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山似的巨大身体快要扫到人的时候又紧急刹车,突€€€€咔€€€€停在跟前,扬起的雪土差点进虞归晚的嘴巴。
“嗡嗡~”我来了!
大蝎子将尾巴尖尖转过去,复眼透着兴奋的光芒,扑闪扑闪的看着虞归晚,示意她到自己尾巴上来,它驮她去边城可比骑马威风多了。
蝎鳞坚硬如铁,坐在上面一点都不舒服,硌得屁股疼还特别颠簸,坐过两次虞归晚就领教得彻彻底底,现在说什么都可不能再坐。
大蝎子不死心,拦在前面非要她上去。
“嗡嗡!”还急了。
虞归晚耐心告罄,举弓拉箭对准大蝎子的复眼,后者闹腾的动静立马小下去,庞大的身躯在风雪中静如石山,宛如死透了那般,但细看就会发现它的大钳子和脚都在不停颤抖,并一点点慢慢地往后退。
可它这么大的身形挪动起来也明显,瞧它那怂样,明明是霸气威武到谁也不怕的五毒,一见着虞将军不是谄媚讨好就是装乌龟不敢冒头,尤其惹了事,溜得比谁都快,将事嫁祸给他人也在行,心眼子一套套的,也不知它从哪里学来,鬼精得很。
众人低头憋笑,功力不到家实在憋不住的就只能转头咧嘴,整张脸都扭曲了。
队伍突然停下,又不清楚是何情况,也无人告知,使团的官员在马车内胆战心惊,以为是东辽派铁骑杀过来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着不对,便有两人大着胆子探头往外看,风雪扑着打了一脸,呛得两人猛咳。
“咳咳咳!咳……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停了,是不是东辽又打过来了?早就说过不要挑衅东辽,那就是一群不讲道理的野兽,赢了他们几次算不得什么,当年九王爷领北境军也打过不少胜仗,结果呢?只会激得东辽更加疯狂南下想要一雪前耻,若早早的和谈,选定公主嫁过去和亲,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了。”其中一个官员喋喋不休,字字句句都是对此次虞归晚主动攻打边城的不满。
队伍里就他们乘坐马车,不愿意骑马也不愿意骑骆驼,说是不习惯北地的严寒,娇贵得很。
给他们赶车的车夫是本地人,又常跟着商队出关,脾气是有的,闻言就想翻白眼,忍了半天才没有翻。
“怎么打胜仗还有错了啊,要照大人的意思,我们就活该被东辽欺负,东辽人都砸门进来抢东西杀人了,我们反抗都有错,都不行,怎么着,大人是想让东辽把我们都抓走去当羊奴?”车夫带着怒气质问。
官员头次被一个车夫这么下面子,也怒了,沉下脸训斥:“本官如何哪轮得着你一个贱民来质问!”
马车两边还有北境军的骑兵在,看这官员如此摆架子,当即就有些看不过,且他们又最恨这些沽名钓誉的文官,若不是这些人在背后使坏,朝廷也不会扣他们的粮饷,在东辽铁骑南下之前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拿到军饷,也吃不上饱饭,哪来的力气打仗。
“好大的官威啊,”骑兵冷笑嘲讽,“大老远跑来偏关耍威风,早知这样就该早来啊,东辽拿我们不当人的时候正好让大人你出去抖抖威风,装出这副派头来,东辽铁骑肯定会被你吓得滚回老家,再不敢犯边,我们也不用提着脑袋跟人家打,大人说是不是这个理?”
官员气得面色铁青,“你!”
旁边的同僚眼见情况不对,忙拉了他一把,低声劝道:“人在屋檐下,忍忍,别这种时候惹了虞归晚。还是先看看前面是怎么回事。”
骑兵竖着耳朵听呢,一个字都没漏,哼道:“几位大人自己站起来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使团的官员果真搀扶着站起,定睛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那是什么?!”
第162章
大蝎子只在城内露过一次面, 之后就一直在城外,使团才来两天,自然是没见过。
来时他们只听闻虞归晚能驭兽, 压根不知她还能驯服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张牙舞爪发出阵阵怒吼,远远瞧着都吓人,谁还敢靠近,就是方才对着车夫和骑兵的嚣张气焰也下去了,嗖地一下缩回马车内再不敢露头。
“这这这……”
几人抖如筛糠,官帽下全是冷汗,连外边车夫和骑兵发出嘲笑也顾不上计较, 他们只想快点结束这场两国谈判, 然后留着小命回麒麟城,从今往后再不踏进庶州一步,至于景宁侯交代他们办的那些事,他们实在无能为力。
虞归晚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在文人嘴中会如何,只要她手握兵权, 代替九王镇守庶州,就没人能奈何得了她, 即使新帝继位也会忌惮着她手里的兵权暂时不敢对她如何, 反之, 还会封爵封公, 身份地位都荣耀至极。
“此女极妖, 非我等能左右。”
林大人这话一出,其他人也忙点头如捣蒜的附和。
他们已怕了, 若盛都那边再相逼,他们就集体辞官回老家, 没了荣华富贵还能保住命,可他们要是真将虞归晚得罪透了,景宁侯势大,自然不惧,而他们就会被推出去挡刀,死得不能再死。
虞归晚并没有真的放任使团不管,从朝廷选定官员再到出发,她都知道,连使团在来的途中屡次邀当地的文人书生入馆对谈,言她穷兵黩武,好战暴虐,心狠手辣,残害百姓,暗示文人书生将这些话散播出去,以此来毁她的声誉,这些也都清楚。
车夫也不是一般人,他原是幼儿从别处要了来跟着商队出关去说服那些小部族首领投靠的。
他为人机警,脑子活络,胆也大,将方才官员的对话一字不差全记下来悄悄让人赶前头去回报给虞归晚知道。
虞归晚听完还未如何,廖姑先不乐意了,唰地一下抽出刀,转头望向后头的马车,阴沉着张稚嫩圆脸,咬牙恶狠狠道:“我现在就去将他们的舌头割下来。”
时候已不早,风雪又大,虞归晚不想再耽搁,就让唧唧歪歪不肯让道的大蝎子在前头开路。
狼群缀在两侧,黑鹰停在押运辎重的马车篷顶或迎风招展的‘虞’字战旗的旗杆上,猎鹰则调皮,非要逆风飞行,时不时发出两声鸣叫或盘旋在众人头顶。
身披黑甲脖系红巾的北境军手持长枪长戟,头盔下还有厚实防风御寒的棉花压出来的保暖脸罩。
样子很奇怪,起初众人也不知这个用来做甚,还是虞归晚示范了一遍才晓得。
不管大小兵,每人一副,再算上棉衣棉裤铠甲等,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朝廷不发粮饷,九王也囊中羞涩要变卖田产、要跟虞归晚做生意才能养得起军,能让大头兵吃饱肚子就不错了,哪来的闲钱置办这些,这都是后来虞归晚命人赶制的。
她的商铺已开遍大江南北,盐矿让她赚得盆满钵满,现在又占了一座金山,就算是大雍国库也比不得她有钱,养军完全没有问题。
现在的北境军营地可是天天有肉吃,训练也卖力,上阵杀敌也不含糊,因为能论功行赏,且赏赐中除了金银还有不少好东西,军汉们对她战东辽的威风又佩服得五体投地,两者并存,渐渐地对她也忠心了,就算赵崇现在有能力要回兵权,这些人都未必愿意再跟他。
当日东辽屡次犯边,至后面破关杀入,非是北境军不顽抗,而是有心无力,着实憋屈,现在虞归晚替他们出了这口恶气,单凭这点赵崇就比不了,他们或许曾经对赵崇忠心,但是现在他们只认虞归晚。
廖姑要去割使团官员的舌头,他们也都跟着迎风怒道:“若没有将军在偏关厮杀,他们在盛都焉能高枕无忧,如今却对将军出言不逊,简直岂有此理!还等什么,把他们全抓起来吊在城门口,再将他们做过的缺德事一一念给百姓听,让百姓看清楚这帮文臣虚伪的嘴脸!”
有理智者劝道:“莫要冲动。”
“为将军出气怎能叫冲动,你们不去,我去!我不怕得罪那帮狗官,咱们饿肚子还要上阵杀敌的时候他们还在盛都大鱼大肉山珍海味,这口气我就是咽不下去!”
“冷静!现在是啥时候,跟东辽谈判!这才是大事!闹啥闹!那些狗官留着还有用,你们别咋咋呼呼坏了将军的事!听见没!”
几个气性大的不情不愿低下头,“知道了,先留着他们的狗命,待日后……呵!”
唰!
雪亮的刀锋劈开刚劲的寒风,日后他们定要斩了这些只会阴谋诡计定的狗官。
“师父……”
被虞归晚提溜到马背上的廖姑将嘴巴撅得老高,银盘似的圆脸上怒气未消,但凡有人说自己师父坏话,她的怒火总能从丹田直窜天灵盖。
虞归晚将小徒弟牢牢锁在怀里,并用斗篷将人裹紧。
“行了,他们一路大张旗鼓的来到偏关,又是打着朝廷的旗号,要是真莫名其妙死在这,弄不好我们反倒成众矢之的,先留着吧,等谈判有了结果再说。”
不是她杀性退了,而是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节外生枝。
再不情愿廖姑也得听话,但是,“关外豺狼野兽多,盗匪也猖獗,杀了再栽赃到东辽头上,谁还能怀疑咱们。”
“你鬼点子还挺多。”
“嘿嘿,跟师父学的。”
“我可没教过。”
“……长姐教的。”廖姑将另一位老师给供了出来。
“幼儿?”虞归晚更不信,“净胡扯,幼儿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怎会教你这些个,别是你从谁那里学来的。”
“师父,长姐手底下有一些专门探听消息的暗者,扮作什么的都有,尤三姑的那个戏班子就是其中之一,师父不是都知道么。”
戏班子探听消息的手段可没有那么光明,且她们都是听从长姐的吩咐,师父早不管这摊子事了,全交由长姐去料理,只在探到了要紧消息时才知会,师父竟觉得长姐还是当年那个万事天真的相府千金。
廖姑摇头暗叹,此事也不能怪师父,她老人家从不过问详情,长姐也没有特意明说才造成今日误会。
“你唉声叹气个什么,我知道戏班子四处走动借此来探听消息,怎么了?这事当初也是我许可的,幼儿本来不同意用这样的手段。”
“没,师父,我们还有多久到边城?”
话题转得太快,但虞归晚也没有多想,只道:“能攻下边城有你大半的功劳,路途多远你反倒来问我了。”
“那不一样,上次是行军,脚底生风似的,这次走夜路,风雪又大,后头还带着那么多累赘,估摸走到天明都没到。”廖姑不高兴道。
除了朝廷使团,赵祯和赵崇也在队伍中。
赵崇体内的蛊毒还未被清理干净,身子骨早不行了,骑不得马,就只能坐马车,身边跟着贾用伺候,其他侍从丫头都没带。
听说前两日查出好几个景宁侯安插的人,这些人已藏在九王府多年,这次冒险来偏关露头,一则是为景宁侯探听消息,二则是想唆使九王拿回兵权。
比起赵崇是深居简出,赵祯倒是混得如鱼得水,就连朝廷的使团她昨日也在自己居住的小院召见了。
她是长公主,传说一直找不见的传国玉玺就在她手上,太子又是她的亲弟,她为何会留在偏关帮虞归晚,谁都心知肚明。
虞归晚回头看了眼长龙似的队伍,以及夹在其中的好几辆马车,脸上的神色晦涩不明,却也没有多说,只是夹紧马腹,带着小徒弟在风中一路朝着西北方向去。
呼啸的风雪挟着狼嚎,沿途经过的几个小部族帐篷群全都亮起火把。
首领和牧民出来给虞归晚行礼。
今年冬季部族的老人孩子都没有饿死冻死,大部分牧民家中还有富余,这样的好日子都是投靠虞归晚之后才有的,对这些小部族来说虞归晚就是他们的天神,要膜拜,要敬仰,世世代代不能背叛。
相反,东辽的日子就很不好过。
先是大批牛羊得了怪病,治不好,全死了,肉没法吃,剥下来的皮毛也不好,没有商队愿意收这样的残次品,且自从两国交战,来东辽的商队也越来越少,上层的贵族依旧花天酒地,下层的牧民可不好过,已经爆发好几次骚乱。
后又是三王子战败的消息传来,边城又被攻占,里头的东辽人全部被赶走,还什么都不让带,家财全让大雍人抢了。
眼看着大雍北境军还要杀过来,东辽人这回才真的慌,谈判使团要派,细作也没少送,但大多数都折损了,尤其是派往偏关和河渠的细作,连边儿都没摸到就让一股不明势力给杀了。
行走大半夜,遭过战火还在重新修建的古老城池才出现在眼前。
“呜€€€€”号角声在提醒守城的军队,来的是自己人。
阎罗娘早就接到了黑鹰的传信,此时她等在城墙上,确定来的是虞归晚才下令开城门。
“吹号!击鼓!竖旗!迎将军入城!”
第163章
“呜€€€€”
“咚€€€€”
“嘎吱€€€€”
号角和鼓声将夜幕撕开, 战马踏着积雪缓缓来到城下,新修的厚重城门需百人用力才能从里面将其推开,铁铸的门钉有两尺那么长, 手臂那么粗,尖锐锋利到能直接将人扎个对穿,一般的攻城器械还奈何不了这重城门。
原先边城的城墙并不算高大,城砖也风化严重,经了几遭火/药筒的轰炸和攻城锤的击撞,城墙已如破布那般在风中摇摇欲坠,还如何能御敌。
阎罗娘驻守边城的这段时间就是跟虞归晚要钱要人,然后从草原部族中招牧民来干活, 按天算工钱, 也管饭。
这跟东辽可不一样,东辽那是直接抓人去做苦力,用鞭子抽着让人干活,还不肯给饭吃,饿死了再换一批新的, 连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
与之相比,已是天上地下的区别了, 让部族牧民对虞归晚更感恩戴德。
四重城门只修好了南门和北门, 剩下两重和部分城墙还未竣工, 一则风雪大, 二则重修的城墙要比原来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