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望星探头探脑地四下张望。
祁望霄的目光先落到少年期待忐忑的脸上,紧接着,就心有灵犀地望向远处的海平面。
倒计时53……51……45
余曜低声,也不管身边人是不是能听见,“我们说好过还要一起看烟花。”
倒计时43……37……30……
身边的意料之中的沉默,少年抿了抿唇,没有打算彻底挑明。
倒计时24……18……10……
余曜的手指颤了颤,突然感觉到熟悉掌心的热度。
最后十秒倒计时。
他手里被塞了个剥得干干净净的橙子,下意识扭头,就听见对方眼眸带笑,薄唇轻启,答应了一句:“好。”
二哥真的听见了?!
余曜惊讶一瞬,下一秒,“轰隆€€€€”
第一朵烟花绽放在青年望向海平面的眼眸。
余曜立刻摆正视线,在祁望星的拍手声中望向了一朵接一朵烟花绽放的海上夜空。
这是一位烟花大师的心血之作。
无数朵烟花接二连三地凌空绽放,红蓝黄绿紫,在夜幕中铺设出最浓墨重彩的缤纷画卷,萦绕着白色的烟雾和闪烁的群星。
“好美!”
祁望星眼神一亮,边拍照边拉住余曜,“这个烟花叫什么?”
余曜不着痕迹地避开,以免对方发觉到自己和祁望霄相握的手,“陌上花开。”
这四个字话音一落。
最后的百枚烟花压轴齐放,奔涌而出的白色烟雾变色,闪烁,坠落,如梦似幻,一瞬间照亮天地海色。
祁望星的嘴都张成了O字,海边的其他居民游客也纷纷拿出手机记录连拍。
但这只是个开始。
余曜轻轻眨了下眼。
盛大的烟花仿佛只是一个开关的阀门,才寂静下来的夜空突然再度被点燃,绽放出令人震撼的绚丽色彩。
整个夜空发出红的、蓝的、绿的、紫的瑰丽光芒,仿佛是天空中最神秘的舞者轻盈地抖动着她的裙摆,又如同宇宙中的精灵在翻滚跳跃,点缀着不时划过天际的流星。
“极光来了。”
余曜稍稍用力反握住,轻声,“烟花和极光,二哥,熟悉吗?”
祁望霄略显诧异的目光对上了少年平和了然的视线。
“我以为你不知道。”
青年眼里倒映着离奇而美丽的光,但眼角眉梢的鲜亮神情却不容错认。
“怎么可能呢,”余曜弯了弯好看的眼,“只是当时没反应过来,再往后,就都明白了。”
他是迟钝了些,但不至于说在7878的明示暗示还醒悟不过来。
只是有些事情,看破未必要说破,在一切都没有尘埃落定之前。
余曜眉眼扬了起来,定定地看着祁望霄,仿佛要一直看到他的心底。
“这位烟花大师手里还有很多作品,我在听见名字时就定下了这场,二哥,有句话我一直没有说过。”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认真道,“欢迎你回来。”
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也回到,我的身边。
余曜决定把后半句深深藏进心底。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这是他在听说烟花名字的时候第一反应过来的古句。
余曜鼓起勇气说了这么一大通,头脑的热度一下来,就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祁望星和祁家大伯。
好在祁望星正在教祁家大伯把拍到的图片做动图,叽叽喳喳的,应该没心思注意到这边。
余曜刚要松一口气,就被人更加用力地握住了手。
祁望霄皱了皱眉,似乎被问题困扰。
余曜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祁望霄却是故意露出苦恼的样子之后,才眨了眨眼,语气温和,“这可怎么办才好。”
余曜没反应过来,“什么?”
祁望霄笑了笑,翻过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了最上面的聊天框,里面的头像刚刚好是余曜才看见过的。
“我也点了一场烟花。”
他乌黑的瞳孔有一点笑意正在晕染开,眨眼间铺天盖地,“只不过名字叫€€€€”
无数烟花升空的长啸声里,青年吐字清晰,字字如在余曜耳边,“灿烂星辰。”
时空在这一刻颠倒回转。
余曜在漫天璀璨的烟花里,第一时间想起了那首曾经在祁望霄书房里古旧明信片上看见的诗。
“Bright star,would I were steadfast as thou art……”
那首诗人济慈病重濒死时,写给爱人,想要告诉对方,他的爱如万千星辰一样灿烂永存的绝笔作。
第一次看时他只品出了诗中的绝望,心疼青年前半生坎坷的遭遇。
可在这盛大绚丽的海天烟花下,余曜突然就明白了这首诗的另一层意思。
灿烂星辰,我将永忠于爱情,也忠于你。
轰€€€€
有烟花在余曜的脑海里炸开。
他怔了好半晌儿,都有几分恍惚,待到看见天边烟花怒放,如星河璀璨时,紧绷的十指才一点一点地松开力度,嘴角却也一点一点在上扬。
余曜不知道其他人在遇见这种场景的时候会如何说,一时又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
反正祁望霄没有明说,他也就还可以当一次鸵鸟。
但终归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余曜向来很少要求别人什么,也从来不对任何人抱有期待,但这一次,他看完了一整场的烟花,突然就有了无穷尽的勇气。
他理直气壮地问身边的青年,似乎笃定对方不会拒绝。
“二哥,你陪我一起去x-games好吗?”
第148章
这个要求太不余曜。
余曜强迫自己看着祁望霄的每一寸神情,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对方因为讶异而微微挑起的眉眼,但也在自己意料之中的答应了下来。
余曜起初还没多想。
直到和春晚一起倒计时,回房间休息的时候才意识到€€€€
不对!
二哥好像还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看到了他夹在书里的旧明信片的事!
少年始终上翘着的唇角僵了僵。
那岂不是说……在二哥眼里,他才稍稍表露了一下心意,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蹬鼻子上脸,要求他跟自己一起去m国的比赛。
不,甚至极有可能自己彻彻底底会错了意。
那张明信片那么久远,二哥说不定只是单纯想祝福自己的未来如星辰般灿烂。
余曜:……
他觉得自己此刻已经可以化身尸体,安详火化。
少年洗澡的时候用力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感觉劈头盖脸的热水都冲不掉浑身上下那股儿的尴尬劲儿。
这也太社死了。
还是没办法跟当事人解释的社死。
因为这股别扭劲儿,余曜在床上连打了十七八个滚儿,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了面包卷儿,都还觉得面红耳热。
手机也是拿起又放下。
余曜有心想解释自己不是那样的人,但转念一想,这岂不是把自己的心意都大白于天下。
不行不行。
可如果直说自己看见了明信片……
那更不行了,二哥大概也会尴尬的。
左右为难,难上加难,前后都难。
算了,硬着头皮当没这一回事好了。
反正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就权当昨天的余曜已经死了。
少年果断选择装鸵鸟,为了防止自己的尴尬劲儿上来,睡梦中梦游着拿手机跟祁望霄解释,还特意从被子里爬起来,把手机拿到伸手够不到的地方去。
现在,睡觉!
余曜把被子一蒙,强迫自己闭上了眼。
落地窗外的月亮东升西落。
波涛声托起少年人光怪陆离的熟悉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