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肖,”陈雨依左右看看打断他,蒋提白已经闻着味儿走过来,她马上把烟盒塞进了贺群青口袋里,才对他道:“那个,其实,我是骗你的。”
陈雨依叼着烟大力拍了拍贺群青肩膀,凤眼笑弯了,“我不那么说你怎么可能来?不过说好一天就一天,以后你有你自己的判断,我也不指望每次大家都能整整齐齐一起进副本,但哪怕偶尔,偶尔能有你在,这就好,小肖,这就够……”
“够?”蒋提白在一旁狠狠皱眉,“偶尔?怎么够的?”
陈雨依:“请你转过去谢谢,我们大人在单独谈话。”
“怎么,我难道不是你那个‘整整齐齐大家’的一员?”蒋提白面无表情,“你不要擅自以退为进,还不如激将法。”
陈雨依:“怎么激将?”
蒋提白:“比如朱小姐把江远大哥误杀了。”
贺群青:“喂。”
蒋提白:“把我杀了,比如谁把我杀了。”
陈雨依:“这是激将法?你有那么重要?”
金梓语听到吵嘴,走过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摇头又点头,蒋提白倒吸口气,扶额闷哼:“我自己杀,行吗,”他揪住贺群青衣领,给他顺顺花衬衫,“你要是不来,我自己杀自己,我录下来,我以后跟你陈姐挤一个赛道,这样可以吗?”
“好好,以后笑话就更多了,”陈雨依看到金梓语,目光一搜寻就问,“你怎么也在这傻乐,那小孩呢?还有朱大小姐,她又跑哪儿去了?”
几人想到刚才说朱酒贡误杀江远的话,都是一激灵,不过找人的时候蒋提白没忘问陈雨依要烟,后者一边摇头一边猛吸唇缝里这根,烟屁股都差点进了真空机,她抽不动取下来一瞧没了,直接一扔了事。
蒋提白垂眸看看可怜的烟屁股,鞋底默默碾灭那红点,“下次我也不给你。”
陈雨依远远呵一声,“都下次了谁稀罕。”
朱酒贡倒也没有跑远,就在垃圾堆成山的房间里,众人找进去的时候她正哄着叫小余的狗孩子玩。
见小余直勾勾望着窗外的游乐场,她就说:“以后姐姐带你去那边玩,那里有海盗船,摩天轮,碰碰车,阿拉伯飞毯,还有旋转木马,都是好玩的,好吃的,我们从早玩到晚。”
小余没回应,不知道能不能听懂,蒋提白冷不丁出声:“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小余不是一个正常孩子,外边也不是一个真正的游乐场。
不过仔细想想,朱酒贡在这个副本里的很多行为都挺多余的。
朱酒贡笑了,回头盯着蒋提白认真观察一番,见他不是真的生气,才说:“骗骗他也挺好,起码被骗一刻,就有一刻的开心。”
蒋提白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听着逆耳得厉害。
于是他笑了:“可你总是好心办坏事啊朱小姐,你为什么不大胆试一试,干脆捅个大娄子。”
别总是这样试探别人的底线,又让人没法彻底翻脸。
朱酒贡再次面露歉意,“江大哥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过的确是我的错,让我向你们道歉一万次都可以。”
“他来了。”
林况就是在这时快步走进来,一时所有人聚齐了,大家便都不再说话。
门原样敞开着,很快,伴随急匆匆的沉重脚步声,一个男人自门外探头,看到里面的人和垃圾,他面露震惊,正是那个民兵小队的领头人。
“方队长,”蒋提白已经走出去迎接,“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民兵队长在楼下展示过他破破烂烂的临时工作证,全名叫方虎。
方虎眼大鼻梁高,如果不大吼大叫,也是个端正的模样,不过他就喜欢大吼大叫,黑水中的他更面容扭曲,贺群青几次见到他,现在才完全看清这人究竟长什么样。
方虎进门神情变得极为严肃,更别提他黑黑的眼袋,油腻的头发,累得两眼发直,整个人乌云罩顶,好似看谁都想抓起来,一开口更咄咄逼人。
“怎么这么多人?这是谁的房子?……你们本身都相当可疑,还提供什么线索?”
“是这样,”蒋提白示意朱酒贡把小余带过来,“我们是楼下餐馆打工的,无意中发现这个屋子里有个小孩。”
“小孩?”
“对,他被关在这个狗笼里,有人虐待他。”
“狗笼?”
方队长紧绷的神情渐渐变得困惑,他本以为蒋提白会提供关于杀人案的线索,“你们……你们怎么不报警。”
蒋提白比他还困惑,“你不就是警察?”
大门缓缓关上了,方队长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被这些蹊跷的人隐隐堵在房间里,显得更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但这一声显得有气无力,问蒋提白:“这就是你要提供的线索?”
蒋提白被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瞪着,不疾不徐从口袋抽出了那张亨顺烤肉的夜宵摊照片,相框早被他扔了。
蒋提白主动道:“这张照片就是在这个房子里找到的,我们就想,这会不会是以前这家店老板的房子,这个孩子跟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关系,还有这照片上的老板,她去哪儿了?”
“亨顺烤肉?”方虎困得两眼发花,定睛看了照片一阵,“这家店早没了。”
蒋提白:“为什么没了?什么时候没的?谁给方队长找个椅子?”
坐下的方虎整个人神智更迷糊了,要说他下一秒就猝死变成异灵贺群青也信。
“方队长?”
“几年前没的,”这件事和连环杀人案没关系,这里人人都知道,“本来开了七八年,生意一直好得很,有一天晚上收了摊,老板娘€€€€就是照片里这个女的,说是关门数钱,其实和情人在店里乱搞,被老板从外地回来发现,把两个人都杀了。”
“老板呢?”
“当然抓了。”
这件事有头有尾,方虎说着都觉得很舒服,不像现在这场连环案,搞了这么长时间,连真凶的毛都没有摸到。
“那男的以为自己很聪明,明明是杀人,还伪装成抢劫,抓起来了都在狡辩,不承认。”
“不承认?”蒋提白理解地点头,干脆问:“这家店老板姓什么,他们有孩子?”
这么说,小余可能是这亨顺烤肉家老板的孩子,只是现在成了孤儿。
“孩子?”方虎头痛得要命,语气也不好了,“没听说过那个杀人犯有孩子。”
“老板到底姓什么?”
“我怎么知道!关老子什么事?你在审问老子?”
“怎么可能€€€€方队长,拜托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姓余?”
“姓余……好像……是姓余。”方虎回过味儿来,盯着那小余仔细看,“你们说……这小孩姓余?”
方虎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神情越发迷惑,怪他太累了,脑子都不够用了,“哪儿冒出来的小孩,还嫌乱子不够多?”
“方队长,那你再想想,”蒋提白话音一转,“那袁家承袁老板,和他侄子又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到楼下开店的?”
“袁老板?”方虎神情一震,清醒过来,环视屋子里所有人一圈,终于拍拍屁股起身,神情阴沉中透着愤怒,“什么袁老板,开什么店?你们这些人,是不是在消遣老子?!”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贺群青抬起眼,看到林况激动得搓手。
到现在,贺群青也突然明白了,这个方队长,好像是这个副本里,有些特殊的存在,仔细想想,他们每次睡着到这边来,这个方队长都在不远处。
第247章 第247章 熔合④ 猛一下拍在了自己……
“袁老板是一楼‘辣炒海鲜’的店老板, 生意是楼下所有店里最好的,”蒋提白好似有点惊讶,更干脆无视了方虎的暴躁, “他侄子陈立安一直寄养在他家,你不是对海珠城了如指掌吗,怎么不知道袁老板和他侄子?”
“好好好,”强烈的疲惫和困意,让方虎喝醉了一样站没站相。
他盯着蒋提白半晌, 明白眼前这个人是不会被自己轻易吓住的, 干脆掏出身上夹克内袋里的小笔记本。
方虎抽出永远夹在本子上面的一支笔,飞快翻开本子€€€€这本子仅剩的一页也是皱巴巴,不知道够不够用。
蒋提白在旁边盯着方虎的小本本,明白这方虎虽然不是真正的警察, 但他想破案都想疯了。
或许现代破案不需要方虎这样的身份, 但以前也有刑侦技术跟不上的时候, 那些涉及了大量人员的案子,还必须挨个儿排查访问, 那时多少警员都不够用, 只能招一些民兵,这个副本里的连环大案就是这样。
忽然,方虎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接连拍打好几下,裤兜里的红布都翻出来了,愣是没找着香烟, 只能骂了一句放弃,对蒋提白道:“你想说的应该不止这些吧?你€€€€你们几个,是不是知道连环案的事?别兜圈子, 抓紧时间说吧!还有,你叫什么?身份证带了吗?”
“在楼下,不然我去取?”
“算了,明天给我,我先登记一下身份证号,你们所有人的都要。”
蒋提白才胡诌一通,方虎就问:“你说的那个袁老板是怎么回事?你们都是在一楼打工的?”
“是啊,”蒋提白眼不眨,直入主题:“楼下七家店……”
“行了你等一下,”方虎心里那个烦躁劲儿就又起来了,还是这样,这人看着人模人样,说话却颠三倒四,基本情况都弄不明白,搞得他也想杀人了!
方虎厉声对蒋提白道:“楼下总共才六个摊子!你们来打什么工?几个老板都搞不明白,张口浑日鬼€€€€现在全县都知道这里老死人,几家破店,能有几个鬼生意,招这么多人?”
蒋提白倒只听见了自己想听的,顺从点头。
之前只是猜测,现在才是确认:“怪不得这楼里见不到袁老板和他侄子,原来是你不认识。”
之前蒋提白在楼道里跟民兵们主动搭讪说要提供线索的时候,方虎的反应就有些奇怪,现在看来,这个NPC果然没叫他失望。
“什么见不到是我不认识,除了你们,这里所有人我都认识!”方虎突然一声吼,音量再度掀翻屋顶,“你们跟老子装神弄鬼€€€€”
就在方虎这样怒吼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方虎的身形和脸竟瞬间起了变化。
在场所有人都看见,方虎发怒的同时,他脸皮松垮了,脖颈弯了,身上突然胖了许多,连皮夹克都变得紧绷。
这一切变化就仿佛方虎在这一刻,年龄猛长了二十岁!
就连方虎的声音也变了,变得粗哑。
听到他的声音,贺群青浑身寒毛倒竖,因为这嗓音,完全和前一天那在门外砸门,狂喊“开门!”的中年男人声音重叠。
但昨晚的最后,那个说着“我要杀你们全家”的阴森声音又是谁?和方虎有没有关系?
看方虎这样轻易就失控的暴脾气,会不会他也精神失常,最后杀人了?
或者正因为他精神失常,所以贼喊捉贼,其实他就是真凶,混迹在民兵当中自然抓不到凶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们既然说要提供线索,说好了配合,就不要搞这些!你们是不是来扰乱我的视线?我看你们也不清白!!什么虐待儿童,你是不是听见我说这里臭气熏天,故意弄这些垃圾来演戏,包庇凶犯?什么小孩,什么余老板,袁老板,你们都在胡说八道!到底有完没完?难道要老子跟你们耗一辈子?!”
贺群青眼看方虎果然失控,蒋提白被暴躁的中年方虎一把揪住衣领,他脚步不由上前,本想去拦方虎,偏偏正在这时,异变又生!
贺群青两脚突然动不了,宛如被钉子钉在地上,同时后脑发沉,眼前发昏,下一秒,他眼前就由灰转黑,陷入黑暗!
贺群青心头急跳,本以为是发病时间提前了,直到他眼前漆黑又快速褪去,由灰变亮,再次有了一些事物的轮廓,他瞪着眼坐起来,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发病,而是……醒了?!
“呜哇€€€€”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回荡在寂静的深夜里。
贺群青心底的狂跳没有停止,他即刻起身走出店门,正看到不远处的空地上,少年江远正焦头烂额地抱着婴儿潘福来回踱步。
潘福宛如受到惊吓,一声接一声的哭嚎,刺耳的哭声响彻整个小区。
贺群青走到近前时,江远早已急得满头大汗,看到他出现,整个人一惊,神情更比哭还难看,哆嗦道:“对,对不起小肖,还是把你吵醒了。”
“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江远十足狼狈,“你们消失没多久,他就忽然哭起来,我给他找了吃的喝的,尿布也换了,但怎么哄都没用€€€€不过我,我会处理好的,小肖,你快回去睡吧,大家应该都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