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检当天,采集样本的场地外围聚集了大批不请自来的媒体记者,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场馆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到了需要当地警察局出动维持治安的地步。
“哦,天呐,简直比大明星的演唱会都热闹!”
“我觉得比很多大明星的演唱会都热闹!”
“废话,那可是余,能一样吗!”
见惯了国际巨星的f国首都警察们都对此啧啧称奇。
尤其是,肉眼可见的还有很多媒体记者正在源源不断地飞奔赶来,别说汽车了,光是他们扛着的三脚架就已经被挤得无处容身。
很多人被迫拿出标记了“made in yiwu”字样的自拍杆,让远远观望的教练们叹为观止。
“这样的自拍杆我也有,”副驾驶上的赵威明试图活跃气氛,“我闺女买一个嫌重,又买一个嫌抖,折折腾腾买了一堆,家里都能开店了。”
宋双成也很给面子,扶了扶老花镜一起玩笑:“那今天现场的自拍杆收一收,岂不是都能开一个自拍杆厂了。”
这绝不是一句夸张的话。
宋双成甚至怀疑,如果不是他们的车窗上贴了厚厚的防窥膜,道两边的人看不出车里到底是哪国运动员,他们压根进不了场馆就会被彻底困死在当场。
可即便如此,车速也太慢了。
慢吞吞的,跟蜗牛爬一样。
看着车窗两边密密麻麻的人头,宋双成忍不住又提醒赵威明一句,“小赵你的口罩可千万别摘。”
赵威明自然是满口答应:“那可不敢,宋老,我这口罩要是摘了,那不就完犊子了嘛!”
作为教练,他再清楚不过,按照兴奋剂取样细则,运动员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达指定检查地点报到,工作人员至多在约定时间后再多等两个小时。
可万一自己被人认出来是余曜的教练,别说两小时,两天都未必够用。
而余曜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一旦缺席兴奋剂检查,哪怕后面随时随地被赛外检查委员会的多次飞检补上,也堵不住全世界的悠悠之口。
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完犊子了。
赵威明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口罩又往上拉了拉,宋双成和唐清名也尽可能地减弱自己的存在感,老大的个子愣是蜷缩在前排座椅的阴影里。
反倒是第三排的余曜和祁望霄端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没有一丝半点要躲藏的意思。
主要是€€€€
车内的挡板都落下来了,什么人能隔着板子认出自己的?
余曜大大方方地在车里翻阅着平板电脑上的PPT,在柔和的护目光线里时不时拖动鼠标进行修改编辑。
祁望霄偶一抬头,看见的就是少年的眼睫轻轻垂落,微微颤动,一副很是一本正经的专注模样,仿佛外界的种种质疑揣测都不萦于心。
静静守候的青年白皙英俊的脸庞上也没有教练们那样焦虑悬心,只是在余曜终于合上屏幕时紧接着温和出声。
“都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吧。”
余曜揉了揉有点酸疼的手腕,唇角翘了翘,“不过赵教分享给我的这个PPT模板有点太可爱了。”
背景全是一片片手绘的卡通绿叶。
好看是好看,清新也够清新,就是有点稚气未脱。
“如果可以,我还是更想找一个风格严肃一点的。”
最好是让人一看就觉得相当官方的那种。
余曜有点犹豫要不要找些专业人士来帮忙。
祁望霄不假思索地翻开自己的电脑:“我应该有这种风格的模板。”
余曜的注意力不受控制地跑偏了下,“二哥……呃,你的发言PPT也要自己做的吗?”
理论上不应该由总裁办公室的秘书们负责吗?
哪个电视剧里大公司总裁会自己做发言PPT吧。
“偶尔会,”祁望霄也很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确很少做PPT,“但如果是重要的会议,我就会自己动手,这样也能加深印象。”
他打开自己的电脑搜索几下,余曜的手机屏幕上就弹出了文件正在接收中的通知。
余曜挨个点开看了眼,琥珀色的瞳孔里就盛满了明亮鲜艳的光。
“这几个就很好。”
他对祁望霄的审美相当赞成,“我回去就改。”
“笃笃笃€€€€”
挡板恰在此时响了几声。
宋双成的嗓门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小余,我们该下车了。”
他顿了顿,“你准备好了吗?”
前后相差不多时的如出一辙问句,但宋双成的嗓音显然比祁望霄紧张得多,尾调都带着几分不甚明显的颤音。
真是麻烦教练们又一次替自己担心了。
余曜在心里叹一口气,回答得更加斩钉截铁。
“当然没问题。”
他把笔记本交给祁望霄就拉开车门下车。
速度之快,几名教练都没能在第一时间跟上。
余曜不出意外地成了第一个钻出车的人。
外面好凉快。
他下意识看了眼行道树上还在滴落雨水的叶片,眉眼间一片从容。
但运动员第一个下车的举动在全场都是由教练陪同的氛围里实在太过罕见,以至于围观的记者人群惊讶地静了静,才轰然炸开。
“快看!是余!”
“啊啊啊啊啊啊!他终于来了!”
“余曜!余曜!余曜!”
终于意识到看见了什么,呐喊着的人群疯狂地如海浪般从四面八方涌向少年的方向,宛如地壳剧烈震动。
与此同时伴随着数不清的闪光灯和快门的咔嚓声噼里啪啦地不断响起,仿佛再度下起了足以湮灭整个f国的倾盆暴雨。
面对大家汹涌的热情,余曜也很给面子地冲着四周点头笑笑,才在警卫人员的双重人墙护卫下稳稳当当地向着大门方向走去。
他的神情很稳。
步伐更稳。
行走在哄乱的人群里面连眼神都没有乱瞟几下。
但警察人墙能拦得住的只有物理冲击。
那些从人墙间隙里拼了命地想要被递到少年嘴边,贴满全球各国知名媒体logo的采访话筒还是凭借一腔武力不断阻拦着余曜的去路。
“余,请问你对网上的流言有什么想说的吗”
“余曜,你现在的心情怎么样,是否有话想对屏幕前的大家说?”
“余,你觉得自己的药检会是什么结果?”
“余……你……”
嗡嗡嗡€€€€嗡嗡嗡€€€€
紧跟在余曜身后的赵威明受不了地捂了捂耳朵,有一种被震到全世界都充斥着余余余的耳鸣感。
余余余?还是鱼鱼鱼?
他甚至错觉自己来到了海洋馆€€€€
等等,打住打住!
赵威明麻溜地切断了自己不合时宜的胡乱联想,侧着身子闪到余曜身边,尽可能地拨开那些想要伸进来的手。
但几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无法跟气势磅礴的记者大众们对抗。
在媒体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般的沸腾人潮冲击下,双排警卫手拉手构成的人墙如海草般飘摇起伏,大有下一秒就要齐根断掉,顺流飘走的狼狈风险。
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周遭提问里的暴躁情绪也飙升到了另外一个台阶,语气也不客气了起来。
“余,你可不可以现在就回答大家的问题!”
“余,一味的逃避不是办法,你应该替自己洗涮冤屈!”
“余!你是想要躲避问题吗!我觉得你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
炸开了锅的声浪并不比物理攻击弱多少。
余曜抬头向前看,就能看见场馆大门口奥委会官员们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
余光一扫,就能看见两边警察们流汗狰狞的神情。
前方赵威明奋力开路的背影也因为一波又一波的声浪冲击变得微微佝偻。
这样的场景比自己拿十块金牌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果然人类的本质都是吃瓜猹。
余曜有点无奈,但也十分清楚,失序后接踵而至的就是踩踏事故。
看来不能任由场面再发酵下去了。
短暂的念头一闪而过。
余曜当机立断地转身,不闪不避地面向那些媒体记者们站定在台阶上,举起手做了示意大家停下来的简单手势。
“这能有用吗?”
远程监控现场的奥利弗疑惑自语。
可就在此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现场此起彼伏的喧嚣声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暂停键,眨眼间声浪退潮,恢复安静。
如果忽略掉他们伸长脖子,脸诡异地整齐朝向同一个方位,跟一朵朵向日葵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