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伦先是震惊出声:“怎么可能?”
紧接着,他就说不出来话了。
大家都是赛车手,对待自己的赛车如同最亲密的爱人,对待细枝末节更是敏锐十分。
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余曜的车顶和边框都有变形的痕迹,很明显是受到过重力的撞击,再准确一点就是翻车。
而且看这受损程度,应该还翻了不止一圈。
迈伦人都傻了:“不是说后续的信号都断掉了吗?余和他的领航员是怎么靠自己把车翻过来的?”
他刚刚过来的时候可还听见汽联的人正在打电话,说有好几辆车都翻在了半路上正在等待救援。
余的那个领航员一瘸一拐,他自己看上去也是文文弱弱,靠他们两个人能翻得过来车?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有及时救援,翻车之后马上又上路,还是一路高速,这年头的赛车新手的心理素质居然有那么好吗?
自打翻车之后一路上小心不少的迈伦死死地盯住变形的红色赛车,整个人木愣愣地僵在原地。
还是感受到肩膀上温柔的轻轻拍抚,脾气火爆的少年才扭过来脸,入目的是队友乔舒亚同样温和凝重的神情。
“别再找什么借口了,迈伦,我们需要的是重新评估一下余的能力,”乔舒亚望着涟涟不休的雨幕,深吸一口气,“还有恶劣天气的影响。”
可说归说,望着高悬的名次屏幕,青年一向柔和的眸子深处渐渐燃起了些亮到不可思议的东西,他慢慢捂住怦怦直跳的心口,郑而重之地看着两个队友。
“这或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极限赛车。”
一句话说得迈伦和巴塞洛缪睁大了眼,开始默默咀嚼起极限赛车这四个字眼,乔舒亚突然抱着头盔走到大雨里。
他把湿漉漉的头发向后一抹,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顷刻间比之先前的谦逊模样多了不少攻击性。眼里的光不仅没有被浇灭,反而在雨水的冲洗下越发灼热。
深不可测的天气,深不可测的对手。
还是完全脱离掉他们一贯熟悉的安全区,未知的一切是如此的令人心潮澎湃。
乔舒亚望向余曜的方向,嘴唇无声蠕动:“真希望余明天还能继续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实力。”
只有这样,我才能竭尽全力地打败他。
打败这个在世界体坛都称得上空前绝后的瞩目传奇!
乔舒亚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心底正在疯狂滋长的野心,这是人类基因在嗅到强大对手气息时本能的危机感与刺激兴奋。
他很迫切地想要拿到行车记录视频。
无人机的信号是中断了,但各个赛车安装的摄像头自带存储卡,按照国际惯例,大家应该不会吝啬分享才对。
乔舒亚想知道大家有没有像自己一样因为天气亦或者是其他原因遇到什么难题,更知道的是余曜到底遭遇了什么。
事实上,这也是全体赛车手抵达终点后看到最终成绩时的感受。
余曜到底是怎么拿到的第一?
他的翻车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家抓耳挠腮,翘首以待,不断地催促着赛事的主办方尽快汇总发布。
中央控制区那头,终于得到通知后乐得合不拢嘴的赵威明他们其实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只不过在排名彻底落定后,赵大教练还是先认认真真地把没吃完的速效救心丸揣进了口袋里,拍了拍,一脸的得意与后怕。
“啧啧啧,我就知道,跟小余的比赛,结果永远是最好的,过程永远是最惊险的,速效救心丸永远是必须常备的!”
一席话逗笑了一屋子的人。
“走走走!一起去迎接我们的试车冠军!”
老老张豪迈地一挥手,大家伙一股脑地涌出了房门。
余曜再下车时放眼望去,在场的可以说除了维修小队,个个都笑容满面。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避开老张看见变形赛车时瞬间苦大仇深的脸,等成功应付掉一脸关切的教练和老老张,就跟魏至臻一起赶去了汽联办公点,拷贝上交了自己的行车记录。
“小余,晚一点时候我把视频都拿给你,”魏至臻苍白的脸上嵌着的桃花眼笑眯眯的,“你和小祁先回去休息,养养精神。”
他光是从赛车的变形程度上就能猜出余曜口中轻描淡写的翻车实际上多么的惊心动魄。
余曜的注意点却不受控制地落到了突然改变的称呼上。
等等,小、小祁?
少年用力抿了下唇,没忍住看了身边人一眼,又一眼。
说实话,有点想笑。
但还是要忍住。
祁望霄挑挑眉,没说话,但光是看着余曜忍笑,那双俊秀的眉眼也不自觉地弯成了最柔和的弧度。
“拿到第一就这么高兴?”
魏至臻显然曲解了他们的笑点,为此还语重心长地交待了好几句。
“明天才是正式的比赛,今天这个排名只会让他们更关注你,也更加拼命,那可都是一群要分不要命的疯子!小余,咱们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更不能现在就志得意满的泄了气!”
余曜全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点头答应是一个没落。
魏至臻又说了几句,这才想起站在自己面前的本身就是赛场上身经百战的常胜冠军,真要论起竞技心态,自己都未必能比得过余曜,长篇大论这么多委实是有点班门弄斧了。
只不过他欲言又止了一会,最后还是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小余!”
余曜终于挪开视线,认真看向面前人:“魏哥?”
魏至臻脑海中闪过刚刚华国拼音高悬首位的电子屏画面,眼里顿时盛满了浓到化不开的期许和希冀。
“明天千万要好好表现!”
作为主办方的工作人员之一,他即将被隔绝起来准备明天的正式比赛,现在就是表达祝福的最佳时刻。
“真希望你们能够一举拿下明天正式比赛的冠军!”
魏至臻想象到那样的画面,眼眶不受控的一热。
那样的话,自己非得带上两箱好酒,到老林墓前喝上个一天一夜,再来个不醉不休!
魏至臻说完突然转身离开,急匆匆的背影似乎晚走上哪怕一步都会被人看出什么异样。
余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桃花眼青年长腿一迈上了汽联的车,隔着车窗遥遥地挥手走远。
“我们也回去吧。”
余曜其实也有点累了,回去一路上都还在打起精神看着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雨。
“明天或许还会有青苔。”比今天更多。
余曜事先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参加赛车比赛就遇到了这种地狱plus级的雨天赛道。
说好的赛后放松,居然硬生生变成了又一次的极限生死考验。
祁望霄虚虚扶住他的肩用力,微微笑着地说出少年的心声,“但是这样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余曜放松地长出一口气,“就是有点费命。”
他一闭眼,翻车瞬间天旋地转的眩晕感顿时卷土重来。
“二哥,”余曜只允许自己放松片刻,很快重新坐正,思维却在此时异常发散,“如果真的翻了车,我们到时候能不能埋在一起?”
“呲€€€€”
前排的司机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你这娃子,使不得,使不得,呸呸呸,年纪轻轻的,怎么净说这种晦气话!我开了多少年的车,交通事故都没出过几回呢!”
余曜笑着摆摆手,见老人家格外忌讳的样子,只好忍住没再多说。
祁望霄自然也没有立时回答。
余曜的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把这话抛在脑后。
只不过夜半时分,少年冷不丁从剧烈的翻滚碰撞感中惊醒时,“啪嗒€€€€”
暖黄色的床头灯光里,余曜汗津津地坐起,对上的是一双同样被惊醒的湿漉漉的眼。
“好。”
祁望霄握住他的手,没头没尾地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余曜却立时想到了自己下午的问句。
青年深深凝望着那双琥珀色眸子陡然浮动的光彩,笑了笑,“但我还是更希望和你一起在赛后打开庆祝香槟。”
“到时候,我还有一件礼物想送你。”
“是什么?”
余曜很好奇。
不为别的,他们近来一直同吃同住,忙到昏天黑地,二哥居然还有时间准备礼物?
可祁望霄却卖起了关子,无论余曜怎么问,都不肯透露一个字。
“那我就等着你的礼物了。”
余曜微微笑着眨了眨眼,没再追问,但好奇心转移了不少注意力,至少一夜无梦。
只不过,余曜能睡得着,连夜对比行车记录视频的其他选手和论坛网友们几乎个个彻底失眠。
余曜自己只快进查阅了其他选手在重要赛段上的一些重点节点,对比完操作在睡前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后就不再留恋地关上了电脑。
但其他选手,如不甘心自己技输一筹的奥尔德斯,愣是一帧帧拉出了自己每一次用时差距的全部失误点。
他有些惊惧于余曜居然敢随时随地在湿滑路面上使用钟摆漂移,可更多的是暗暗下定决心明天自己也要更加大胆。
“极限赛车就是要打破极限!”
奥尔德斯顶着大黑眼圈,直到凌晨一点和领航员敲定了修改后的所有细节才终于睡下。
隔壁的乔舒亚那里,灯光也亮到了后半夜。
只不过比起奥尔德斯他们一味地追求技术进步,乔舒亚服役的整个团队都动了起来。
“检修停留时间必须要缩短!”
“我建议在这个赛段中段增加一次更换轮胎,会耗费几秒,但是可以在赛道中途节省回来!”
乔舒亚的经纪人更是振振有词,“你们千万不要使用不擅长的钟摆,我们的赛车完全可以胜任任何其他形式的漂移过弯。”
节省的那零点几秒完全可以通过先进的技术从其他地方补回来嘛,余曜翻车那段可太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