼就哭了?开门!”
门里传来刻薄的尖叫:“开门开门,一天到晚喊开门,门开一千遍一万遍有个锤子用!你们这些阴魂不散的,借口鬼混这么好几年了,都要把我们逼疯,还抓不住一个杀人犯,假装什么天王老子,给我滚!”
哐一声,门摔上了,走廊里光线一暗,贺群青只看到蒋提白手势,众人又躲开民兵,轻手轻脚往楼上走。
离开两层,蒋提白在昏暗光线中站定,回头低声道:“有件事情还想跟你确认一下。”
陈雨依:“什么?”
“那些黑水。”
“大哥你别卖关子了快说。”
大家都安静聚拢过来,蒋提白哦了一声,“我认为黑水,其实是这栋楼‘过去’几年和案件有关的那些事件重叠在一起形成的‘影像’。”
陈雨依:“……不是,你慢点说。”
蒋提白:“在第一次黑水出现之后,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陈雨依迟疑:“我说……有鬼?”
“……你说好像从电影里看到过,”蒋提白表示自己现在是正义善良的答疑机器,绝对不会挖苦陈雨依记忆力像金鱼之类侮辱金鱼的话,他大喘气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印象,网络上很多年来,一直流传这样一个说法:从高维看三维,动态的三维世界里的某些人事物看起来就会像长条蠕虫,也就是三维生物的生长和行动轨迹留下了时空的印记。”
“老大,你是说……”林况挠下巴,“这事儿是真的?这个我们睡着的梦里世界是高维时空……不对,是这边低维,那边高维?”
“我可没说,”蒋提白眼皮无力地眨眼,“我是说,黑水就像是一口气叠加了楼里数年的时光,那里藏着一切秘密。就比如我们看到的人脸,现在想来,有民兵的,有受害人的,有老板的,当然,也会有那个连环杀手的,只是他们相互纠缠,不停地回到同一个地点,影像都重叠在一起,所以我们无法分辨他们的身份,更没有前因后果。”
“那跟我说电影有什么关系?”陈雨依纳闷。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蒋提白狠狠谦虚了一把,“我其实也还不确定。”
“不确定你为什么要说?”
“……”蒋提白深深地注视着陈雨依,在这样深深地注视下,陈雨依瞬间投降:“我懂我懂,你能敞开心扉就好。”
“……总之这个维度蠕虫的说法,实在太典型,”蒋提白道,“是非常抽象的比喻,人类肉眼观察到的可能性为零,只存在于副本中,也就等同于,它是我们的副本幻觉。还有一个跟幻觉一样不可能被所有人同时观察到的事情€€€€我竟然每天都在剪螺蛳屁股。”
“……”
“……”
“……”
“嗤。”褚政先嘲笑为敬。
林况立马摆出比最正经的时候还要正经的严肃神情,“老大,咳,这两件事有关系吗?”
蒋提白:“关系就是,我之前发现,那个剪螺蛳屁股的机器,越看越眼熟,我以前好像见过,也就是我的记忆中,有这样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或者说,它们就是同一个。”
“你是说……这个副本里的有些事情的因素,和玩家的记忆有关?”陈雨依终于明白。
旁边贺群青上一秒还不太明白,但下一秒,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瞬间让他僵立原地。
这么说,这个古怪的副本里,的确有一件不可忽视的大事,似乎也和他的记忆有关€€€€
返老还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