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全场比赛总时间的百分之五点五五。
如果不是他接下来要采取的路线方案需要足够的爆发力和耐力,这么奢侈的休息长度,即使是余曜自己也觉得有点太过分了。
不过自己过度使用的左手和右手总算得到了充足的放松。
余曜交替双手转了转手腕,平静温和的目光依次定格在上方的几处过于圆滑的岩点之上。
就是现在。
少年深吸一口长气,左手上探,牢牢抓住早就看好的岩点。
他在指腹握紧的刹那间就重回攀岩状态,整个人从肩到手,从腰到膝,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线条都被彻底调动,爆发出最惊人的力度,随即便是€€€€
向着斜上方,纵身一跃!
“余试图跳到下一个岩点去!”
在场的攀岩爱好观众一下看出了少年的意图,当场就目瞪口呆地大声嚷了出来。
他们不是故意想要破坏观赛礼仪,实在是大家伙在余曜起跳的瞬间都很懵逼。
不是吧,余,我们没看错吧,这么光滑的岩点,你居然想要直接跳过去?
你确定自己能抓得住?
这怎么可能!
他们已经可以预见掉余曜会因为抓不稳岩点而直接掉落。
“天呐!”
“啊啊啊啊€€€€”
尖叫和惊呼声此起彼伏地在观众席响起,使得场馆内部的空气越发沸腾。
也正如这些懂得专业的观众们所想的那样,余曜确实没有把握自己能够抓住如鹅卵石一样圆润光洁的岩点。
这种故意为之的外形,显然定线员的设计意图不止不少动态跳跃,甚至还在刻意杜绝选手们的动态跳跃。
余曜也没有要跟定线员逆着来的意思。
他之所以选择纵身跳起,目的并不是直接抓住岩点。
所以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见,少年向上跳跃后并没有伸出手抓住那个观众们以为他会试图抓握的岩点,而是放任自己终于被大地引力向下拉去时才终于有了动作。
“砰€€€€”
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响。
余曜左手上拉,右手下撑,以一种膝盖磕抵在造型点上的折叠姿态成功稳住了自己下坠的趋势。
三点用力的三角形平衡也使得他能够将自己重新固定在岩壁上。
但这并不意味着在心里预言过余曜会自己掉下的观众们会因此放松心弦。
“啊这……”
“这是干什么,不进反退?还是没有抓住岩点的救场挽尊?”
“余到底要干什么呀?”
他们的议论声很快被随之而来的红黑线上约翰尼非常相似的倒退一步动作惊讶到,疑惑的问题也就变成了€€€€
“他们两个究竟在做什么?”
虽然说难度赛只规定了坠落才会结束比赛,这种倒退完全是卡了个bug,并不会导致比赛的终结。
但难度赛也是需要运动员把绳索按照定线员的路线设计一步步挂到预设好的卡扣里才行。
所以,余曜和约翰尼这种倒退回上一步的操作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吧?
别说观众们,定线员都看得一头雾水。
“难道他们是想要以退为进?”
定线员琢磨了半天,只能想到这个在华国家喻户晓的成语。
"不过约翰尼也不是华国人,"他忍不住腹诽道。
赛场的紧张气氛没有因为两位选手同时行动起来而有所缓解,反而因为他们两人的举止太过无厘头而变得更加凝重。
尤其是两人还用了同样的后退策略。
大家伙都猜不到余曜和约翰尼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勉强按捺着好奇心继续看下去。
总不能两条线都要用一样的方法破局吧?
大家左看看,右看看,唯恐自己错过哪一位的下一步动作。
但人注定只有一双眼睛。
就在观众们的视线来回梭巡的时候,余曜和约翰尼不约而同地行动起来。
蓝白线上,余曜率先切换回了稳扎稳打的身法。
他拿出了定线员梦寐以求的kneebar技巧,将自己的小腿稳稳卡进岩壁上距离不远的凸起之间。
只不过和定线员原先的设想有很大的不同。
余曜并没有将膝盖抵在光滑的岩点上,恰恰相反,他充分地利用了长方形造型点与水平线倾斜的微弱夹角,更改借力对象,将自己小腿的大部分贴合面积转移到了造型点上。
这样一来,虽然不像原本计划那样能借到更多的支撑力,也能大大减小手部的不少压力,让攀爬轻松不少。
余曜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少年明晃晃表达出来的意图在他动作的当场就让不少攀岩爱好者直拍大腿。
对啊,岩壁是湿滑的,岩点是光洁的,但造型点总是倾斜的可以借力的吧!
这种从未设想过的道路看得懂行的观众们激动万分。
【卧槽,这也行?】
【我的大脑余曜的大脑一定不是同一种大脑】
【他是怎么想到的这种解法?我还是第一次见人把kneebar的借力点放到造型点上的,定线员都不敢这么想】
定线员确实不敢这么想。
他设计长方形的造型点完全是因为觉得金字塔造型点太单一,想要有点革新,设计成不同角度的倾斜方向则单纯是因为横平竖直的四方块看起来太过死板,没有美感。
谁能想到余曜连这点都能利用起来!
他简直是个解题的天才!
顶着一头披肩发的定线员兴奋地薅了把自己平时精心保养的头发。
远隔山海的电视机前,艾莫斯也举起汽水跟老迈尔斯的大杯啤酒清脆一碰。
“我就说这点小问题难不倒余!”
艾莫斯眉飞色舞,“不过他的解法也太新颖了点。”
一直以来,造型点都是垫脚石般的存在,选手们的注意力更多专注在岩点上,解法也都是围绕着岩点来,谁能想到余曜居然会注意到造型点的形状角度并且充分利用了起来。
相信以后的选手们都会受到不少启发,训练比赛的思维方式也会变一变。
“这不是很正常嘛,”老迈尔斯对此十分淡定,嚼着自己心爱的意大利面道,“余连黎明之墙上最不起眼的小凹痕都能利用到,这么大的造型点,他当然会物尽其用。”
这倒也是。
艾莫斯深以为然。
他替朋友高兴了一会之后才把目光移向了另一边,叹了口气,“可惜没有看见约翰尼怎么破局的。”
有这样遗憾的观众不止艾莫斯一个。
大家虽然已经接受了约翰尼也是本次比赛的黑马这一事实,但骨子里还是对余曜的期待更多一点。
所以自然而然的,大部分的目光都还是落在了蓝白线上。
只有相对较少的一部分人亲眼目睹到了约翰尼再次后退一步,从岩点的外侧边缘借力攀爬了上去的全过程。
两名选手对造型点的二次利用很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之前担忧无比的观众们都看得啧啧称奇。
嗡嗡嗡的小小声议论也在场馆里再度响起。
后台里,攀联主席亚尔培特在看到余曜和约翰尼终于进入到2分区后终于大大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2分区失败已经算是正常失误,我们攀联也不至于要承担太多舆论的压力了。”
亚尔培特笑着说着,话里话外压根不敢想象余曜和约翰尼是否会拿到top这种可能。
不是他看不起这两人。
实在是越往上,造型点越少,全是岩点这种硬通货,岩壁还没有任何借力的可能,对于余和约翰尼来说,相当于难度又上了一个指数级。
之前的难度就已经能干掉不少人了,再上一个指数级?
亚尔培特一想就直想摇头,尤其是他通过后台的放大屏幕已经能够看清余曜和约翰尼因为过度用力逐渐开始隐隐颤抖的胳膊和膝盖。
“反正就算现在掉下来也是金银牌。”
亚尔培特对此还是很满足的。
他已经开始安排技术人员待命,预备着在余曜和约翰尼这组结束后的比赛间隙再次检测一下岩点的牢固度。
所以,他们俩什么时候结束比赛呢。
亚尔培特忍不住看了眼倒计时大屏幕。
与此同时做出同一动作的不少观众里,祁望霄也在其中。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在余曜最开始磕到造型点上的膝盖上徘徊不去良久,神情不动,握住拐杖的手指却收紧到微微发白。
只不过,和周围善意期待比赛结束的观众们不同,青年眼眸深处的笃定与信任始终不曾有半分动摇。
余曜会拿到top。
祁望霄从不曾怀疑过这点。
这也是余曜自己此时的想法。
只不过真的有点难。
余曜在进入到2分区后,敏锐发觉到能借力的造型点都在逐步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