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名就不自在地侧脸咳了下,但想到戴维来医院找他时十分忧虑担心的模样,就又把头扭了回来。
他其实不想相信戴维的说法,但余曜迟迟不出发,确实让他也有点着急了。
倒不是着急催训练。
主要是在唐清名的印象里,余曜和自己一样,都是急性子,空等这么多天,实在有点反常。
唐清名咳了咳,刚想说得再明白些,就见余曜神情古怪地问道。
“唐教,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因为你受伤,心生怯意,所以才迟迟没有去尝试攀岩的吧?”
等对上唐清名默认担忧的神情后,少年不由地想到,这两天总收到的戴维先生的关心电话,教练们陆陆续续的关心短信,还有网友们各种打听他现状的关心讨论帖……
各种蛛丝马迹汇集到一起,余曜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少年不懂且大为震撼。
不是,自己到底给大家留下了什么奇怪的刻板印象?
只是想短暂地休个假而已,为什么大家都一副自己一定是出了大事的紧张神情?
余曜缓缓打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第58章
唐清名略显心虚地挪开了视线,余曜就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离谱,问就是离谱。
少年是真没想到,自己不过想体验一下正常高中生的寒假生活而已,居然会引出这么不靠谱的猜测。
余曜几乎都能看到自己眼前具象化的黑线。
他甚至忍不住地想到了谢海青在医院里的话。唐教应该是真的伤到了脑袋,要不然怎么可能相信自己因为教练受伤就对酋长岩望而却步这种鬼话。
余曜好气又好笑,不满和诧异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唐清名强自镇定,挑了挑眉,“难道不是这个原因?”
余曜斩钉截铁,“当然不是。”
他把一大沓明信片拿了出来,啪得一下拍到了折叠椅上,“我是人,不是神,也需要有时间来经营自己的生活。”
明信片上是公园各处的风景,显然出自眼前少年的手笔。
唐清名视线扫过,再抬眼,就见夕阳暖融融的光从少年的背后照亮轮廓。
离得近了,可以清晰地看见对方光洁的脸庞边缘,有细细软软的绒毛,如最鲜嫩的水蜜桃一般。
这是年轻人特有的青涩美好,富有朝气。
唐清名目光漂移一瞬。
实在是余曜平时表现得太像是一个思维缜密,行动力果决的成年人了。
如果少年不说,他都快要忘了,站在自己眼前的,不过是个才十七岁,正在上高二的小孩。
唐清名用没伤的那只手很重地揉了下太阳穴,慢慢叹出一口气,“是我想多了。”
只能说是时间不等人。
连自己近来都开始急功近利了。
唐清名垂眸遮住眼里一闪而过的晦暗神色。
余曜把明信片收起来刚好没看见。
他没接话,显然对唐清名这个解释并不是很满意。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对一名运动员而言,这样的猜测算不上友好,即使出于关心之名,也会让人心生不悦。
但唐清名也没有要接着解释的意思。
他望向酋长岩上形如马尾的融雪溪流,语气悠长,“我给你找好了新的攀岩搭档,明天,他就会到这里和你碰面。”
“是谁?”
余曜早就有心理准备,倒也不排斥自家教练帮忙摇人。
探索黎明之墙困难重重,有一个势均力敌的攀岩搭档的话,会在探路时少费很多气力。
原本这个人选非唐清名莫属,但他现在手臂受了伤,自然只能换人。
余曜之所以会选择停下来休假,除去季节气候和心情原因,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攀岩搭档本就难找。
还要找一个水平相当,兴趣相投,目标一致的,怎么看怎么难如登天。
特别是自己的最终目标还是黎明之墙。
余曜原本都做好了自己一个人在虚拟空间默默训练,实在不行就直接孤身上崖的准备。
但如果唐教能帮他解决这个难题,那自己还休什么假,当然是马上走起来。
少年眼底的期待呼之欲出。
显然,比起享受假期,他对挑战酋长岩的兴趣只多不少。
唐清名看得分明,那些被戴维苦口婆心,长吁短叹才灌输进了一脑子的话,就都被他统统倒进了垃圾桶里。
什么有所顾忌,什么心生犹豫。
要不是搭档明天才到,看余曜眉眼弯弯的模样,唐清名都怀疑今天晚上少年就要摸黑上崖去。
嗯,原来原因真是在自己身上。
只不过不在自己想的地方。
唐清名又看了会儿远处的高大山体,转动轮椅就要回医院。
“唐教,你不看火瀑布吗?”
余曜试图叫住自己教练。
唐清名头也没回,“我看过很多次,不想再看了。”
他的余音里带着不明显,却很深的惆怅,像是在无意中怀念什么。
余曜就没有再追上去。
他眼睁睁看着谢海青推着教练离开,鬼使神差地想到了远方旅行社的墙上,还有宋教手机里的合影照片。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来m国再见,总感觉唐教跟以前不太一样,好像被抽走了一股精气神,总有哪里不太对。
是受伤的原因?
那也不应该,毕竟以唐教的资历,这样的骨折伤,应该经历过不止一次。
那是为什么,跟宋远方有关吗?
余曜想到这里,连忙打住思绪,毕竟再往下,就是唐教的私事了。
干等半天的祁望星顺势推着自家兄长回来,“小余,我们还等吗?”
都五点四十分了,还会有火瀑布吗?
祁望星惦记着游戏副本即将打出的结局,归心似箭。
余曜望了眼天边逐渐西沉的太阳,“再等等吧。”
来都来了,不到最后一刻,真的很难甘心。
少年坐回了自己的折叠椅上,目光专注地望着眼前的瀑布,仿佛用目光就能为眼前清澈无色的溪流倒灌上来自地心的灼热岩浆。
祁望星不太理解少年的坚持。
但朝夕相处,他知道余曜决定的事,哪怕是一条道走到黑,被证明其实是错的,都不会轻易更改,也就耐着性子一起坐了下来。
临近傍晚的风撕掉温情面纱,小刀子一样冷冽。
祁望星抖了抖,把少年之前递给自己的暖宝宝撕开。
余曜也把重新灌好的暖水壶放到祁望霄的保温毯里,自己双手捧着暖宝宝出神。
夕阳已经落上树梢。
但天际堆积的晚霞并没有要散开的迹象。
酋长岩山脚下,野餐区里,有不少专业摄影人士已经开始收拾设备,嘀咕着今天真不走运,居然有这么多该死的云彩。
祁望星的口语不错,能听出个大概。
他望望余曜,但对方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就跟火瀑布下一秒就要出现了一样。
如果不是知道余曜也不能确定到底会不会有火瀑布,祁望星真的要被骗到了。
他百无聊赖地低下头想继续看小说。
可下一秒,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来了来了!”
有人高喊一声。
什么来了?
祁望星下意识抬起头,就见原本才把三角架放进收纳袋的摄影师撒丫子地转身往最好的观景位跑。
他再抬起眼,就见高大陡峭的酋长岩上,那条细细的,马尾一样的潺潺瀑布,已经开始发出金黄色的光芒。
还没等青年的惊呼出声。
刹那间,整条瀑布就被夕阳的余晖点燃,火/药般燃烧起来了一样,从高耸的峭壁上喷泄出一道长长的橘红色火焰。
是火瀑布!
祁望星第一次深刻理解到了,为什么有瀑布会以火为名。
“真的很像,很像€€€€”他被卡住了壳。
在他身侧,少年神色平静地站起来,举着摄像机拍照,准确接上,“零度的岩浆。”
冰化为水,温度界限就是零摄氏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