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赛道上的休伯克也在第一时间摇下了车窗,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尖叫。
“哦!天呐!我的上帝呀!!!”
休伯克心疼地捂着心口。
弹进座椅里的余曜缓过神,解开安全带跳下车查看,果不其然,原本光洁如镜的车漆上被路边模拟障碍物的石块刮开好长一道口子,形如伤疤。
他有点心疼地伸手去摸,结果“嘶”的一下被滚烫滚烫的热度烫得抽回了手。
“还好没撞到前翼。”
重新坐回车上的余曜摸着耳朵,决定把事情往好了想,毕竟自己在最后关头打转弯的速度足够快,负责产生前轮下压力,严重影响车子性能的前翼因此而完好无损。
祁望霄被逗得笑了下,下意识把手往车窗上一搭,然后不出意外也被烫了下。
“我们好像两只曲奇饼。”
余曜看了看两人身上的浅黄色外套,善良提醒,“再过一会可能就要糊了。”
“那还练吗?”
因为不断播报而声音不稳的青年扶了扶被汗水打湿下滑的头盔。
“等先糊了再说。”
余曜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他倒退回去,按紧发动按钮,蓦然松开手刹,火红滚烫的赛车“轰”得一声在路障的包围里再次出发。
这次不用祁望霄播报,余曜也已经记住了刚刚急转弯的位置。
他瞄准了前方路障的拐点,右脚松开油门,双手握紧方向盘一个急转,如流星般疾驰的赛车就以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丝滑无比地漂进了下一个路段。
“……右3,变急到2,砂石接柏油,接变缓……”
祁望霄重新播报的声音在余曜耳朵里自动开始翻译€€€€
两个相连弯。
3到2?
那就不需要两个弯心。
一个晚弯心保证出弯速度就够了!
余曜松开油门踩上刹车,同时右手抓住手柄,果断降档!
感觉车速开始变慢。
再降一档!
少年沉着冷静地握紧方向盘,在魏至臻特意留下的红色引导标识位置猛打入弯,同时拉住手刹,松开刹车,在感应到车身倾斜变化后重新踩上油门!
“呲€€€€”
宽大的后轮在地面摩擦出两道骤起的烟尘。
但这并不妨碍这个抓地过弯的甩尾动作做得足够潇洒利落,甚至精准到没有擦过路边并不存在的草肩。
“漂亮!”
魏至臻高兴地鼓起掌,只觉得背后的空调冷气直吹到了心窝里。
不远处的休伯克也用一声口哨向朋友致意,同时重新戴好头盔继续自己的练习。
余进步得很快。
自己总不能比不上他吧。
休伯克暗暗给自己加一把火,一轰油门地追了上去。
隔壁赛道,用一连串动作顺利过了弯的余曜则是压根没注意到同伴的动作,还沉浸在路书的引导中。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外行看热闹,试试才知道,开车并不比寻常的体育竞技轻松多少。
甚至可以说因为要无时无刻集中注意,更加消耗脑力从而费尽体力。
余曜始终不厌其烦地练习着,每分每秒都忍受着盛夏天的高温和汗水,这一刻,火红的赛车仿佛变成了火红的烤箱。
但无论如何,自己可算在终于累到虚脱,流汗到虚脱之前勉强算是满意地抵达了这段模拟赛段的终点。
回到房间后,余曜努力撑着冲完澡,就倒在床上再也抬不起一点胳膊。
全程坐在副驾驶上报路书的祁望霄也很难再从肿痛的喉咙里挤出哪怕一句安慰话。
两人沉默地躺倒在各自的床上喘气。
静悄悄的屋子里只有小七“咔嚓咔嚓”干完饭后,“呼噜呼噜”地抱住主人的腿猛蹭翻滚的快活声响。
“二哥,我们这也算是一起重新出发了。”
余曜在脑后垫起一只手,侧耳倾听着隔壁屋子里轻微的忙碌脚步声,静静享受着新领域,新体验带来的崭新拼搏感。
尤其是这一次他有了一个新的同伴。
他们都是从头开始。
他们会一起奔赴这场生死旅程。
余曜喉间滚了滚,忽然觉得有点口渴,起身倒了两杯水。
祁望霄竭力坐起接过。
他的身体素质跟专业运动员没法比,哪怕只是报报路书,喝过水后的唇瓣还是泛着樱花才有的淡淡粉白。
“早点休息吧。”
祁望霄涩着嗓音,“你明天还要早起练习。”
余曜也这么想,重重地把遮光窗帘拉上,屋里的光线就变成了有利于松果体分泌褪黑素的柔和昏暗。
两个人都是沾着枕头就着。
但还没有过半个小时,余曜的手机就“嗡嗡嗡”地响了起来。
“谁?”
睡得正沉的少年被吵醒,闭着眼向床头柜摸去,误打误撞地将手机碰到地上。
还是被睡眠较轻的祁望霄率先捡起。
只不过捡的时候误触了接听键。
于是乎,正在办公室加班加点的w市和静县现任一把手何同宸就看见了一张格外眼熟的脸。
“祁二?”
“怎么是你?”
祁望霄看清人脸后眼底里也飞快闪过一丝诧异。
“是我,你为什么会给小曜打电话?”
第278章
电话那头的人是祁望霄的发小之一,退役后时任和静县县委书记的何同宸。
这一点余曜是在电话挂断之后才知道的。
祁望霄语气里对这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说不上多么热络,简单地说清楚事情的原委,就草草结束了通话。
“修路的事情已经敲定了。”
祁望霄把余曜的手机放回到两人间共用的床头柜上,扶着受伤后一直没能好好休养的腰椎靠进软枕,端起水杯,微哑的嗓音不急不缓。
“老老张牵的线,祁氏出资金,你出名气,何同宸那边负责批许可组织施工,保证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路面的通行。”
余曜犹豫了一下,被枕到发麻的胳膊不经意间蹭到了后脑勺上还没有脱落的痂。
“这样做会不会违反什么纪律规定?”
怎么听起来有种他们在走后门的感觉。
根正苗红的少年不是很能接受。
祁望霄听了出来,漆黑眸子再望过来时漾起浅浅笑意,“当然不会。”
他三言两语就把整件事掰开揉碎了说。
“和静县曾经因为东归赛道和东归拉力赛风靡一时,国内外来往游客络绎不绝,也因为比赛的取缔而经济颓废一蹶不振。如果能够再次获得热度流量,势必会拉动整个县城及周边的旅游和第三服务业,县城的领导班子当然要格外上心,自然也会大开绿灯。”
“不然的话,老老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何同宸的办公室。”
哪怕只是北疆偏远贫困县城的一把手,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见到的,至少说明何同宸早就有了想要重启东归拉力赛的心思。
当然了,以祁望霄对老朋友的了解,这家伙说不定早就已经瞄上了余曜一行人,只不过一直找不到借口,顺势接住了他们递上的枕头而已。
余曜点点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但我听对方的语气……二哥,修路为什么还要你来出资?”
余曜倒不是心疼钱,只是单纯觉得如果真的这么急的话,对方还会在电话里语气强硬地讨价还价?
他觉出一丝微妙的矛盾来,认定这其中应该还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缘故。
少年的敏锐如有实质。
祁望霄喝完了大半杯水后嗓子依旧干得出奇,但还是耐心地解答着。
“大概是因为地方财政上真的没钱了。”
余曜鲜少看经济类新闻,闻言眉梢猛跳了跳。
祁望霄却对当前国内外的经济形势都了然于心。
“除去全球经济衰退的大环境因素,城市化进程加快,财富在向大城市集中,人力资源也是。边缘的县城如果没有核心的创收产业,留不住人,自然也就留不住钱,慢慢就会衰退和老龄化,小地方财政赤字的不在少数,欠下债务发不出公职人员津贴的更是比比皆是……”
青年微微沙哑的嗓音混合着空气中如出同源的灰色香根草气息,贴在肌肤上的棉麻床单勾动神经末梢里的疲惫劳累,空调的呼呼冷风奏响了最好的催眠曲,造成了后果就是€€€€
余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但这一席话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淡青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