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 第12章

温澈森便多推了一张一百块过去。

“不过我也只能告诉你们一半,不然你要真藏什么厉害的违禁品,我可会良心不安,而且你这张地图也挺旧的,折一半不过分。”

老板笑了笑,拿地图跟他换好了钱,“看你还是学生样,心眼这么密。你只告诉一半也没问题,但有些事我可得先说了,我也就卖卖地图给人指指路,坏的事咱不干。”

温澈森默言不语,也没说信没信。但他知道老板说的是真话,因为他不是随便选的店。挑选目标时审慎地取了中间值,不要是被搜查过一两次就怕得闭门不应的安全牌,也不要是巧伪趋利的走私犯,这种只卖地图的店说不上好不好坏不坏,但后续麻烦不会重,交流时也灵活很多,这是让人心安的优点。

“还有要给姓名牌看一下,万一你在里面闯祸了我还得知道你是谁不是吗?”

温澈森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姓名牌。

男人拿起来看了看,满腹怀疑,“林小文?这么秀气的名字?”

“是喔。”

“过去干嘛?”

“找乐子。”

男人的问题无尽头般,“一个人去吗?”

“您就别问了。”一副一张折价地图还想问那么多的清淡表情。

“那你有其他问题吗?”

“有。”温澈森干脆地接道,“我要知道哪个入口不查机器人。”

第13章 聚焦

温澈森从店里出来,把地图折起来放到了外套内兜里,手边还拎着一个袋子,袋子装着老板附送的两只老虎钳,沉甸甸的,用来欲盖弥彰最好。

应绵和温洵在十分钟前已经从餐厅出来,此时坐在一个小喷泉前面,一人买了一个汉堡在吃着。刚才决策有误,选了间味道一般的餐厅,连平日胃口特别好的温洵都没能清盘。

应绵往背包里多放了一个汉堡,这是要拿回去给布狄叔叔吃的。七块钱就这样花完了,但是他觉得很知足。

看着温澈森从巷子里出来,温洵三两口把汉堡给塞入口中,抹了抹嘴,“哥,你竟然在那边待了那么久?”

“我还去逛了一圈。”

应绵也把汉堡吃完了,把包汉堡的纸给揉成团,走到旁边垃圾桶扔掉。

回来就听到温洵问温澈森,“哥,我们待会儿去哪玩。”

温澈森摇摇头,“要回家了,明天有事做。”

三个人又坐回车上,已经天黑了,车开始驶离市区。

这回应绵和温洵一起坐到了后面,他看着外面的商铺门面灯光点点,空气中有熟悉的花香味,是花店门口有工人在剪花,把不要的残枝和萎靡的花瓣冲到下水道。

转角有一个什么都有的卖的大型超市,玻璃窗上贴着食品促销的字幅,再过去是一个能买烟和酒的杂货铺,联盟禁止未成年人吸烟,可杂货铺门口有许多学生打扮的人,身旁烟雾缭绕。杂货铺旁边就是广场了,广场入口有一个巨型气球人,充气的身体在夜晚中轻轻鼓动着。

这样的街区很有人气,一点都不会萧条。

温澈森突然把车停下,就在那间杂货铺前面,下去之前转头跟他们交代了一句,“我下去买点东西。”

也不知道温澈森去买什么了。温洵上车时精神沛足,到这个点也有些累了,靠在车窗打着盹。

嘟嘟嘟,此时手机却震动起来,震动一次的时间不长,但很有规律,停了又响,响了又停,丝毫不急迫。

一个无名字的视频通话。

温洵揉了揉眼睛,嘟囔了一句“这谁啊。”而后把接听的按钮划拉下去,爱丽丝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爱丽丝似乎是端坐在书桌前,那是他哥的房间。她已经换了一身舒适的衣服,脸上没有妆,正对着屏幕笑得温和。

温洵坐直了一点,表情有些严肃,“爱丽丝,你有事吗?你怎么会打电话过来的。”

前两天他听了他哥的话叫人把爱丽丝从半山别墅带到了现在住的公寓,只默默地做,并没有报备给温至衍。爱丽丝的监控一离开别墅就会发出警告,但跨地区的个人终端会有四五天信息延宕,温至衍一工作起来就没完没了,最近海上的公差很多,他不会马上就收到信息。

哥哥应该也是想卡着这时间处理爱丽丝,至于要怎么处理,哥哥口风一丝不泄,他也不会猜得到。

爱丽丝的眼眸透着点亮光,身形平直,语气轻柔得像在诵读,“麻烦你叫你哥哥接电话,我需要找一样东西。”

应绵在旁边,温洵也不好问清楚,只毫无端倪地当她真是个人,礼貌地给她回应,“好的,我们待会儿就回去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可以吗?”

“好的。”

爱丽丝把视频给挂掉了。

温洵松了力气倒回到座椅上,听到应绵在一旁一声不吭,他侧了侧身,热情地给人介绍,“绵绵,那是爱丽丝。”

应绵僵硬着目光,“她长得真漂亮。”

“是啊!”

应绵的胸腔突然翻涌出一口气,他不安地攥住了手指,触捉到指腹冰冷。温洵没注意到应绵肢体里的局促,撑了撑肩膀想再说些什么,但只出了点气声,忍住了。他多想告诉应绵爱丽丝是一个多灵活多逼真的机器人,可那毕竟是温至衍带来的东西,说出来总觉得弥漫着古怪。

应绵好像也困了,别过脸靠在窗外,没再有其他话语。

温澈森这时回来了,关门时后座震了一下,温洵扒过去看,“哥,你买了什么?”

温澈森把一个塑料袋递给了他,他翻了翻,看到袋里有两包棉花糖。

“你当哄小孩呢。”

“你平时吃的不都是这些吗?”

温洵不满道:“谁说,我都已经过了吃糖果的年纪了。”

“那你还吃吗?”

“那当然吃!”温洵其实也想不到这小孩糖果有什么不好,拿了一袋,递了另一袋给应绵。

“谢谢。”

温洵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过去在路上的一个小时里,他跟他哥插科打诨,应绵虽然不插话,但也会陪着笑,非常有礼貌,但此时看过去却没了笑脸。

应绵一不开心就会很明显,嘴角很平,眼皮薄而轻,抬不起来似的。但还是没扫兴,把糖果接过去,抱在肚子旁。

几乎是同时猜忌起来的两道目光,都投向他,应绵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又说了声谢谢,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车重新开动,应绵的紧张无来由袭来又无来由消失无踪,大概他的紧张全取决于有没有人在看又是谁在看他。

车开回到了花店,才过去了几个小时,发生的事也只有那么一两件,吃完饭就回来了,但他觉得他的意识仍在打着转,充满伤心,原来是他在为某件事多愁善感。

温澈森下了车,走到他这边帮他开了门,可能是嫌弃他动作太慢。

他抱着书包跳了下去,刚好看到花店里有人影晃动。温澈森站他身边把门给关上了,但是没有马上离开,停了有一会儿,但也没有要做什么的迹象。

应绵回头跟温洵摆了摆手,就往花店走去,走得很急。

身旁只剩下冷冷的空气,其实温澈森也不知道,他怎么一下子就不开心了。

看到车消失在街道尽头,应绵才进到花店里。方修塘就在花店隔间的小饭厅里,饭厅本来空间就窄,一张饭桌,一个橱柜,几张白色塑胶椅子,椅子不用时还要专门叠回去,好让他们在这格间里走动时没那么多阻碍。不知何时,饭厅角落多了一张单人沙发,奶黄色,软绵绵的塌陷下去一点,方修塘就坐在那里。

应绵差点没认出来,方修塘这回把自己打理得很好,合身的运动套装,头发剪短了一些,能看到出色的眉眼。上次把他认作流浪汉,真是大错特错。

“你回来了?”

方修塘的语气就好像他们认识了很久。他的眼神轻轻地扫过去,看到应绵脸上的沮丧,“怎么一副失恋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里?”

“等吃饭。”

他从那椅子站起来,应绵才看清那椅子的构造,半圆形,中间是一个凹陷的窝,很温馨的黄色,黄色上还点缀着浅浅的白色碎花花纹。

虽然占地方,但无可置疑,这东西一看就知道坐起来很舒服。

“我买的,好看吧。”

方修塘自顾自地拆了叠起来的吃饭椅子,还推给他一张,仿佛他才是那个客人。

应绵没动,温洵跟他说过方修塘,听起来都不是好话,现在一接触发觉可能都没说错,这个人只是看上去很好说话,但眉宇间有讨人厌的狡黠气息,这种感觉恐怕源于他的长相,因为方修塘长得很漂亮,亲和太足反而让人怀疑。

“你怕我?”方修塘笑了笑,似是能看穿他,“不好意思,我上次起床气比较重。”

都是上个星期的事了,应绵不可能还记挂着那样一件小事。可他就是莫名警惕起来,越过方修塘的肩膀看向他身后,那扇墙上仍悬挂着陈旧的匕首和弓箭,那只鹿头则被方修塘的肩头给挡去了大半。他不知道方修塘来自哪里,但察觉到他身上竟有古怪的肃杀的气息。

外面终于有了点动静,布狄回来了,进到饭厅时看到对峙着的两人,问道:“干嘛了?”

“人家刚回来,我来活动活动关系,能干嘛。”

布狄没开口要赶方修塘走,证明已经认可他的到来,应绵一肚子疑问都只能往后稍稍,那一瞬间胸口的热度也迅速消散。

“吃饭吧,我打包了烤鸭。”

三个人一起吃了一顿相对安静的饭,方修塘还给他和布狄都夹了菜,应绵很不习惯这种来自外人不知意图的好意,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绵绵,那是方修塘,他给了钱在这里吃饭,他就住在旁边。”洗碗的时候布狄进来跟他说,“可能以后也会来串门,但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了布狄叔叔。”应绵把碗碟放到架子上,擦了擦手,“他是不是以前就住在那里?”

“嗯,他出去了两年,这段时间才回来的。”

除了三两句话就能概括的基本情况,不至于让方修塘像个居心不良外闯进来的人,其他的布狄没必要也不没打算再做补充。应绵也明白,布狄叔叔认识方修塘比认识他要早,肯定已经考察过他的品行,他也不该胡乱猜疑。

他出去的时候把背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一个汉堡,本该在吃饭之前就拿出来的,但是他忘记了。

他双手捧着递过去,“布狄叔叔,给你当夜宵吃,热一下就可以了。”

布狄接过去,笑了笑,“真乖。对了,你的信我帮你拿回房间了。”

应绵上了二楼,没开灯在床边坐下,从这里可以看到隔壁三楼窗口,那房间的窗户已经重新安了一扇,紧闭着,大概结实得风灌不进去一丝,磨砂的表面也洁净得与外围那淤灰的墙面格格不入。房间里亮了灯,明亮到能透过窗户,投散部分光块到这边。

那散落的光就映射在应绵的瞳孔里,一下明亮交错,暧昧不明。他快步走过去把窗户给关上了,轻缓的风声被阻隔在外。

妈妈寄回来的信放在了书桌上,封口完好。

——妈妈被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真奇怪,最近还好像越来越爱睡了,不过这边的床很柔软,我觉得周围都很安宁。希望你也一切都好,快高长大。

跟这封信一起寄过来的还有一张照片,从拍摄视角来看是从一个窗口往外拍的,外面是几棵树干笔直叶子很鲜嫩乖巧的树,天气很好,衬得绿意浓浓。

他对着这照片看了片刻,脑子渐渐清醒起来,而后在抽屉里拿出来一张新的信纸。

他坐在书桌前在这张信纸上写下。

“妈妈,我最近也都很好,不知道你那个地方能不能借到电话,我留号码给你,如果可以的话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我最近交到了很好的朋友,他们对我很好,真希望你有一天也能见到他们。”

写到这里,应绵停下来思考了一下。

“不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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