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曾明川温习功课,李一程和柔儿在她房里数钱。
摊在炕上的铜板一个一个被绳子串起来,一百个一串。
等最后一个铜板被柔儿串到绳上,她惊喜的叫起来。
“嫂嬷,这里一共是七百一十三个铜板。”
七百一十三个铜板,还有一块二三钱的银子,去掉成本,今天差不多就赚了这个数,这还包括送出去的香肠在内。
李一程长长舒出一口气,总算是打了一个翻身仗。
家里的香肠不多了,他已经让李一山帮忙留五十斤肉给他,他要继续灌肠,现在离过年还有将近两个月,香肠的市场应该很大,如今天冷,香肠灌好了也不会坏。
猪头他多要了两个,下水没怎么多要,他发现卖的最好的猪头肉,卖的最慢的是下水,他还多买了些卤菜的原料。
那人或许也会跟着做香肠,但是无所谓了。
他已经想通了,人家都欺负到他头上来了,他没有必要再搞什么饥饿营销了。他也不去做恶意营销那一套,各凭本事吧!
吃过饭后,李一程靠在炕头上,给柔儿检查作业。
教了柔儿这么多日子,他发现柔儿不喜欢背书写字,更喜欢做数学题。
千字文学完了,除了字写的不错,内容背的磕磕绊绊,解释起来也含含糊糊。但在算术上,加减法已经算的很好了,两位数的乘法也很少出错。
柔儿看着自己默写的内容,很是心虚,好几句没有写完整。
李一程抬起头来,看到柔儿心虚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
他摸摸柔儿的头,轻声道:“我跟你大哥并不是要你读多少书,只要认字,会写,懂道理就行。这次做的算术题都对了,很棒,值得给一朵小红花。”
柔儿顿时欢喜起来,笑眯了眼睛。
回到自己房间,曾明川靠在炕头上借着油灯的光在看书。
李一程一进门,曾明川就放下书坐了起来。
“柔儿睡了?”
李一程点点头,往炕上爬的时候打了个哈欠。
“很累吧?”
曾明川把抱进自己怀里,动了动身子,让他靠的更舒服些。
“困了。”
李一程又打了个哈欠,在曾明川怀里蹭了蹭,惬意的闭上眼睛。
这就睡了?
曾明川看着他恬静的睡颜,只能打消了原本的心思。
第二天一大早,李一程跟曾明川又是一大早就出了门。
出了村子,曾明川就开始€€嗦,“一程,你觉得那个刘春会在那儿等你吗?”
“如果他母亲真的病了,他肯定会在。”
“要是他撒谎呢?”
“无所谓,不过是损失了几十个铜板。但要是真能帮助到他,并不多。”
“嗯,我是担心万一他有坏心……”
“应该不会。”
李一程想着刘春瘦小的身子和褴褛的衣服,摇了摇头。
“一会儿天就亮了,路上有人,他即便有坏心,也做不了什么。再说,我一个大男人,还能对付不了一个孩子?”
什么大男人,你是哥儿,现在是我的夫郎!
曾明川不明白,李一程怎么总是不能正视自己的身份呢?
他有心跟他一起等刘春,又想着李一程肯定不允许,只能叮嘱了又叮嘱。
路过昨天遇到刘春的那段路,并没有看到他。
李一程看看时间,才不到六点,他应该没有来。
曾明川看到路上没人,脸色还是不好看。
李一程笑道:“明川,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弱。”
曾明川带着担心和纠结进了书院,李一程调转牛车,走上了回家的路。
到了那个路口,他远远就看到了刘春。
还是那身衣服,胳膊抱在身前,伸着个脖子,不时的往路的两边看。
李一程又是好笑,又是心酸,大冷天的,这么早在这里等着,真是难为他了。
刘春看到牛车,眼睛蓦地亮了起来。
来了!
他小跑着迎着牛车跑过来,一张小脸儿比昨天干净多了,被风吹的煞白,嘴唇干燥起了皮,但眼睛特别明亮。
“李老板,您来了!”
李一程停下车,招呼他上车,刘春却摇摇头。
“我给您带路。”
刘春转身往前跑了,李一程只能无奈跟上。
牛车走了差不多一刻多种,到了枣园村。
刘春没有进村,而是沿着村子往北走,在村头上一栋矮小的土坯房前停下了。
他站在一扇破旧的木门前,冲着李一程招招手,“李老板,这就是我家了。您可以把牛车赶进来。”
说完,他推门走进了院子。
李一程在牛车上只看到了一圈土坯墙,大门虽破,但很宽敞,牛车能赶的进去。
里面院子的面积不大,牛车占了院子的一半面积。另一半地上竖着些参差不齐的植物,此时已经枯萎,看不出当初种的是什么。
两间正屋,旁边一间厢房。房门上的木头斑驳,窗户上的窗纸也是一层摞了一层,还有一处巴掌大的破口。
这条件,比当初的曾明川家还要差。
刘春打开房门,回头招呼李一程。
“李老板,我娘在屋里。”
李一程下了牛车,道:“你喊我李哥就行。”
“呃……”刘春迟疑了片刻,还是喊了声“李哥。”
李一程跟刘春进了屋,没在外面的房间停留,直接进了里屋。
“娘,大夫来了。”
房间里光线很暗,李一程闭了闭眼睛,才看清了屋里的情形。
屋里一张大炕,一个中年女人躺在炕上,头发花白,面色灰暗,嘴唇苍白。因为消瘦,眉间眼角都是沧桑的痕迹。她身上盖着一床灰扑扑的被子,薄薄的一层。炕前的窗被用草挡了下面的角,那里应该就是破洞的地方。
女人闭着眼睛,刘春喊她,她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刘春看她睁开眼睛,脸上现出欢喜。
“娘,我请了大夫来,你会好起来的。”
女人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看清眼前的刘春,皱起眉头,低沉的咳嗽了两声。
“春儿,你不用浪费钱……娘的病好不了了。娘只是、只是放心不下你……”
“娘,你不要这么说!”刘春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大夫大哥心肠好,昨天的钱就是他给的。他一定会治好你的。”
刘春起身,转身跪到李一程面前,揪着李一程的衣服,哽咽着道:“李大哥,求求你救救我娘。我以后一定做牛做马来报答您。”
“春儿!咳咳……”
刘春娘想起来,却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猛烈的咳嗽起来。
李一程连忙把刘春拉起来,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我既然来了,就是来给大婶治病的。你一边等着,我给大婶看病。”
“是。”
刘春被李一程的严厉吓住了,更担心他娘的病。他抬起袖子抹了把脸,看了眼他娘,从旁边搬了个凳子过来。
“李大哥,您坐。”
李一程坐下,抬手去搭刘春娘的手腕。
刘春娘已经停下了咳嗽,急促的喘息着,把手腕缩进了被子里。
“大夫,您、您不用费心,我的病好、好不了了。”
李一程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沉声道:“婶子,看在刘春这么孝顺的份上,你就让我给你看看吧!你忍心刘春难过吗?”
刘春娘看了眼站在旁边默默流泪的刘春,叹了口气,把手伸出了被子。
那截手腕苍白纤细,皮肤松弛枯槁。
李一程的手轻轻的搭在手腕上,认真把起脉来。
刘春紧张的看着李一程,大气都不敢出。直到李一程把他娘的手放开,才敢轻声问道:“李大哥,我娘的病……”
第117章 【117】你可愿意?
李一程沉思了片刻,看向刘春,一边思索,一边开口,“婶子的病……”
谁知李一程一开口,刘春慌了,急急的打断他的话,“李大哥,你、你能不能,能不能跟我出来……”
看着刘春跟他挤眉弄眼,再看一脸紧张的刘春娘,李一程明白了。
但他坐着没动,依然把话说了下去。
“婶子的病能治。”
他这句话说完,刘春瞬间愣住了,而刘春娘瞪大了眼睛。
刘春娘病重卧床半个多月,这是第一个明确说她的病能治的大夫。
原本她看到李一程如此年轻,还是个哥儿,不太相信他会看病。如今听他如此肯定,心里生出几分希望来。只是……看看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再看看骨瘦如柴的儿子,她又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