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国公 第69章

阎罗娘就爱看美人,她的寨子里就养着许多娇客,可竟无一个比得上眼前这位,她双眼亮了亮,不顾还哼哼唧唧想反扑的虞六花,纵身从屋顶跃下,直接跑到幼儿跟前上下瞧着,惊喜连连。

“我听说她有个妹子,样貌是一等一的出挑,可是你?”

幼儿柳眉轻蹙,后退半步,未理这疯疯癫癫的人。

阎罗娘还想上前,突然一道寒光从侧冲她飞来,她闪得极快也还是被刺伤了脖子,伸手一抹都是血。

她捂着受伤的脖子怒道:“奶奶的!你真下死手啊!”

虞归晚下来现看了幼儿有无事,又瞪了眼虞六花,才将目光转向旁边怒气冲冲要跟她拼命的阎罗娘,语气平平道:“这算什么,我刚才都想挖了你的眼睛,谁让你用那种下流眼神看她了,活该。”

阎罗娘心虚低头,嘟嘟嚷嚷了两句。

虽未见过,但幼儿也猜着眼前这个就是大名鼎鼎的阎罗寨当家,阎罗娘。可怎这样的装扮?像个逃难来的。

她让仆妇将那把扎入廊柱的刺刀拔出来,接了亲手替虞归晚收回鞘中,又命丫头回去取金创药给阎罗娘敷上,才柔笑细声拉着心情不太好的虞归晚回正厅,其他人也都各自散了。

敷药时阎罗娘瘫在椅子一个劲抽气,哎哟哎哟叫着疼,挺可怜见的。

幼儿顿感愧疚,关切道:“伤口可深?要不让人去请大夫来看看。”

现如今想看病也不必跑去县城,不久前从外乡来了个医术不错的大夫,夫妻二人都通晓治病救人之理,那位夫人对妇症还颇通,虞归晚见二人有悬壶济世之心,便在村市街附近许了他家一座小院,人住在后头,前头可开医馆。

虞归晚真想将手中的茶盏砸阎罗娘头上,不过就是刺破点皮,至于死去活来的?

她朝房梁翻了下眼珠子,“哪里就疼死她了,就是装的,你别理她,这种人就是你越理会她越来劲。”

幼儿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知岁岁方才是犯了醋劲,不喜阎罗娘靠近自己,如今更不好逆着她的意思来了,只坐在旁边静听她们说话。

阎罗娘这次来是为了求救,说起这事她就正经了许多,道:“你也晓得我们这道上的销赃自有门路,要说黑市也使得,意思都差不多。雪花盐也多数是通过这条路往外卖的,转了不知道几道手,想查到我这里也难。原先倒还算安稳,就算有苗头都不怕,多送些银子过去孝敬事情也就遮掩住了,谁还嫌银子多累手不成。可最近也不知犯了什么冲,送银子都不好使了,打听了才知道是府城那个薛家出了事,连带着把我的人也扯上了,如今查薛家的人正顺藤摸瓜要查我的人,我这个大窝瓜要是被摸着,你也跑不掉,赶紧想想办法。”

虞归晚分了好几路贩卖雪花盐,阎罗娘那里只是其中一条,设计要将贩卖私盐的罪名扣到薛家头上就动的是另一条,布置下线索后她已让自己的人全撤了,就连隐瞒身份潜入薛家当丫头的桃香也设法弄了出来,没让她跟着被抓,阎罗娘的人又怎么会突然因这件事受牵连,说不通。

旁边的幼儿垂眸端起茶盏呷了口茶,不置一词。

虞归晚则歪靠圈椅€€手指头玩,轻哼道:“你被人卖了吧。”

不是疑问,是肯定。

阎罗娘表情一僵,干笑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随即她语气一冷,“不过那叛徒已让我宰了,奶奶个腿,敢出卖老娘,我连他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

虞归晚单手支着下颌想了想,道:“帮你也可以,可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总不能再圈个山头又当土匪吧。”

她对当土匪还是强盗都没意见,只是觉得凭阎罗娘手上那点人弄个土匪寨子拦路打劫很招人恨,之前没有剿她不代表今后不会,她要是还这么着,被清剿也是迟早的事,不如趁现在就抽身,洗白上岸换个头衔,不照样也能富贵逍遥。

阎罗娘也不傻,一听就知道虞归晚有主意。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虽说我是山匪,平时也没少劫道,但我可从来没劫过普通老百姓,也没抢过村庄,我杀的都是奸商和欺压百姓的地主,比起被你杀了的刀疤虎,老娘我也算个好人了,还想我怎么着,官府要是肯给我们活路,我们也用不着上山为匪。不怕跟你说实话,我自己不怕的,敢来我就杀,大不了就一死呗,谁还能不死啊,活个千万年的不成老王八了么,我可不要。我是放心不下寨子里那些无辜可怜的人,她们被人掳走不知受了多少罪,我的寨子要是没了,又让她们上哪去,谁又肯收留她们?让那些衙役军汉见了还不得生吞喽!这些带把儿的可不是好东西,呸!老娘早就知道,所以都是睡一个阉一个。”

“说你的事,又扯旁的做什么,”虞归晚不想让幼儿听她说这些污言糟语,“你要不想干山匪了可以带人来我这,我缺人。”

“嘿!”阎罗娘指着她,“我就知道你也没安好心,想吞掉我的人!”

虞归晚面无表情,“对啊,不然我干嘛要帮你,白出力没好处的事我可不干。”

阎罗娘气死,索性破罐子破摔,“我要是被官府抓了,第一个要供出来的就是你,要死大家一起死。”

“你敢拉岁岁下水,我第一个饶不了你。”旁边突然有道细柔的温声响起。

阎罗娘倏地将视线转到幼儿身上,眼睛瞪了瞪,似是不敢信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人也会说这种话。

幼儿放下茶盏,那噔地一声,显然是生了气的,看向阎罗娘的眼神很不善。

虞归晚十分得意,将下巴扬得老高,拿鼻孔对着阎罗娘,看着就欠打,奈何* 打不过,也只能心里想想。

她气焰低了几分,商量道:“我借你这里避一避风头,你说个数,我给你就是了,等风头过了我还回阎罗山。”

“我缺心眼?让一群山匪进村。”

阎罗娘狂怒拍桌,“奶奶的!你当老娘是什么人,还能带人鸠占鹊巢不成!”

幼儿冷笑:“人心难测,不得不防。”

就冲阎罗娘刚才说要供出岁岁,她对这个人就不能再有好脸色,没现在就将人赶出去就是她教养好了。

她哼了一声,扭过脸去。

阎罗娘气得倒仰,作势要撒泼打滚。

到底是自己布下的计划牵连了她,虞归晚也没有见死不救,答应让阎罗娘举寨搬到南柏舍避风头,但是这些人如何安置要听她的。

“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管你的人先前干了多少杀人越货的事,到了我这里就得听我的规矩,若不听,给我惹出祸端来,我剥了你的皮。”

她还问阎罗娘要了那叛徒的消息。

阎罗娘不明,蹙眉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用。”

“就是死了才有用,死无对证,又查不到你我,他们想要跟麒麟城那边交差就只能拿此人结案了。”

“这人也从中捞了不少,倒也不算冤枉,只是查不到货源,又岂会草草结案。”

虞归晚跟幼儿对视一眼,后者替她说道:“不是还有个曾在庶州一手遮天的薛家,只要将这些事往薛家人头上一推,还干我们什么事。”

阎罗娘一拍大腿,乐道:“是了!我怎么没想到!你这妹子聪明,栽赃嫁祸都会了。”

虞归晚就当她这是在夸奖幼儿了。

第084章

阎罗娘当晚留宿虞宅, 请虞归晚遣黑鹰往阎罗山送去她的亲笔信,接到信的矮冬瓜当即让人收拾家当,分批将人送来南柏舍。

最先来到的两批人都是寨子里干杂活的, 手上没沾过人命,也不在官府的通缉名册上,且都是拖家带口。

他们大包小包挤在牛车上忐忑不安,一点都不像山匪,更像是前两年来河渠的难民,在老家活不下去了才投奔到这里。

这些人被安置在村外,阎罗娘没意见。

村外也热闹的,只是没有围墙而已, 新开垦的庄稼地可都在村外, 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也有护卫队巡逻,就是住到半山腰也是安全的。

最后到的那批人才是真的山匪,他们扮作好几支商队,赶着牛车马车, 驮着货物,大摇大摆走官道, 路上还同别的商队结伴。

豪气健谈的行事作风很快赢得其他人的称赞, 跟他们结拜称兄道弟起来, 像是认识了几十年, 感情深厚, 分别时还依依不舍。

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人,肯定会引起注意, 面对找上门的蒙灰,虞归晚早想好了借口。

“想要富先修路, ”她在末世基地的档案室看到过这句话,一直记在脑子里,今天想起来就说道:“通往县城的那条路坑坑洼洼,歪歪扭扭,拉货的牛马车进出都困难,已不止一支商队同我说过这事,之前是没钱又缺人手,如今村子壮大起来了,水路都通了,旱路自然也该修整,不然还是条小山路,像什么样子。此事已同我那两位结义大哥高脚、柳东说过,由他们禀报曹知县,现如今曹知县也批了我修路,银子都齐备了,就差人手,村里这点人哪里够,且大家都有事忙,外头雇人要花钱还得管饭,倒不如让其他地方的百姓迁居过来,一则他们能有个安稳的住所,二则他们出力帮我修路能换取建房用的砖瓦,这不就是一举两得了,有什么不好。”

蒙灰于庶务上一窍不通,亦不懂民生,他只是奇怪虞归晚从哪里弄来这么多人,百里之内也没听说哪个村子有大批移民的情况,这些人从哪迁来的?

他有心一探究竟,贾用却劝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那么较真,左右虞归晚做这些于王爷的事也有利,又不出乱子,何必管她,反惹她不快。

“咱们北地历来不如中原江南等地富裕,虞统领能搞出赚钱的名堂来,就是有些不好摆在台面上说的事也无伤大雅,王爷都不计较,蒙副统领就不要抓这些尾巴了。我听说月底卫所营要跟南柏舍比蹴鞠?有意思啊,不让兵将比骑射,倒比起这个来,你们卫所营可不能输啊。”

提起这事蒙灰也斗志昂扬。

依虞归晚的意思能参与比试的不止卫所营,县衙、商户、地主乡绅及河渠内的村庄都可以选人组队参加,比试地点就安排在南柏舍的训练场,报名时间从明日起至大后日截止,分初赛、预赛和决赛,最后胜出的那支队伍会得到一大笔赏银。

比赛细则已经张贴出去,消息传开,跃跃欲试的人还真不少。

蹴鞠在大雍是男女老少、贵族平民都喜欢的一项活动,但也只是闲暇踢着玩,那些士族大家也是族中子弟凑一起踢两把玩玩罢了,像这样正经比赛的还从没听说过,所以消息经商旅的口传到府城,城中的公子哥也往河渠来看热闹。

因来的人多,县城中的客栈不够住,有脑子灵活的百姓就将自家的院子租出去赚钱。

城中的商坊、食肆、茶馆也是每天人满为患,河渠县少有如此热闹的时候,就是以前东辽没扰关,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时也不曾这样。

一个蹴鞠比赛就能让一座城有如此景象,曹知县晚上睡觉都能笑醒,同时也安排衙役昼夜巡逻,别让东辽的细作趁机混进来。

既然各行各业都可组队参赛,县衙也出了告示,说要全民同乐,大家自然也踊跃,开始拉帮结派,挂上队伍名号就派人去南柏舍报名。

南柏舍的村民可有得忙,这边要修路,那边又要清理出地方预备着比赛那几日供人员落座观赛。

虞姑娘说了比赛要进行大半月,到时他们可以在场外摆摊卖吃的喝的,能多赚些钱。

阎罗娘的人没有一个是能闲着的,包括她自己,怕被认出来就裹头巾戴围帽,反正不能不做事干等着吃饭,虞归晚才不会让她如此自在。

“监工去,你的人你要看着,别给我惹事。”

虞归晚也是忙的脚不沾地,回到家先灌下一大碗冰凉凉的果汁,冒烟的嗓子才舒服点。

她原先只计划在河渠县内组几支队伍,没想到爱凑热闹的人那么多,府城有来的,附近几个乡镇过来的也不少,每日停靠埠头的船只都挤得没法动了,她的人恨不能拆成四五个那样用,连带着村里的作坊也要日夜不停赶工做货。

阎罗娘躲开她那一脚,拍拍屁股道:“行行行,我去。”

南柏舍也组了队伍参赛,是廖姑和妙娘带的头,和日前从府城回来的陈妇等人一起。

村民那边也组了一支,不过他们知道自己水平,怕是初赛就给筛下来了,他们就是凑热闹去的,没想着拿赏银。

阎罗娘的人也有组队,他们是奔着北境军的队伍去的,自己要是拔不得头筹,那群军汉也别想。

虞归晚才不管谁和谁组队,又要去杀谁的威风,她就只管借此赚钱。

报名免费,可队伍的衣食住行可都是要他们自己掏钱的,办这个比赛可不是临时起意,在建土楼时她就让人顺便在训练场附近建了几座二层小楼,如今里头的空房间都被人定下了。

以后这样的比赛还会有,住宿和吃食就是赚钱的大头。

幼儿看过她画的那幅南柏舍布局图,上面已多了好些建筑,有些已落成,有些还没有,若都能如图实行,该是何等的宏伟,麒麟城都未必比得上。

“我今日让人总点了人数,内外已有近两万人。”幼儿边说边剥了颗软甜的黄杏递过去。

虞归晚懒着不愿意动,外出回来的那身衣服已换成了在家穿的宽袖纱衣,她也没正经穿,只是披在身上,里头是一件嫩绿的肚兜。

整个人趴着罗汉床,肚子底下垫一个枕头,闭眼养着精神,黄杏要递到嘴边才吃。

“嗯……”

坐在床尾拿小棉锤为她捶腿的金方伸脖子一瞧,抿嘴偷笑,在想主子也有这样懒的时候。

幼儿用帕子擦过手,接了金方手里的棉锤,轻声道:“叫上喜鹊,你姐妹两个到外面逛去吧,这几日村市街比往常都热闹,新鲜事儿也多。”

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哪有不爱玩的,只要家中不忙,幼儿都会让丫头和仆妇们出去逛逛,没有总是将她们拘在内宅的。

小金方笑弯了眼睛,谢过幼儿才跑去厢房找喜鹊,她在杜氏那里,比小金方还清闲,两人手拉手跑出去,直奔廖姑和妙娘练蹴鞠的地方。

待丫头跑出去了虞归晚才睁眼,翻了个身,双手枕在脑后,架起一条腿晃来晃去。

幼儿手里的棉锤就直接捶向她这条腿,“你就是躺也不肯正经躺,坐也不愿意正经坐,非得这么别具一格。”

“到那日你也去看,我让人给你留个最好的位置。”她握住幼儿的手腕,拇指蹭过凸起的腕骨。

幼儿倾身,颈上悬挂的璎珞项圈就掉出来,坠着的玉石金宝撞在一起发出叮当响。

“那么多人,又怪热的,我不去。”

“我让人在四角放上冰就不热了,你和我一起去看。”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