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家是三间正房，夫妻俩睡了东屋，西屋空着，屋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些杂物。
李一程跟刘住一起将杂物清理干净，床上的被褥都晒过了，准备好了干净床单，只等生产的时候铺上就行。
房间有门帘，门后还放了屏风。屋里的柜子里准备了小孩子的衣服、包裹、干净的布巾等，还有其他能用上或者用不上的东西。
从东屋到西屋，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刘住却觉得好远。李一程扶着他上了床，给他脱下裤子。
此时的刘住已经顾不得羞耻，只希望能顺利生产。
李一程看出他心中的紧张和恐惧，轻声安慰他道：“你放心，有我在，肯定让你们父子平安。”
刘住点头，“我相信你。”
这是李一程第一次直面哥儿生孩子，其实他心里也很紧张，但在刘住面前，他不敢露出分毫。
生孩子是个漫长的过程，尤其刘住是第一胎。
几个时辰过去，直到暮色降临，孩子还没有露头。
李一程拿起布巾，再次给刘住拭去脸上的汗。
刘住的脸色苍白，有些脱力，说话有气无力。
“一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生出来？”
“宫口已经开了五指了，再坚持坚持，很快就会出来的。”
“才五指……”
刘住摇头，“我没有力气了。”
“你歇一歇，一会儿好用力。我让牛哥送些吃的进来……”
他话音刚落，刘春在屏风那儿露出一个头来。
“李大哥，曾秀才让我送吃的来。”
李一程大喜，“你来的正是时候。什么吃的？”
“是包子，江来兄弟包的。还有大米粥，曾大哥煮的。”
“他们俩还没有回去？”
刘春知道李一程问的是江来江往，“已经走了，吃过包子走的。”
夏天天长，江来江往又是男孩子，李一程倒是不担心。
他把一盘包子端进去，刘春又帮他把粥拿上。
他抬眼见刘住的眼睛往门口瞟，意识到他在看什么，贴心道：“牛嫂放心，牛哥正在外屋吃饭，也是包子。”
刘住老脸有点儿红，牛顺利一直在屋里陪着他，才出去没一会儿。
哥儿生孩子，屋里还有一股血腥味儿，刘春不敢多留，放下粥碗就出了门。
“李大哥，我就在门口，有事儿喊我。”
李一程扶起刘住，让他坐的高些，用温水给他擦过手，递了个包子给他。
“来，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生。”
刘住确实饿了，顾不得肚子一阵阵疼痛，接过包子就咬了一大口。
“哟，是茄子肉馅儿的。”
刘住吃了大半个包子，恢复了几分精神，有心情说别的了。
“一程，我早就说过，你家这几个工人招的好，虽然年纪小了点儿，但老实本分能干活。”
李一程点头，“嗯，有了他们三个，我省心多了。要不然我一个人怎么能种那么多地？”
“哎哟！”
一阵剧烈的宫缩袭来，刘住弓起身子，手里的包子没拿住，一下子掉了。
李一程眼疾手快的接住，把包子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道：“你快躺好，我看看什么情况。”
刘住一直熬到半夜才生下一个哥儿，小小的孩子浑身通红，哭的响亮，眉心一朵哥儿标记十分清晰。
刘住很累，一脸疲惫，眼中的欢喜却藏不住。明明是喜欢的，嘴里却道：“就为了这个小东西，可把我折腾坏了。”
李一程把孩子洗干净，包裹好，交给旁边的牛顺利。
“牛哥，给，你家的小哥儿。”
牛顺利顿时慌了手脚，两只手张着，想接过来却又不敢。
那么小的孩子，浑身都是软软的，他要怎么抱？会不会弄疼了他？
他手足无措的回头，却见刘住闭上了眼睛，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越发苍白。
“一程，住儿他怎么了？”
刘住睁开眼睛，白了他一眼，有气无力的说：“我累了，也困。”
牛顺利连忙道：“你睡吧！孩子有我呢！”
“牛哥，我帮牛嫂换一身衣服，一会儿你把他抱到东屋去。这里空间小，味道也难闻，不适合产妇恢复。牛嫂的消耗很大，有小米粥吗？一会儿可以吃……”
“小米粥和鸡蛋一直温在锅里呢！一会儿我就去端……”
牛顺利话音未落，手里就被塞了个襁褓，他的身体顿时僵住了，动也不敢动。
他忍不住低头看怀里的孩子，小小的脸儿，肉嘟嘟的，小鼻子翘翘的，小眼睛闭着，小嘴儿红润润的，看不出像谁，他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稀罕。
这是他牛顺利和刘住的孩子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牛顺利的嘴巴不自觉的咧到了耳根。
“牛大哥，衣服换好了，你来抱牛嫂吧！”
襁褓被李一程抱走，牛顺利的怀里空了，居然觉得有些空虚。
他的胳膊弯着，眼睛还黏在小小的孩子身上。
刘住无声的笑弯了眼睛，“大牛，赶紧来抱我啊！你这家伙，有了孩子忘了孩子他娘。”
“我没有，我不是！”
牛顺利终于回过神来，对上刘住含笑的眼睛，傻乎乎的摸摸头，“我、我就是心里高兴。”
他弯下腰，一把刘住抱起来，大步出了房门，李一程抱着孩子跟在他身后。
安顿下刘住，看着他喝了小米粥，吃了鸡蛋，又嘱咐了牛顺利一些如何照顾孩子和产妇的注意事项，李一程才告辞。
刘住让牛顺利去送送李一程，刚走出大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曾明川。
牛顺利摸摸头，很是不好意思。
“明川，让你也跟着操心了。”
曾明川摇摇头，把李一程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黏在他的脸上。
“牛哥，你回去吧！我带一程回去就行。”
两家隔得这么近，再说曾明川来了，牛顺利照顾刘住心切，也不客气，回身就关了大门。
曾明川抬手摸上李一程的脸，“累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李一程对上曾明川深邃的眸子，一天的紧张劳累同时袭来，突然没了力气。
他抓住曾明川的手，顺势靠在他身上，低声道：“明川，我没有力气了，背我。”
曾明川心疼的无以复加。
李一程要帮刘住接生，他拦不住，可见到这样的李一程，又忍不住生气，气自己一点儿也帮不上忙。
他一把把人抱起来，大步往家走。
李一程搂上他的脖子，轻笑一声，“背着比抱着省力气。”
曾明川粗声粗气的说：“我喜欢抱着。”
李一程能猜到他为何生气，把脸窝在明川怀里闷闷的笑。
进了大门，厢房和东屋都黑着，只有西屋亮着一盏灯。
“柔儿和刘春睡了吗？”
“嗯。”
曾明川一直把李一程抱进卧室才放下他。
他认真的看着李一程，沉声道：“一程，以后不许再去给人接生了！我会心疼。”
第152章 【152】县令大人有请
曾明川说是那么说了，但并没有阻拦李一程去保安堂学医。
他很矛盾，知道李一程喜欢医术，但又怕他辛苦。
他轻轻叹气，还是自己不够强，所以才让李一程承担了太多。
再看李一程，每天忙忙碌碌的，却总是很开心，他又觉得这样也挺不错的。
能赚钱，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家里还有帮手，李一程觉得日子过的很舒心。
这天他照常去集市上卖凉皮。天气越热，凉皮的生意越好。
很多人说，天气热了不想动，没什么胃口，就想吃点儿凉的，滋味足的，而李一程的凉皮正好符合他们的意愿。
李一程和刘春的生意正忙着，摊位前来了两个穿皂衣的衙役，他们站在李一程的摊位前，先是确认了李一程的身份，随后恭敬抱拳：“县令大人请曾夫郎去衙门一趟。”
去衙门？
李一程第一反应是刘春的事儿不是早就结案了吗？让他去衙门做什么？
旁边的刘春手里一抖，铜板掉到了案板上，紧张的看向李一程。
铜钱掉落的声音让李一程回过神来，应该不是坏事，不然大人不会用“请”字。
既然县令大人有请，他怎么能不去？
李一山拉住李一程的衣袖，眼中满是担心，王秀也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想说话却碍于衙役在。
此时周围的摊贩和来买凉皮的人纷纷看过来，还有人大声道：“李老板是正经做生意的人！为何要去衙门？”
衙役似乎是回答周围人的质疑，更多的是给李一程释惑，“大人请曾夫郎去是有好事，曾夫郎无需担忧，跟我们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