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国公 第108章

又不是她存心招惹妙娘,分明是妙娘醉酒认不清人,缠着她胡来,她阎罗娘一世匪名,让人闻风丧胆,结果被一个比自己弱的女人吃干抹净,她回味了下还觉得很享受。

但不管怎么说,人不是她主动招惹,细算起来也很冤,虞归晚要是以此来算账,她也不服。

“你怎么不问问她,那晚到底是谁先主动的,怎么现在反倒全成我的不是了。”她一指妙娘。

此时此刻她也顾不得什么了,反正不能让虞归晚把这宗罪全摁她头上,否则以虞归晚那护犊子的劲头,她的下场肯定会很惨,现在就算死她也要将妙娘拉下来给自己垫背,有账到了地府阎罗殿再慢慢算。

妙娘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又红一阵,很是精彩。

方才打了一架,她已记起来部分那晚的事,确是她的罪责更大。

“主子,妙娘有错,愿领罚。”她没有为自己辩解,直接跪下,膝盖磕着地面发出砰地一声,听着就疼。

阎罗娘的小心肝都跟着一颤,下意识迈腿要过去扶她起来。

被虞归晚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妙娘更是恶狠狠瞪她,“不用你多管闲事!”

一句话就把聚在心头的关心给打散了,阎罗娘气得连连发笑,“好好好,老娘就不该犯贱,关心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由着你被打死才好。”

咚!

话音刚落就被虞归晚随手拿起一块金子给砸中了脑袋,并说道:“你闭嘴。”

阎罗娘摸着被砸痛的地方,敢怒不敢言。

两个都老实不闹腾了,虞归晚才用脚后跟磕两下木箱子,先是让妙娘起来,才道:“这是你的私事,不该我管,只是不该在这里闹成这个德行,像什么样,你要有本事打死她,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偏偏又打不过,闹得鸡飞狗跳,让其他人看见了你以后还怎么服众,你爷爷知道了也会跟着担心,他就你一个孙女。”

程伯是她手底下最得用的人之一,她不想因为这件事出岔子。

妙娘愧疚的低下了头,自己方才确实是被阎罗娘气昏了头,居然在喀木六族的地盘就打起来,要是让人听到怀疑起身份,主子和幼儿都会有麻烦。

“主子……”

虞归晚抬手制止她接下去要说的,“行了,下不为例。”

她如此好说话,连阎罗娘都瞪了眼,不信道:“你该不是被草原的寒风吹傻了吧,这都不罚?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你也会有宽容的时候,少见少见。”

咚!

又砸过来一块金子,不过这次阎罗娘没站着挨砸,闪身躲过了,还反手抓住了那块金子。

“我要是罚她,可是你来替她受这个罪?”虞归晚反问。

阎罗娘将金子抛上抛下,冷哼道:“只怕某些人不领情,不解我这番苦心。”

“你在主子面前还这般胡说!”妙娘又气得不行。

“喏,你看她,说不上两句就要跳起来跟我打,我冤枉呐。”阎罗娘恶人先告状。

虞归晚手上不知何时又多了枚簪子,正在修长的手指中来回颠倒转动。

“冤?”

以阎罗娘的身手,若她真想反抗,妙娘根本就不是她对手。

阎罗娘摸摸刚才被簪子擦过去的脸颊,心有余悸,她知道那是虞归晚不想要她命,故意射偏了的,不然她这张花容月貌的脸可就毁了。

事到如今,她再装无辜也没用,瞒不过,只好破罐子破摔,坐在地上一副泼妇随时撒泼打滚状,无赖道:“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想让我怎么办吧,我可以负责的啊,可妙姑奶奶不稀罕,那我能有什么办法。”

妙娘被她这话气得头发昏,转头怒道:“用不着!你不来招惹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看你看……”阎罗娘一边撇嘴角一边不忘跟虞归晚告状,“你看看她这副嘴脸,能好好说么,我又没要怎么样。”

“你!”妙娘已经被气倒仰了,自己怎么就惹到了这个女阎王!

虞归晚停止转动簪子,不理两人的争执,下巴只朝那枚平安扣点了点,道:“把东西还给妙娘,想打回去再打,谁不老实我可不客气了,现在都回去收拾收拾,等程伯他们回来之后阎罗娘和廖姑跟我出去探探金矿的位置,妙娘留下保护幼儿。”

这次出关,除了探听喀木六族内部的情况,她还想知道那几座一直都没有被东辽抢走的金矿到底在哪,是否真如传说中的那样有毒蝎子在守护,若能掌握金矿的位置,也不为是谈判的筹码。

马上就要进入北境最严寒的时节,到时大雪封路,很多事做起来就不如现在方便,必须赶在大雪来之前拿下喀木六族,再派兵驻守在与东辽的边境线,切断所有商路,一粒盐、一块糖、一张饼都不许贩进东辽。

引以为傲的铁骑?她倒要看看没了大雍和部族的商队,东辽要靠什么撑过这个本来就要断粮的冬季,贵族不担心受冻挨饿,那底下的平民百姓呢?这些人若是吃不饱肚子,闹出的动静可比战乱还可怕。

真以为活捉了刘卜算三人,这事就算完?她可没有这般好说话,割地赔款和内乱一个都不能少,让东辽从草原消失的决心她可是从未停过。

一提到正事,还在互怼的两人立马敛了火气。

阎罗娘从地上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道:“你还别说,我刚创立阎罗寨那会就眼馋这些金矿,派了好几次人出关探查,奶奶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商玄那几个老家伙将消息捂得相当严实,其他五支的长老都未必知道所有位置,每年选出去挖矿的牧民都没见回来,我猜吧,不是挖完了矿死在那,就是被困在那,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这让虞归晚想起早之前幼儿同她提过的盐民,为了防止干活的人偷偷将盐偷出去,官府会在盐场附近圈一个地方当作盐村,盐民世世代代生活在那,不得离开。

也难怪当初南柏舍的村民都反对将盐矿上交官府,若交了,南柏舍也将变成盐村,村民将永远失去自由,沦为挖盐的奴隶,并且是世世代代的。

自从南柏舍的盐矿公开之后,扩充的盐田需要大量人手,陈妇就从县城雇了许多工人晒盐,工钱按月领取,每天包两顿饭,工人买盐还能低价,也有工人将工钱折算成雪花盐。

因为跟东辽打仗,萧条了好些日子的埠头现如今可是热闹,往来从船只将河道堵得水泄不通,村里村外的流动人口比县城都多,蒙灰和曹知县不得不合计着多派些人手过来维持秩序。

南柏舍是虞归晚的地盘,现在谁不知道她的厉害,东辽几十万铁骑被她困死在偏关,又押着三个重要的人质等着东辽主动上门谈判,听说偏关小镇在极短时间内就恢复了通商,热闹繁荣一点不输战前,她这等功绩岂是别人说两句闲话就不作数了的。

所以现在要往南柏舍派人,派多少人也得仔细斟酌。

不求有功,只求无过。

虞归晚本来也想将幼儿送回南柏舍,偏关太冷,过阵子那个寒风刺骨得很,幼儿身体不好,未必受得了,可又不放心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她对幼儿被掳走这件事耿耿于怀,都恨不得将人拴在裤腰带上,去哪都带着。

跟阎罗娘敲定一些细节,虞归晚就先回了自己的帐篷。

幼儿还没有睡着,披着衣服坐起来,脸带忧色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闹起来,没人发觉吧?”

虞归晚脱下斗篷,先暖了手,去去身上的寒气,才敢坐过来,三言两语将刚才的事讲明,又道:“她们还算有分寸,打起来也没有闹太大动静,那四周都是咱们的人,牧民离得远,听不见的。”

“她们……”幼儿抿唇,柳眉笼着愁云。

虞归晚知道她想说什么,摁着她躺下,“我一会要出去,天亮前回来,我让妙娘留下陪你,你有话就直接问她,她应该也愿意同你说。”

幼儿的心立* 马又提起来,紧紧握住她的手,“你小心些。”

“嗯,知道了。”

第136章

“呼€€€€呼€€€€”

强劲的寒风吹得像地府群鬼乱叫, 枯木投下的影子张牙舞爪,撕碎了被风化的牛羊骨架。

枝头扎堆的黑鸦在暗色中瞪着血红的眼珠子,被惊扰后又扑腾翅膀嘎嘎叫着往其他方向逃命。

永远吃不饱肚子专盯着腐肉的秃鹫跟在黑鸦后面横冲直撞, 仿佛只要稍微慢一点自己就会成为傀儡的盘中餐。

猎鹰带头领着成群结队的傀儡猛禽扑向试图逃命的黑鸦和秃鹫,将它们逼停在背风的一处乱石山,它们的身体紧挨着,从远到近的笛声让它们瑟瑟发抖,主动趴下对傀儡俯首称臣,后者却只是僵立在原处,如同雕像,静静等待笛声主人的到来。

“噍!”

完成任务的猎鹰煽动翅膀, 邀功似的俯冲下去停在虞归晚抬起的右臂, 爪子牢牢抓在那块皮革上,停稳后才蓬松胸羽,核桃大小的脑袋靠到虞归晚颈下亲昵的蹭了蹭。

虞归晚给了它两段新鲜蛇肉,这是刚才过来在水源附近抓到的草原蝰,剁成了三四段, 连蛇皮都剥了,猎鹰很爱吃。

正在高处眺望四周的阎罗娘从石头上落到地面, 拍掉手上的灰尘, 走过来说道:“奶奶的, 这帮老家伙还真有点能耐, 把帐篷扎在金矿上面, 入口却离帐篷群十万八千里,还弄了这么个乱七八糟七拐右拐的石头阵, 要没有你的傀儡截住这些黑鸦问路,还真找不到, 娘的,东辽想破脑袋估计也想不到最大那座金矿就在眼前。”

喀木六族迁徙到关外已近千年,商玄部族更是延续了几十代,但这里的金矿仍然没有被挖采空,这个部族远比想象中还要富裕,底下这座金矿也比虞归晚预想中的还要大,说不准是占了大半个草原,金脉四通八达,只是深埋地底,无人引路就找不到。

廖姑举着望远镜到处看,怪道:“不是说金矿有毒蝎守着,怎么一只都没看到。”

能确定入口在这,是因为老巢在附近的黑鸦时常看见有牧民被套着脑袋送到这里,拐进乱石山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它们对人类的事情不感兴趣,还能凭记忆带路到这实属不易,虞归晚也没有太让傀儡为难它们,恐吓两下就将它们放走了。

“嘎嘎!嘎€€€€”逃得飞快,一刻不多待。

就还剩几只秃鹫还磨磨蹭蹭,它们都是被饥饿支配脑袋的东西,这里常有腐肉可以吃,所以它们才会在附近安营扎寨,又见这个可怕的人类没有要它们命的意思,它们也就不想放弃这块风水宝地,还主动带虞归晚去它们能吃到腐肉的地方。

咔嚓€€€€

虞归晚抬起脚,举着火折子往下一照,被她踩断的是一截人腿骨,死了很长时间,都风化得差不多了,一踩就碎。

“师父你看!”

廖姑站远些,照亮了三人脚下的地方,从近到远,累累白骨。

秃鹫停在石块上,丑陋的样貌让人看了就倒胃口,但它们毫无自知之明,仍旧仰着没有毛的丑脑袋发出难听的叫声,以此吸引虞归晚的注意。

虞归晚横一眼过去,叫声戛然而止。

秃鹫吓得缩起脖子,老老实实待在石头上把风。

“怎么会有这么多白骨。”阎罗娘对死者没有半点敬畏之心,将骨头踢得哗啦作响,还往两边扒拉,清扫出一条小路。

三人前后走到白骨的尽头,警惕性稍弱的廖姑险些踩空。

虞归晚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往后拎,看着近在咫尺只差一步就踏进去的深渊,皱眉道:“看路。”

哗啦啦€€€€

碎石顺着廖姑刚才站的地方落进深渊。

那下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寒风在半空打转。

廖姑咽了咽口水,心有余悸,她差点就掉下去了。

“这么深,”阎罗娘小心探出半边身看了看,“老娘在偏关打家劫舍这么多年,关外也不知道来了多少回,从不知还有这样一个地方,看着比阎罗山还险,人摔下去了还能找得着骨头?不摔成肉酱了么。”

她这话说的,廖姑脸都绿了。

虞归晚拍拍小徒弟的脑袋瓜权当安慰。

“入口应该就是这,”她走了一圈,左看右看才确定道,“只是不知道他们靠什么将人送下去,又怎么把采出的金子送上来。”

悬崖边并没有人走过的痕迹,也可能之前有,现在被风沙盖住了,抑或故意遮掩不想留下痕迹让人发觉。

她蹲下/身扒开上面的层层人骨,捡出好些细碎的金粒,悬崖旁边也有,看样子是一路往下延伸的。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廖姑又咽口水,但这回不是害怕,是震惊,颤声道:“师父,这个看不见底的深渊该不会是挖金子挖出来的吧?要真这样,这哪里是金矿,分明是金山!”

“我下去看看。”

虞归晚掏出抓钩钉牢在石头后面,为以防万一还让廖姑和阎罗娘合力拽紧绳索。

原本僵立在乱石山当雕像的傀儡也在猎鹰的带领下盘旋在深渊半空,形成一团灰黑的云,牢牢在下方随时准备接住虞归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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