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祝明玺每次利用魔镜穿越时空都需要三分钟,而这三分钟就是镜灵祝明玺仅仅拥有的时间。
但他又总是沉睡着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醒来,就是现在。
丝丝缕缕的疼痛从灵魂深处袭来,他身体里好像多了一个永不会愈合的破洞。
祝明玺睁开眼,看见小镜慌慌张张地绕着他飞翔。
【怎么办怎么办!我破了!】
祝明玺压下疼痛定眼一看,果然在小镜身上看见一个洞。
小镜叙述了刚刚的经历:它被金银魔晶山中的圣愈宝石攻击,碎了一地后又飞快愈合,但愈合后却发现自己丢了一块儿最中间的碎片。
祝明玺很快想起了这件事,他闭上眼飞快感受了一下。
他的本体确实丢失了一块碎片,可所有魂意都在,所有血契都在……
祝明玺猝然睁开眼。
【主人怎么办?那块儿碎片太小太微不足道,我甚至没办法将它召回……】
祝明玺眸中荡出一抹笑。
【主人,你有办法啦?主人,我该做什么?!】
祝明玺:“等死。”
小镜愕然。
祝明玺笑着摸了摸银色光体,语气略带歉意,却依旧笃定。
“不必做多余的事情,就等死吧。”
三分钟时间到,他再次陷入无尽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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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指甲盖儿大小的魔镜碎片当然不足以支持魔王穿越至爱人所在的时空,魔王一边期待又欢欣地和爱人继续五日一次的约会,一边踏遍整个曙光大陆寻找魔镜碎片生长之法。
终有一日,他得到答案:《阿波纳手记》里或许有他想要的。
《阿波纳手记》的寻找过程简直像一场奇迹。
就在魔王遍寻无果,濒临绝望,得到的唯一答案就是《阿波纳手记》已经随着阿波纳的死亡被烧成灰烬之际,他收到了一个来自安娜塔西雅的包裹。
和他第二次冷战已经持续十年的妹妹依旧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只言片语,只给他寄来一本书。
那是他年幼时的日记。
魔王翻开这本古旧的书籍,在一张金叶子制成的书签旁,看到了自己涂鸦般随手绘下的字迹。
【阿波纳手记……雪精灵……乌漆漆……】
记忆瞬间如开了闸般的洪水般宣泄而下,潜入精灵王宫找到那本儿童读物并在末页看到《阿波纳手记(残页)》的那一刻,魔王恍若在经历一场童话。
从精灵王子变成魔族怪物之后,他再也不曾如此顺遂过。
简直像众神重新眷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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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对《阿波纳手记》中的灵魂契约很感兴趣,可他无论实验了多少回,契约的签订都以失败告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以灵魂之力强行激发魔镜碎片的能力,使他能够穿越到爱人所在的时空。可即便后来他偷得完整的魔镜并将其放在心口,也没办法沟通魔镜的灵魂。
或许是因为魔镜已有了它签订过血契的主人。
魔王最终失败于圣山之巅。
他年轻的,聪慧的,像鹰一样自由的爱人利用通往圣山的传送阵剥离了他藏于心口的魔镜。
“我们此生都不要再相见了。”
他的爱人眉目冰冷,语气竟仍然柔软动听。
他被丢弃于圣山之巅。
魔王先是感到了冷,然后感觉到了热。
他血肉模糊,破了个洞的胸口像是藏了枚火种,简直要将他灵魂燃尽。
被冻成冰渣的鲜血重融回水,极致的滚烫和疼痛几乎令他忍不住想扯出自己的心脏。
他无意识把手伸入胸口的血洞,却意外触碰到一块指甲盖儿大小的滚烫硬物。
他低头一看。
愣住了。
这竟是他第一次得到的魔镜碎片。
他曾把这枚碎片制成吊坠,又把这枚碎片放入心口,就算他后来偷得整面魔镜也没将两者融合。
如今这碎片已完全融入他的心脏,即便圣山之力也不可将其分割。
只不过,它如今暗淡无光,浑身滚烫,像是本体正遭受着火烧折磨。
零星记忆在此刻复苏。
是了,另一个时空年轻的自己正在用最高等级的黑暗魔法火焰燃烧魔镜的本体。
“我用了最高规格的黑暗魔法,我把它完全销毁了,那个冒牌货再也不会出现了。”
“阿玺,你不用再害怕了。”
年轻的魔王脸上露出温和,安抚,和略带紧张的笑意。
……
呵。
魔王像握着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着粘连在心脏上的最后一块儿魔镜碎片。
一想起自己曾经经历过,而另一个时空的魔王即将要经历的事,他忍不住扯起唇角低声嘲讽。
“蠢货。你也马上就要被阿玺抛弃了。”
他在疼痛的间隙轻轻吐出一口气,竟是难得觉得畅意开怀,像是痛苦也被人分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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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燃烧起来的时候,镜灵祝明玺没感觉到什么痛苦,只感到暖意。
他感知到自己的本体正在被火焰燃烧,他感知到所有束缚过他的一切正在此刻消弭。
和圣德利亚的血契解了,他却没完全死去,而是受到灵魂的牵引,来到一个崭新的,温暖的,背景音是一种奇妙律动的新居。
他愿意待在这里,并为此感到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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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在极致的疼痛中陷入昏死,再次醒来时,从前他无论如何也无法与魔镜彻底签订的灵魂契约已完全生效。
略一思索,魔王便明白这是因为魔镜本体已毁,血契已解,而这枚力量微弱到几不可闻的碎片已完完全全属于他。
魔王攥紧心口的魔镜碎片轻笑起来。
魔王的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应该立刻离开圣山,回到城堡休养生息,可灵魂深处却有一种冥冥的指引,告诉他前方不远处就有他的所需之物。
魔王捂着胸口的血洞顺着指引往前行。
不多时,他便找到一块圣愈宝石。
他把圣愈宝石贴近心口的魔镜碎片,可魔镜碎片力量太微弱,连圣愈宝石的力量都无法自主吸收。
没有经过过多思考,魔王将圣愈宝石直吞入腹。
圣愈宝石的力量被融入体内,魔王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魔力对这股力量产生排斥,但他却不管不顾地牵引着这股力量抵达自己的心脏,并强制灌入镶嵌在心脏中的魔镜碎片。
碎片微微发亮。
他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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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吸纳了成千上万块圣愈宝石力量的魔镜碎片终于在魔王心口变成一面完整的镜子。
它成了有史以来第一个能突破禁制待在圣山之巅的魔器。
而魔王也第二次在圣山之巅获得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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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圣山后,魔王迫不及待地穿越了时空。
他这次将会吸取教训,不会再试图将年轻的爱人掳至他的时空,不会再试图囚禁他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鹰。
他会用更详实的计划囚禁曾经的自己,他会将年轻的魔王取而代之。
当然,在计划开始之前,他急不可耐地想去看一眼自己年轻的爱人。
他轻轻推开门。
他呆住了。
年轻的爱人魅毒发作躺在床上,面颊绯红,浑身颤栗,他细白的手指颤抖着抓紧盛血的器皿,焦渴难耐地舔舐瓶口的血液。
……看起来可怜极了。
思绪清晰之前,魔王已走过去拿走了爱人手中的瓶子,并俯身颤抖着吻上了他。
“对不起……我来晚了。”
“魔王大人……”
吻去爱人眼角泪光,看着爱人在自己怀中青涩地颤栗,魔王福至心灵,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低低笑了起来,只觉身心舒畅,三百多年的郁结一扫而空。
“嘘,别说话。”
不要吵醒隔壁年轻的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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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令魔王没想到的是,年轻的爱人着实聪慧,年轻的自己也实在难缠。
魔王拖着未愈的残躯来到关押圣德利亚的冰川,想借用他的移族血脉为他的阿玺带来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