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一闪，也加入了争斗。
“你们以多欺少！”珞川大叫一声，转身就跑，没一会儿抱着一堆雪球返了回来，“当我怕你们不成。”
少年人的胜负欲总会在这种小事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等四个人停下来时，身上全都挂上了雪霜，其他三人还好，珞川本就穿的单薄，内力消耗过快，似是冻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幸好再往前不远便是驿站，珞川旋风一样刮进驿站中，连灌了两杯热水，才感觉活了过来。
夜晚赶路并不安全，尤其是这种大雪覆盖，无法辨别方向的时候，几人留在驿站休息一晚，第二日继续往北。
终于在五天后到达了关洲城，城外空茫茫一片，不见一个人，城门紧闭，城楼上也不见有守卫。
几人从半空中落下，刚一落地，腿就陷进了积雪之中，几乎没到了大腿，行走都特别困难。
宋€€言看着城门眉头紧蹙，“有些不对，为何这么安静。”
是太过安静了，关洲城是北地中最靠南的城市，按理说受灾不严重，该是会有许多人北地其他城市的人迁移过来，城门处该是有许多人才对。
如今一个人没有，雪停了，也不见有人清扫积雪。
言秋目光冷凝，他对于死气过于敏感，哪怕天寒地冻，死人的味道并不明显，他还是有所察觉。
“主子，属下先过去看看。”
言秋身子一纵，凌空翻起，几个起落就到了城门口，正准备往前走，忽然脚步一顿，积雪之下有东西阻隔了他的脚步。
言秋站着没动，他大致猜到了脚下是什么，嘴唇抿了抿，还是脚尖用力一勾，将积雪之下的物体翻出来。
“哗--砰--”
积雪散开，物体被高高带起，在空中滞了一瞬，轰然砸回雪地中，待溅起的雪花落下，众人都看清了那是什么。
冻僵的尸体。
双手抱着肩膀，蜷缩成了一团，哪怕只是看尸体，也知道是被生生冻死的。
宋€€言眼睛微睁，视线艰难的从尸体上移开，转眼扫了一圈面前的雪地，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浑身僵直的发冷。
声音沉痛的唤了一声，“云雷。”
“是。”
云雷应了一声，快速上前，没有用轻功，就这般趟着雪往前走，遇到阻挡就伸手进去将积雪掀开……
言秋侧眸看着，静默了半晌，也不再用脚尖去勾，而是学着云雷他们的样子伸手下去摸……
很冷，手指都冻的通红，他有些不理解，不过是尸体而已，可随着一具接着一具的尸体被翻了出来。
言秋心间忽然就升起了某种情绪，转头看着蹲在尸体面前的宋€€言，莫名的就好像懂了什么。
待城门前被翻了一个遍，才默默的退后到宋€€言身后，双手搂住他纤细的腰，下巴搭在他肩头蹭了蹭。
宋€€言一愣，偏着头看他，“怎么了？”
“主子不难过。”
宋€€言缓缓转头，视线轻扫，几十具尸体，都是些年轻的男女，不见一位老人和孩童，想必是还不等走到此处就……
几人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好半晌，宋€€琛才缓缓抬头，看向城门，眸色入碎石冷玉，“进城。”
云雷和木栖对视一眼，两人快速的掠到城墙下，足尖一踏，身形骤然拔高，在力竭之时，木栖速度减缓，落在云雷身下，掌心向上一掌拍在云雷的脚掌上。
云雷借力再次腾空，翻身上了城楼，没过多久，沉重的城门被推开一条缝，只是积雪太厚。
云雷和木栖两个人合力，才将城门拉开可以容纳一人通过的宽度。
众人进了城门，情绪却没有得到缓解，原因无他，城里的人也没有好到哪去，街道上寂静无声，空无一人。
木栖上前敲门也无人应答，眸光轻闪便翻墙闯了进去，等出来时脸色并不好。
“走吧。”
宋€€言声音冷沉，率先趟着雪往前走，一路走到主街上，终于看到了零星的人影，艰难的推着门，清扫院内的积雪。
再往前到了知州府，府门大开，却空无一人，宋€€琛的心忽然一沉，快步走了进去，穿过庭院进了前厅，一眼就看到坐在椅子上老者。
范纪安颓然的坐在大厅中，听到动静头都没有抬一下，“不是让你们去送炭吗？回来干吗？”
“范大人。”
范纪安听到清润的嗓子，温和的音调，缓缓抬起头看了过来，见宋€€琛一行人愣了好一会儿，“你们是何人。”
“从京都而来，这是当今圣上手谕。”宋€€琛从怀里翻出一块明黄的布巾，和一块令牌递了过去。
范纪安一惊连忙起身，仔细查看递过来的东西，然后颤抖着手递了回去，脚一软跪在了地上，“有救了，关洲城的百姓有救了……”
第77章 等不及了
范纪安声音沙哑，似哭似笑，脸色看上去比刚刚还要苍白，身子歪歪斜斜，脸上挂满泪痕。
“三个月的雪，下了三个月的雪啊，城中煤炭所剩无几，粮食也消耗一空，每天都在死人……”
五十几岁的年纪，哭的跟个孩子一样，伸手握着宋€€琛的脚踝，就像握住了救命稻草，“那些世家宗族抱团，不管百姓死活，不肯开仓放粮……”
宋€€琛弯腰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范大人，你先起来，我们坐下再说。”
范纪安脸上极为苍白，嘴上也不见血色，浑身轻轻颤着，他府中的粮食和碳块几乎都分出去了，仅有的一些都用在了妻儿那边。
他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被扶起来时几乎站不住，若不是木栖及时扶着他，都摔倒在地上。
范纪安坐回椅子上，浑身还控制不住颤抖，看着桌上的茶壶，面色尴尬，“诸位不好意思，碳块实在有限，府中连热水都没有，还请见谅。”
宋€€琛撩袍坐在他身侧，瞄了一眼桌上的茶杯，杯中有些茶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已经结成了冰。
他眸色微怔，“无妨，范大人先说下情况。”
关洲城有三大世家宗族，孙家，杜家，和顾家，关洲城的生意多半都被三家瓜分，家财众多，与京中士族不遑多让。
大雪来临的时候，他们三家几乎说好了一般，关闭了所有店面，其中就包括米粮，煤炭，让本就艰难度日的百姓无处买粮，无法取暖……
范纪安去找过几次，无疑都是用不够自家吃用打发他，他实在没有办法了，总不能看着城中百姓不断的被冻死，饿死，只能将自家的分出去。
可这雪一下就是三个月，他无能为力啊，每日看着死亡人数不断增加，看着自家妻儿受冻，受饿，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
言秋听不懂其中弯弯绕绕，只听懂了死了这么多人都是世家不愿意放粮，悄悄的握住了宋€€言的手，指甲刮了一下他的手心，声音压的极低。
“主子，可要属下去……”
“去干什么？杀人吗？”宋€€言转头，眼眸轻扫，语气说不上不好，却隐隐的带着几分烦躁。
言秋顿时闭上了嘴巴，抿了抿唇，不再开口说话，只是眼中闪过一抹失落，他似乎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听不懂，也帮不上忙。
“哎……”
宋€€言轻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与范纪安说话的宋€€琛，手探进言秋的衣袖捏了一下他的小臂，又缓缓滑落，扣住他的手指。
轻轻一拉，两人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乌云渐淡，阳光逐渐透过云层落在地面上，光线刺眼，却不见有多少暖意，府中零星的几个下人在竭力的清扫积雪。
言秋扫了一眼，低垂着眼眸，任由宋€€言将他拉到回廊之中，耳侧传来他清润的声线，“阿言很好，轻功卓越，武功上乘，是旁人拍马都追不上的。”
这是在哄他。
言秋抬头望向那双漆黑的眼睛，眼神温和的看着他，然后听到他说，“我的阿言独一无二。”
‘扑通--’
‘扑通--扑通--’
言秋的心脏一下比一下跳的用力，随着心脏跳动，浑身的血液都烧了起来，烧的耳尖通红。
宋€€言看着他红透的耳尖，又向言秋靠近了一点，几乎贴在了他身上，“怎么这么好哄。”
言秋下意识的先后退了一步，后背贴在廊柱上，扫了一眼在院中扫雪的几个下人，“主子……有人。”
宋€€言眉头一挑，伸手搂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胸口处，仰着头看他，“怎么？怕人看见？我见不得人？”
“不是，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察觉到几个下人有意无意扫过来的视线，言秋整个人无措起来，可看着宋€€言眨着眼睛，微嘟着唇，趴在自己胸口，像只柔软的小猫。
实在是舍不得推开。
宋€€言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不再闹他，微微起身，却没有拉开距离，捏了下言秋的发红的耳尖。
“世家宗族最为复杂，先不说自身背景，还多数与宫妃朝臣有牵扯，若是处理不好，会惹来一堆麻烦。”
珞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伸了个懒腰，歪歪斜斜的靠在廊柱上，“这些人花花肠子太多，还是江湖自由自在。”
对此宋€€言不置可否，透过回廊向厅内看去，宋€€琛和范大人正说着什么，似是遇到了难事，眉头轻轻的蹙起。
宋€€言转头看向珞川，“可知道其他人到哪？”
珞川摇了摇头，雪太大，天太冷，信鸽多数用不了，信息传递缓慢，“不过算下时间，应该也快了。”
百幻阁的人武功虽说不能同他人相比，但是轻功，他们当仁不让。
果然，洛川估算的不错，从第二日开始，运送物资的人断断续续的进了城，虽说是杯水车薪，却也聊胜于无。
给关洲城的百姓带来了些许希望。
宋€€琛和范纪安谈了许久，等从房中走出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宋€€琛裹着一身寒霜，在门口站了许久不曾开口。
言秋抬眸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宋€€言，“主子，很难吗？”
不等宋€€言回答，宋€€琛抢先一步走了过来，眼眸冷的不像话，声音却异常温和，“€€言，把言秋借给我用用……”
宋€€言一颤，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
他哥竟然动了杀心。
宋€€言拧着眉，“哥，对付他们有许多办法，没必要如此……”
宋€€琛忽然勾唇浅笑，“我知道，可我等不及了，北地还有三个城的人在等着我们，我没有时间与他们周旋。”
此刻城外堆满的冻僵的尸体，城人有人饿死在自家屋里，关洲城下属还有九个镇县，村子数百。
他能想到许许多多的对付他们的方法，也能更加妥善和周全，可他等不及了，每多一天就有无数的人冻死，饿死。
既然如此，不如……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