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国公 第141章

大半年不在,这个几乎是由自己一手重建的村子如今大变样,她焉能不自豪,哪里又肯在家半日,可若不躲着点幼儿,以她的脾气也是断不肯放自己出门的,毕竟才回来,又安排了接风宴,她这个一家之主跑没影了算怎么回事。

她自觉理亏,也不理论辩解,只装作听不见这一声声的念叨,埋头专心用饭。

幼儿伸手在她腿上轻拧两下,道:“这会又成聋子了,怎么刚才就听得真。”

“嗯?”她不解。

幼儿语气透着酸意,娇哼道:“你就盼着去外头找人成亲?那碎嘴的提一句,你就揪着不放了,非要再提,还将妾室这样的字眼挂在嘴边。”

虞归晚抓起烤羊腿直接啃,腮帮子弄得全是油。

“我早有家室。”

她说得坦坦荡荡,仿佛这是件极正常不过的事,无需遮遮掩掩。

倒是把旁坐的杜氏给惊得一口汤灌进嗓子眼,呛得满脸通红,咳嗽不止。

这样的话怎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这这这……

男女钟情或许算得上佳话,可岁岁同幼儿到底有违纲常,让人知晓还了得。

担惊的同时杜氏也生出些许欣慰,岁岁能这般说也是心里看重幼儿。

自己到底年老,又多病痛,能帮得了幼儿几时?哪天撒手人寰去了,有岁岁在,幼儿好歹也有个依靠,不至于太孤苦伶仃受人欺凌。

幼儿忙喂杜氏喝了口茶才顺过气来,又拿眼去瞪始作俑者,到底心暖她方才的话,脸上一时半刻绷不住,也破功笑出了声。

还不忘调侃:“你几时成的家,我怎不知?”

虞归晚擦掉腮帮上的羊油,凑到她耳边低语几句。

旁人也不知她说了些什么,就只见幼儿雪白的娇脸刹那间透红,美眸湿润,情意绵绵。

真是好一个柔情似水的美人儿。

末尾席上竟有几个世家公子看得呆痴了,同身边人打听道:“那位娇客是谁?方才出声给祁公子台阶下,虞将军也未曾生气。”

旁边坐的虽然也是世家子弟,却是个爱玩的,此次前来只为蹴鞠,旁的一概不感兴趣,闻言也只是抬头看了眼又继续听戏。

“哦,那是虞将军的妹妹。”

幼儿的真实身份并无多少人知晓,但人人都知虞归晚有个貌若天仙的妹妹,她极疼爱,当日在县城被东辽细作掳走,这才将她彻底激怒,直接灭了东辽大营,生擒东辽三王子,以至于东辽败势。

大摆筵席是为了给虞归晚接风。

偏关一行,天翻地覆,从今往后这庶州是谁说了算,众人心中已有定论。

深夜席散,回县城的马车排长队出村。

虞宅中,幼儿安排妥当送客等事宜,便让仆从落上大锁。

夜深了,也该歇息了。

虞归晚席间喝了酒,且喝得不少,酒意上头,双颊透出一层淡淡的粉色,眼神时而清明时而混沌,歪坐在暖炕上,竟有些呆呆的。

“姑娘快来瞧主子,”金方抱着两人夜里睡觉穿的衣裳站在炕边笑个不停,“主子可是醉了,请她去沐浴也不去,衣裳倒是脱得快,可也是脱了外衣,里头的两件衣裳扯得歪歪扭扭也脱不下来,又不让我们近身伺候。”

难得她醉成这样,这些小丫头们还不逮住机会就乐,平日可瞧不着主子这般。

幼儿又哪里不知她们的心思,偏就不让她们留在这,全挥退出去。

“去厨房看看醒酒汤好了没有,端了来。”

她坐到虞归晚身边,将人揽到怀中帮着揉太阳穴,好让她舒服些。

“头可还疼?”

酒量再好也经不住那样死灌的。

岁岁今夜也高兴,没拂他人好意,尽数都喝了,可不就醉了。

虞归晚神志还算清醒,只是美人怀中实在温暖舒服,她懒得动,就蹭了蹭那片柔软之地,一句话不说。

幼儿低头看她,无奈道:“你这人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我帮你把衣裳脱了,快去沐浴,热水都备着了,洗了好去去乏,夜深了,该歇了。”

虞归晚埋在她胸前安静了会,“明日又无事。”

“未必。”

“嗯?”

“你当这些人今日为什么来,东辽割让的二十座城对他们来说就是等着被挖的聚宝盆,他们知你一人吃不下,等着吧,明日必有客登门。”

“不见。”

这下幼儿就奇了,“为何?”

“不着急,先晾一晾。”

幼儿想了想,点头道:“也有理。”将她的脑袋从胸上移开,“那也要沐浴,快起来。”

“一起。”

她才不会放过跟幼儿共浴的机会。

第182章

次日, 留守在村中的掌事人齐聚到虞宅等候吩咐。

如今南柏舍中大多数都是女人当家。

一是她们不好赌且不去混那勾栏之地,赚了银钱能存得住。

二是她们心细,事事全面周到, 又有陈妇等人做表率,她们的胆子也就跟着大了。

三是她们的丈夫但凡有点志向的都想跟着商队出去闯闯,或是投军为主子效命,这一下子全走了,她们就得管家。

“你们来得也忒早了,主子和姑娘还都未起身,”葛大娘掀开门帘风风火火进来,嗓门依旧洪亮, “可吃过朝食了不曾?后厨房有昨儿个宴席剩的菜, 都是多出来的,没动过,你们要是没吃我就让余姐热热给端出来。”

都是庄户出身熬苦日子的人,她们也没嫌着葛大娘让自己吃剩菜,再说主子家的剩菜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吃的。

这样说虽不免有些狗腿谄媚之嫌, 但也是事实。

只是€€€€

“来时我们都在家中吃了,就不麻烦余大姐姐了。”

“旁的倒也罢, 若有面汤我倒想喝一碗。”

葛大娘就笑道:“这有什么难的, 我让人给你们端去。你们现在可都是掌事奶奶了, 我可不敢怠慢了你们去。”

知道她这是在打趣人, 众人也笑着还回去, 道:“哪里比得上您老这管家奶奶来得体面。”

“你们这帮小蹄子。”葛大娘指着她们笑骂。

几个年岁偏小的小媳妇就跑过去挽住葛大娘的胳膊笑嘻嘻央求:“您老就同我们透个底呗,主子叫我们过来为的什么, 可是要选人出关?若是真的,您老可得在主子面前为我们多说几句好话, 好歹选上我们家那几个孩子,太好的差事我们也不敢求,有那跑腿传话的给他们就成。”

去岁姑娘来信让陈妇在村中选能出关教书的人,去了好一些,落选的都是在学问上实在不通的。

如今人家在关外混得风生水起,托人带回的家书里还夹着银票,有的更是成箱的珠宝金玉往长辈手里送,说是在关外得的,攒起来日后姊妹们成亲了也好添做嫁妆。

这些事葛大娘知道的比她们还清楚,陈妇家的大娃就被选上了,可不是走的后门,是凭实力过五关斩六将拿下的名额。

如今在边城担任总教习一职,时常传信给陈妇,言主子有意在拓挞等几座城再建学堂,专为教化关外的牧民和东辽人。

葛大娘无儿无女,又不打算再寻老伴儿,关系最近的也就外甥女阿秀,有个娃娃年岁也还小,今后造化如何也得看自己本事,她能帮的也有限。

这些掌事人心里想的她也清楚,不过都是为的家中小辈打算,也无错,人之常情罢了。

她点了下挽她胳膊的小媳妇的脑门,笑骂:“小捣鬼们好深的心思,敢来我这套话,我就是知道了也不告诉你们,让你们干着急去我才乐呢。”

小媳妇摆着脑袋像不倒翁,哈哈大笑道:“满院里也就您老好说话,我们自然是要来找的,让我们找陈妇我们还不敢呢,且她又不在家,余大姐姐又不管这里头的事,春婶子成日里跟算盘账目打交道,佟掌柜可是给她亲娘下了死令,月底就得会看极复杂的账本哩!看不会以后就不许她再掌事了。”

女儿管着老子娘在南柏舍也不算稀奇事,但春婶子家的佟潼本事实在大,将生意都做到岭南去了,听说还要雇商船出海。

春婶子都归在她手底下当掌事,听她吩咐做事,每个月和其他掌事一样考核,从算数到记账都要合格了才行。

去岁东辽破关,都杀到了家门口,她们也害怕,却没想过逃跑,就算外头如何谣传,闹得人心惶惶,她们也还坚守在南柏舍未曾离开,更没让外人趁虚而入,如今都缓过来了,主子也凯旋而归,她们这些人也与有荣焉,也知道只要肯尽心做事就有些大好前程等着自己。

闹归闹,见葛大娘未明说便知意思,要么她确实不知道,要么是知道了却不能说。

众人也没有纠缠,玩笑了几句就将话题岔开。

不一会子仆从端上来汤面并许多小菜,同众人说道:“主子和姑娘已经起来了,正在内院用饭,这是姑娘吩咐送来给诸位掌事的,用牛肉汤下的扯面,小菜儿也是后厨房现做的。”

冷天少有鲜菜,尤其北地,积雪能将屋顶都压塌,不像中原等地还能搭暖棚种菜。

河渠这边吃的小菜多为酱菜咸菜或干菜做的,口重,但耐储存,不富裕的百姓之家冬日就靠一坛酱菜配杂面窝窝头过活,盼着开春冻土化开了好寻觅些别的吃食,也多半是野菜山菌等物,不能解馋,只能果腹。

原先吃的酱菜也简单,盐价高,哪里舍得多放,做出来的酱菜味道自然也不太好。

现在南柏舍的盐矿公之于众,光明正大开采,别的地方不敢说,就河渠县内的盐绝对便宜,许多百姓都大罐的往家里囤盐。

南柏舍的作坊也制了许多酱菜,山林中采摘的菌子洗净撕成细条,用油榨干了再密封起来,里头放了辣子,油汪汪的,从小罐到大罐,价钱不等,买上一罐可以拌面、夹馒头吃,也可炒菜,在县城等地都极受欢迎。

还有白菜干萝卜条做的,口味淡些,却很清脆爽口,配小粥最好。

厨房今日专为幼儿熬了粳米粥,这是商队从江南带回来的上好粳米,熬出来的粥口感软糯,还有很浓的米香味,又能养胃调息,对身体极好。

“主子,姑娘,方才葛大娘进来回话,说村里的掌事媳妇们来了,都在正厅上候着呢,也照姑娘吩咐的给她们送了汤面和小菜。”

金方将粳米粥和小菜放到幼儿面前,给虞归晚的是一大碗牛肉汤面,配的是新卤出来的牛腱子肉。

村子里有牧场,村民都养牛羊,吃牛肉在南柏舍都算不得什么,更别说虞归晚这样的身份,就算没当这个大将军,她也有得是钱买牛肉,外头没得卖就自己养牛来宰杀,总之家里是从不缺牛肉的。

今日召这些掌事媳妇过来确是为了选人出关开办学堂,再一个程伯那边也需要人手。

虞归晚捧起大碗吃面,三两下就没了一大半。

幼儿也坐下小口吃着粳米粥,想起来了什么,扭头吩咐金方,“你去跟门房说一声,今日登门的外客一律不见。”

“是。那若问起……”

“不必多说,就是不见。”

凭岁岁今日的身份,见与不见都是一句话的事,高兴了自然见,不高兴了自然就不见。

一碗面眨眼见底,丫头又重新端来新的,分量还是一样。

虞归晚用筷子弄了些油泼辣子放进去,搅了两下就挑起一大筷子吸溜进嘴,再夹两块卤牛肉,将腮帮子塞得鼓起来。

“你慢点吃。”幼儿往她碗里夹了些爽口的萝卜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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