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姑跟她爹廖猎户学过拉弓,还曾射过野鸡野兔,她接下恩人的弓箭,对准恩人指的方向€€€€
咻!
射中冻在雪地的虎头,就是力气太小了,弓都没有完全拉开。
这倒怪不上廖姑,虞归晚这把弓是钢材,弓弦是高强度合成纤维,拉力非古代弓箭可比,廖猎户那把弓是用竹子做的,廖姑可以拿它射中野鸡,但这把大弓她举着都费劲,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将冰箭射出去,能射中就足够证明她天赋异禀了。
她恋恋不舍的将弓还回去,心想自己何时才能有一把这样厉害的弓,又忐忑自己的表现是不是没让恩人满意,若她臂力再大些,像苗板儿那样天生大力,恩人说不准就肯收她为徒了。
虞归晚还是挺看中这个小丫头的,那天其他人都不敢反抗,只有这丫头躲在草垛拿弹弓用石子打盗匪的脑袋,打伤了四五个,有天赋,有胆识,稍加训练就是个不错的帮手。
还不知道要在这个世代留多久,若能有个同伴,也免了孤军奋战,再者,这里的生活很好,她不想再回末世跟丧尸撕杀了,那些冷血腥臭的怪物永远杀不完,每天被感染尸化的人数在不停增多,丧尸王还能繁衍后代,末世是个没有尽头的屠宰场,她是猎人,也是猎物,会对她举起屠刀可能是丧尸,也可能是自己人。
那样的生活,她过够了,也累了。
她送给廖姑一把小弹弓,想了想,又掏出一枚玻璃球丢过去,这不是多新奇的玩意儿,末世基地每个孩子都有,杀伤力还不错,用的好弹珠也能爆头。
“啊!”廖姑惊叫,怕在恩人面前失礼,她又立马捂住嘴巴,两只眼睛睁圆。
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东西,像冰球,握在手里冰凉,但她知道这不是冰,冰没有这么透,里面还有花纹,这是什么珍宝?
恩人没说话,但她觉得恩人是同意收她为徒了,娘跟她讲过,爹打猎的本领也是拜师学的,老师傅同意收她爹的那天就送了她爹一把弓。
她激动的跪下给虞归晚嗑了三个响头,“师傅!”
廖姑拜虞归晚为师的事很快其他人也知道了,几个半大的小子羡慕得紧,他们也想拜师。
早饭别人吃的是窝窝头和蒸野芋,唯有虞归晚面前是四五个白面馒头和肉汤,她并未觉得不妥,猎物都是她带回来的,强者在群体生活中就该得到最好的待遇。
葛大娘,也就是昨夜给西屋端去稀粥的妇人,她夫家姓葛,今天也是她给母女俩送吃的,许是老天可怜,女人的母亲醒了,能吃下去半碗肉汤糊糊。
白日看得清,葛大娘细瞧了几眼那女人,端的是副好相貌,手脚皆是冻疮也瞧得出细嫩,应是好家人娇养出来的闺女,流落受苦到这般天地也没狼吞虎咽,而是先道谢才接过碗小口喂给受伤的妇人,待妇人虚弱摇头才移开再自己低头吃起来,咀嚼一丝声响也无。
葛大娘暗暗惊叹,镇上富户的女儿也没的这般好教养。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十六,大娘叫我幼儿便是,在家中时父母亲都这般叫我。”她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全名。
葛大娘点点头,“你说来庶州投亲,不知亲戚是哪户,可有地址?待雪停了我们好替你去寻。”
那不过是临时编的借口,眼下为了不起疑,幼儿只得搜肠刮肚再编个假地址搪塞过去。
这般大雪还不知道哪日才停,雪大封山,这一屋都是老人妇孺,谁有能耐出得去寻她那不存在的亲戚,除非是昨日救她那人,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否定,那不是个热心肠爱管闲事的人,就是昨日那人一开始也没打算救她和母亲。
昨夜虞归晚留了包伤药在西屋,葛大娘顺便就帮幼儿母亲把药上了,那伙盗匪丧尽天良,坏事做绝,刀伤药倒不假。
没有人外出的这天妇人们点火盆在中间的屋子鞣制昨日那张虎皮和两张雪狐皮,虎骨是好东西,葛大娘已经另外放起来了。
过午,风雪小了些,廖姑别上弹弓正要领小伙伴出去拾柴火,原在东屋炕上歇息的虞归晚突然翻身抓起桌上的刺刀,裹走新制的冰箭,熊皮臃肿,她动作却矫健灵活,眨眼就没了人影,野狼也闪电般消失在风雪中。
葛大娘熄掉火盆,让老人和孩子们全部躲到西屋,她和几个妇人拎了砍刀守在门口,有恩人在,她们并不多害怕,来的若是盗匪,她们也能砍,再剥了这些畜生的皮挂到村口,看以后谁还敢进村打劫。
幼儿紧紧抓住母亲杜氏的手,母女俩依偎在暖炕的角落,杜氏额头滚烫,是受寒加上刀伤导致的。
一样被拉进西屋的廖姑急的直跺脚,“葛大娘,你让我出去,我弹弓打得准。”
葛大娘搂死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毛丫头,严厉道:“别添乱!”
“怎么是添乱!我已经拜恩人为师了,哪有师傅出去拼命徒弟躲起来的道理!”廖姑使巧劲儿挣脱,泥鳅似的从葛大娘手中滑走,抓都抓不住。
葛大娘急了,忙喊:“廖姑回来!”
第002章
南柏舍是庶州府河渠县下的边陲村庄,四面环山,两山之外就是东辽,常有东辽人扮作盗匪进村烧杀抢掠,野蛮行径令人发指。
因地处山坳,南柏舍受骚扰较小,不像山外,好几个村子被东辽盗匪一夜烧光,有亲戚在外地的早早就投奔去了,留在村里的都惨死刀下,尸体还被挂在树上遭日晒,遭鹰啄,驻守庶州的大雍北境军就跟那聋子瞎子,无人管村民的死活,府衙也只知征粮纳税。
无人村成了东辽盗匪的盘踞地,并开始步步试探深入,上月那伙贼人应是探路先锋,匪首的马匹膘肥体壮,鬃毛顺亮,普通山寨土匪养不出如此好马。
被虞归晚一刀割喉放血后,葛大娘指着匪首的腮胡和掺珠小辫狠骂,虞归晚听不懂,但以前基地也混入过其他区的奸细,大家对‘非我阵营’的人都这种反应。
虞归晚事先在村口设了绊马索,还扎了两排冰刺,积雪厚看不出来,东辽也不想让大雍抓住证据借口兴兵开战,所以扮盗匪的马匹都将马蹄铁取下,这下正中虞归晚的陷阱,领队的铁卷从马上摔进雪坑,塞了一嘴巴冰冷的雪渣子,气得他大骂。
上月他弟弟勒布带人扮作盗匪潜入河渠县,至今未归,他根据最后传回的消息找到这里,在山林发现野兽啃噬过的尸骨,从衣服判断不是勒布那支小队,但勒布确实失踪了。
铁卷抹掉脸上的雪屑,用刀挑起地上的绊马索,细皮革拧成的绳索,捆绑的两头做了简易的机关,一经触碰立马弹起拉紧,马匹受惊才将他颠下来,如果不是积雪使队伍前进缓慢加上冬天穿得厚,跌下马的铁卷早让冰刺扎对穿了,饶是这样,他的脸还是被刮出一道血痕。
“头领?”
铁卷眯起满是风霜的双眼,看向被大雪遮掩的村庄,寒声道:“大雍的百姓就是待宰的羊羔,做不出如此精巧的陷阱,那里面肯定有埋伏,先不要进村,让阿金从小道摸进去探虚实。”
“是!”
很快队伍中走出个贼眉鼠眼、身形瘦如猴的男人,鼻下两撇老鼠须动来动去,他就是阿金,擅长隐匿踪迹,曾多次钻入北境军大营刺探军情。
借着风雪,阿金从侧边的枯树林匍伏靠近村子,除了呼啸的北风,这里连□□人气都没有,被火烧过的村屋也让大雪埋了,唯有村中那间稍大的院子还完好无损,阿金鼻下的老鼠须动了动,拔出匕首。
忽然,寒风有了微妙的变化。
阿金反应极快,身体往旁边一滚,躲开的同时立马举臂格挡,野狼的利牙没能穿透护腕,侥幸逃过一劫的阿金迅速抬膝顶开野狼,翻身站起来对峙。
野狼没有心急飞扑,而是退开一小段距离用冒绿光的狼眼死死盯住阿金,随后仰天发出嚎叫。
“嗷呜€€€€”
其他潜藏的野狼现身围攻上来,十几双绿幽幽的眼睛。
阿金艰难吞咽口水,狼群,是狼群!
凛冽的雪天再次染上血腥味,随风窜入铁卷等人的鼻腔,他们刚才不仅听到狼嚎,还听到阿金的惨叫。
野狼性猛凶残,队伍中不少人已萌生退意。
铁卷脸色难看,“废物!几条狼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你们不配做东辽勇士!”
他下令所有人上马进村。
狼群已经撤离,原地只有被撕扯过的尸体,看到这幕的铁卷狂怒,发誓要屠尽狼群为阿金报仇,他咿咿呀呀乱嚷,却迟迟没有再进一步,想速战速决的虞归晚抽出三支冰箭,搭上弓弦,拉紧,三箭齐发。
利箭破空而来,铁卷只躲过两支,另一支直插他左眼,疼得他在雪地打滚。
“啊啊啊!”手掌上都是血。
虞归晚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再射三箭。
消失的狼群也包抄过来,小队瞬间成一盘散沙。
野狼瞅准时机扑上撕咬,都是朝咽喉下嘴,利爪刺入双眼,野兽的蛮劲和凶残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倒地的东辽人惨叫嘶吼,飞溅的鲜血将雪地染成刺目的红色,很快,被野狼扑倒的东辽人就咽了气,摊开的躯体全是利爪和坚牙撕扯出来的血洞,触目惊心。
在外围观察的虞归晚收起弓箭,如幽灵般奔过来,翻转手中的刺刀快准狠扎穿余下几个人的大动脉,可怜东辽人连对手长相都没看清,只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随即脖颈一凉,就已经血溅三尺,双手捂住血流的伤口直直栽倒在地。
东辽人的骁勇善战只限比自己弱小的对手面前,虞归晚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也没有把对手当人,她的经验都是靠击杀丧尸得来的。
她举刀要结果瞎了左眼的铁卷,虎背熊腰的东辽勇士才是如待宰的羔羊,眼见屠夫手中的屠刀就要落下€€€€
“师傅!”刚才也用弹弓击中过目标的廖姑从雪堆爬出来,一张小脸冻得通红,“这个坏蛋说自己是东辽将军……”
晚了一步,虞归晚的刀已经扎进去了,铁卷死不瞑目,完好那只眼瞪的老大,似乎不相信自己会死在大雍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他明明已经放下贵族勇士的骄傲和勇猛向对手求饶,大雍人不该再杀他!
廖姑打了个冷颤,师傅的刀好锋利好快。
没理刚收的小徒弟,虞归晚迅速检查现场有无活口,确定都死透了她才打哨招狼群过来,尸体要处理,这种天也不可能用火烧,最好的办法就是拖到树林让闻味来的野兽吃掉。
廖姑绝顶聪明,一溜烟跑回去跟葛大娘她们拉来雪橇,忍着恶心将尸体垒上去,再拖到树林,她们对东辽人恨之入骨,巴不得豺狼虎豹将这些猪狗不如的畜生啃干净。
廖姑还记着那瞎眼东辽人死前喊的话,搬尸体时留心扯下那人脖上的串珠,拿回去细瞧也瞧不出名堂,就随手扔到一边,高高兴兴跑到火盆边跟小伙伴吹嘘自己刚才多厉害,看到东辽盗匪进村她一点不害怕,还用弹弓打中了一个。
“等我练好弓,就能像师傅一样,咻咻咻!连射三箭!以后再有盗匪进村,我保护你们!”廖姑挺起小胸膛,豪气冲天。
几个孩子羡慕的双眼放光,刚才他们也想出去,可葛大娘拦着不让。
那二十几匹马被关在隔壁烧了一半的院子,葛大娘弄了些干草,若雪停之前没被冻死,就再做打算,这么好的马宰了吃肉怪可惜,听说河渠县上一匹马要十几两银子,庄户人家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妇人们已经开始烧火做饭,虞归晚从东屋出来,伸手摁了摁廖姑的脑袋,这小丫头一身虎劲,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往外冲,不过倒不傻,知道先躲着,见血也没害怕。
廖姑傻乐,只当这一摁是师傅赞赏自己了。
虞归晚踩到先才廖姑丢的串珠,她弯腰捡起来,指头€€过上头的珠子,原来古人也爱用人骨做这些玩意儿。
西屋的门帘被掀开,身体还没有恢复的幼儿扶墙走出来,视线落在虞归晚拿的东西上,眼底闪过一丝惊疑。
这是东辽贵族的身份配饰,几年前东辽使团朝贺,她扮装随兄长去驿馆接使臣时见过,传闻那些贵族每杀一人就取一枚指骨磨成珠子,珠数越多,地位越高。
方才她同母亲随屋内的妇孺慌乱躲藏,也不知外面情形,猜测是有盗匪进村,竟是东辽人?在盛都时她就听父亲提过边境常有东辽人扮盗匪进村抢掠扰民,这串珠约一二百颗,佩戴者应是小贵族,东辽已猖狂至此,大雍的朝臣却还在争权夺利!
她垂眸敛去所有情绪,冲虞归晚赢弱一拜。
灰扑破旧的棉袄掩不去通身的娇俏,她并不知虞归晚是女子,误当对方是弱冠小哥,观这人举止气度皆非乡野,又有本事及那把非凡品的大弓,到外投名家、谋功名易如反掌,缘何落在此处?宁跟老人妇孺同处也不离开。
她留心同葛大娘打听过,大娘也不知这人从何处来,却对村民有救命大恩。
虞归晚漫不经心看过来一眼,方才女人脸上的恨意快到让人抓不住。
幼儿一凛,怕对方看穿自己,故红了眼眶,装出柔弱可怜无还击之力的模样,盼对方怜悯,许她和母亲留在这养伤。
若换从前,扮弱博同情这等无风骨之态她断不会做,也不屑做,可从盛都到庶州这一路,她手无缚鸡之力,母亲又体弱多病,纵使押送的官差受父亲故友嘱托对她与母亲很照顾,但风餐露宿,半路常遇歹人,着实吃了不少苦,她再骄傲也不得不低头学人世俗,借女儿身的优势护自己与母亲的命。
昨日求这人救母时她就说要当牛做马报答,既说过,自算数,无论这人要她如何,她都认,只盼母亲能活。
虞归晚将串珠丢进火盆,一烧了事。
边上有个孩子见珠串上有红的蓝的石头,觉得好看,就用小棍子将珠串从火中挑出来玩,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也没留意。
白天的撕杀并没有影响虞归晚的胃口,照样自己坐一桌拿起带肉的骨头大快朵颐。
她吃相不粗俗,反倒有股浑然天成的潇洒,要是能有壶烈酒就更好了,雪天她就爱喝酒,辛辣入喉* ,全身的筋骨都活络开,舒畅。
深夜,村外虎啸狼嚎,众人挤在西屋,手持武器,架在院中的火堆直至天明才熄。
隔日雪停后廖姑这个虎丫头仗着自己那二两胆就敢跑到树林查看,地上只剩几块破烂布,积雪中有拖拽的痕迹,一直延到林子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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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积雪融化,葛大娘提出拿地窖的肉干和几张不错的皮子到县城换钱,她跟廖姑说,让廖姑比划给虞归晚知道,征求她同意。
虞归晚还是听不太懂,也猜到七八分,便跟着一块来。
一是山高路远,葛大娘独自带这些东西极有可能会被抢走,二是自来到这虞归晚就没离开过南柏舍庄,也想见识见识这传说中的古代城池。
庶州多处村庄因过冬粮食不足,取暖柴火不够,一家几口被冻死,待雪停城门大开,街道和路边也清理出数十具流浪乞儿的尸体,全拖到城外乱坟岗丢弃。
一路看过来的葛大娘背过身去叹怜,若没有恩人,她们的下场就跟这些乞儿一般了,兴许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