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能解释应绵身上为什么会沾染上那么多不相同的气息了。
应绵看上去热情不高,坐回了沙发上,沙发上有一张皱巴巴的毯子,看样子刚才是在那里睡的。
“你刚从酒吧回来吗?”温澈森问他。
应绵屈着双腿,短裤一下被扯得更短,他把脸放在膝盖上,还没多清醒,只点了点头。
这副样子分明不对劲,温澈森只两三步就走到他面前,先帮他顺了顺乱糟糟的头顶,然后垂眸凝视片刻,看到他眼皮和后颈都有些汗气,睫毛纤软,温澈森手掌扶住他半边脸。
确实有点烫。
应绵大多数时候都不会给人脆弱的感觉,因为他不怎么向人求助,但各方面看上去都是个再确实不过的omega,所以只是稍稍软化都让人看着心里有不同的滋味。
此时应绵动静很轻,脸被一只手托着,不觉冒犯,还将重心偏倚了些,像是又要睡过去了。
温澈森觉得好笑,手没放下,只是也坐到了沙发上,让人靠在了他肩膀上才松开手。房子里很安静,虽然注意到门口地垫上只有一双鞋,但还是多问了一句,“阿姨在家吗?”
“她去跟蔺柯姐姐吃饭了。”应绵回答。
温澈森放下心来,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应绵的妈妈,至少现在还不能,这是一种复杂的感觉。毕竟这么多事过后,只有一个事实最明朗,就是再怎么看着应绵,也知道他是只属于他妈妈的。相比分开前两人只认识了一年多,确实没有可比性,但温澈森能感觉应绵那从没动摇的守口如瓶,有些伤人。
但此时人倚靠在他肩膀上,状态却很放松,温澈森用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和前额的碎发,应绵都没有反应。
“你来找我干什么呢?”过了许久,应绵才问。
“我前几天查了移民局的记录,你们的追踪禁令解除了。我来带你出去。”
“好。”
“你身上味道太冲了。”温澈森轻声跟他说,看这出汗的程度不适合冲澡,“去换套衣服吧,换张抑制贴吧。”
应绵又嗯了一声。
但过了整整十分钟,应绵都没挪动但凡一下。温澈森看他一点行动力都没有的样子,严厉了一点,“要我帮你换吗?我看你都不想动。”
应绵在他肩膀上磕了一下,起床气浓重,抬眼撩了他一眼,“你不来我在沙发上睡得好好的。”
“是吗?”温澈森笑了笑,“可是味道不好闻。”
“好吧。”应绵又答应了一句。
温澈森眼看着应绵起了身,在沙发面前呆呆地站了会儿,“那你等我一会儿。”
说着就往房间那边去了,温澈森回头看了眼,看他走路都不太直。应绵没有关门,温澈森听到了衣柜门拖动的声音,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脱上衣脱裤子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人都没出来,温澈森分析着这会儿他应该是换完衣服了,才走过去。应绵坐在一张毛毛地毯上,腿抻直,穿了件有些宽大的衬衫,下身还是一条短裤。
“你在干嘛呢。”温澈森问他。
应绵偏过头看他,短促地呼出一口气,“我现在有点累,我们晚点再走吧,妈妈估计先不出去,所以只有我一个人跟你出去了。”
温澈森说,“那你到床上睡会儿,我去拿毛巾给你擦一下身子。”
应绵眸子低垂缄默了几秒,才看向他,“学长,我感觉我有点不舒服。”
温澈森抿了抿唇角,背部肌肉紧绷了些。好久没听应绵叫他学长了,本来就毕业得早,又过了好几年,这个称谓更变得朦胧起来。
他怀疑应绵是不是因为沾染了太多信息素,发情了。这是个非常现实且不必避忌的问题,只是一种生理现象,倒是因为发生是在应绵身上才让人多想了一点。
因为应绵本身是个信息素很淡很淡的人,春天到冬天都不会有异常,这么久大概只有过一次反常,就是那一次因为腺体发热异常去了学校的隔离室,追根究底,是在宴会上沾染的信息素太多。温澈森还觉得自己那时也有连累他,虽然根本他没溢散过什么催情的信息素。应绵的体质很独特,对攻击性的信息素不受影响,但散发信息素的人也不会控制自己意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将人击倒。
那地下酒吧的环境就更不用说了,温澈森感觉自己的脑子对这些事没法捋得太清,但逻辑往往是很简单,应绵刚从那酒吧回来,就算是发情了也不奇怪。
看到应绵这样子,肯定自己是换不了抑制贴的了。温澈森花了两秒钟做好了决定,走到床边,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的东西很简单,抑制贴,抑制针剂,他都拿出来看了看,这些用品都是产自黑市的,往往都是强效性的,长期使用更压抑腺体。
这发现并不太好,他回头看了眼应绵,应绵也愣愣地看向他,眼里有丝疑惑。
温澈森对着里面的包装盒挑挑拣拣,最终挑了张药效相对温和的抑制贴出来。
“我帮你换上。”他很自然走到应绵身边。
应绵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不要。”应绵拒绝了。
温澈森没理会他那没什么力度的抵触,应绵根本连再动弹一下都不乐意了,他这是好心帮忙。
温澈森蹲在他旁边,这一来一回的事,应绵还记得把衬衫扣子扣到最顶上。衣柜还开着,温澈森看到衣服下面有一个盒子,里面装了很多不同材质和颜色的丝带,有几条明显是用针线织的,还上面还绣有可爱的公仔图案。
“这都是妈妈织的吗?”
“嗯。”应绵脸上有自豪的神色,“是啊,这是冬天戴的,这是春天戴的,这个布料不会刺挠。”
看着应绵眉飞色舞,笑容纯净的样子,温澈森突然觉得他什么情绪都没了。
“应绵。”
“嗯?”
温澈森只定定地看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两个人离得很近,应绵迷茫了一瞬,很快就抓住了他摸他脸的那边手腕,不知道是想推开还是想做什么。
“我先帮你换抑制贴吧。”还是温澈森先松开了手,“解一下扣子。”
“不要。”应绵的表情不知因何,低落了一些。
“那我帮你解。”温澈森很是不容置疑地将手伸向他的衣领,上位者气息十足,两个人的视线也正一高一低,在这种时候颇有种不对等之感。
这次应绵没有来抓他的手,只是偏过了头,有些赌气般。温澈森单手将那扣子解开了两颗,应绵的脖颈裸露在了空气中,锁骨微微凹陷,脖颈的线条流畅,那块地方的肌肤看上去也很细腻。
大概唯一美中不足就是那两处淤痕,上面还有刚撕下不久的药贴的痕迹,还有点红意,应该是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撕下来的。
这就是那项圈压制之下的东西,温澈森抬手抚弄了几下,不知道已经淤积了多少年,想起在那收容所里应绵不言不语的样子,他解下那镣铐也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应绵自然更好接受又回到最初。
不过如果真是那么好解答就好了。温澈森的胸口好像灼烧着其他感情,可能是一种怒意,生骇不已,滚烫着将要沸起。
“很难看吧。”应绵突然说,他看上去并不多难过,但是语气低低的,“我也知道难看。”
“不难看。”温澈森说,他喘了一下,突然跪直在地上,把自己身上的T恤脱了下来。
“怎么了?”应绵一时没敢看,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温澈森这么做的意图,他看到温澈森的肩膀处有一大片伤疤。
这就是他几个月前在灯塔那边受的伤。
温澈森的身材很好,肌肉紧绷结实,那直下的线条很有力量,有些冲击,但腰又窄,穿上衣服是看不太出来。肩膀上的伤集中在后面,看这形态是已经恢复了大半了,但那几道已经增生的深长的疤口还是吓人。
“我也难看啊。”温澈森说,虽然那可能不是一回事儿。他只直来直往,在应绵那傻了眼的神情中把衣服穿了回去。
应绵一句话都不说了。
温澈森把手上那干净的抑制贴的封口给撕开,凑到应绵脖子旁边,怪不得应绵会不舒服,他那张贴了几个小时的抑制贴已经被汗揉皱了一角,只要动动手就能将其撕下来。
但应绵又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这次用了很重的力气,明显是拒绝的。
“不要看。”他说。
看来刚才的安慰也没有多大作用,还是只能安慰一部分,他那畸形的腺体还要另算。
温澈森叹了口气,“我抱着你好不好。”
两个人就这样正面抱着,应绵好像很害怕,连心跳都很慢,温澈森施了一点力把他后颈那张抑制贴撕了下来,看到了那处凹陷。同时感觉那凉意时怀里的人受惊般,一瑟缩。
但温澈森很快就将新的换上贴好了,安抚性地抚了抚他的后背,直到应绵的力气慢慢卸了下来。
他听到了应绵微微的抽泣声。
第112章 城堡
“你看这些事情多简单。”
值得他戴着丝巾和有领子的衣服万分遮掩,应绵对人的谨慎是无差别的,温澈森那时还没起疑。
应绵吸了吸鼻子,到现在脖子上的淤痕和腺体的凹陷自然是不算什么了,但当时很害怕,只想万无一失,尽管他确实见识少,明明除了懂医学知识的人之外,也不会有其他人能一眼就看出他的这些伤口和缺陷是表明什么,就连温澈森和温洵也是看了他戴项圈的样子才知道那来源,却还是担心被人看穿,便谁都不能相信。
甚至那时候过着流水般清闲的日子,也还挂念着这隐患,其实他的心结就是那样简单,根本无法依赖身旁其他任何人。
他大概是哭了有五分钟,才渐渐停下声音,同时也感觉到温澈森松开了对他的拥抱。
应绵抽了抽鼻子,站了起来,眼角还有点湿润。他心底的情绪是前所未有的复杂,温澈森不像以前那样了,从前温澈森不会离他很近,总若即若离,那是一种很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但刚才两个人有些过于亲密了,尽管应绵觉得这是一种指令式的行为,怕他拖拉过头,整理慢了,跟在驯人一样。
也难说是不是自己今天太不碰巧,周身不舒服,温澈森又要带他出去,所以快刀斩乱麻逼他面对现实一些,可是那种温度确实是独一无二。
“我还在等人,你睡吧。”温澈森说。
应绵点了点头,麻木地从衣柜里拖着张毛毯就到床上睡了。
温澈森独自出了外面,客厅和房间都被应绵收拾得很干净。他打开了内部通信器,大家都在黑市通讯信号受阻很小,但风险也高,好在那两个属下还没向他报告什么,在这种地方,一旦有信息发过来,就只有坏事。
在这间隙里想起了应绵刚才的反应,以前都不见哭过,可见多朝不谋夕的事,要顺利解决,都需要缓缓来。
他开门出去了,刚在背后把门关上,就听到了对门一阵嘈杂,还夹杂着一些意义不明的叫声,响了一阵又一阵,窗子下面能看到有人从巷子里回来,有些暧昧的气味逸散在空气中。难道应绵每天就过着这样的日子。
想到这里,他突然又折返回去,径直走到应绵的房间,应绵正卷着毯子面对着墙一动不动,身子微微起伏,但睡没睡着是不知道的。
温澈森来到了刚才那张书桌前,拉开了另一个抽屉,这几次他都没见应绵戴着那只手表。
没想到找起来也不费劲,一拖开那抽屉就看到了里面的东西,那只表正放在那里。他回头看了眼应绵,看上去没有一点觉察的动静。乱翻人家东西实在不对,但他想要找到一个答案。
他拿起那只表看着,看样子应该有一段时间没用了,秒表都停了,但是被保管得很好,有明显的勤奋擦拭的痕迹。
看到这里,感觉心情还行,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确定。
他按下那边缘的机关,嗒一声,那夹层就弹了出来。忍不住挑了下眉,他看到里面那张试香片还在原处,估计没想碰,而里面那空层也有擦拭的痕迹。
应绵是知道里面有什么,但并未理会。就那么不为所动吗?
温澈森把这表原原本本放了回去,毕竟能看出应绵内心是觉得这表的价值比那试香片的价值要高出许多,恐怕还跟以前一样,比较在意礼物的实用性。
放表的抽屉里还有一样东西,用牛皮纸包着的一叠东西,看形状是一沓子钱,他将这包东西翻了个面。
看到这牛皮纸上面写了几个字。
给温澈森的
这厚度估算与他当时转交给蔺柯的相当,蔺柯懒得给人管钱,应该后续是一次性都给应绵了。应绵本来就是个特别省吃俭用的性子,想过还会留下很多,但是说一分钱都要补回去,也太让人多想了。
就这找到的两样东西,一样比一样能打击人。
应绵其实真的睡着了,但没睡多久,混混沌沌醒来的时候听到了关门的声音,温澈森出去了。他撑着眼皮坐了起来,身上黏黏糊糊的,不经意扭头一看,看到床头挂着一条用热水烫过的毛巾。
温澈森刚到楼下,有一辆车从巷子里开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