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马不停蹄,前方的攻势也热火朝天。
乌拉旗位于东辽中部,与南部不同,这里全部是土黄色的高坡,入秋之后就是光秃秃的连根草都没有。
漫天黄沙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一张嘴就吃一嘴的沙子。
乌拉旗城的前面有一条大河,像天堑那般横跨,阻碍了进军。
三军在此汇合。
廖姑命人安营扎寨,阎罗娘和杨县在她左右两侧,三军成品字形与乌拉旗城的东辽守军隔着大河相望。
“你师父有消息了没?”吃饱喝足,阎罗娘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眯着。
她瘦了很多,也晒黑了,耳后还多了道疤。
廖姑踩在一个木敦子上,手里抓着半条烤羊腿在啃,嘴巴油汪汪的。
她狠狠撕下一口肉,“没有,这会估计也快到东辽皇都了。”
肉在嘴角嚼着,说话就有点含糊。
金矿山的傀儡军已倾巢而出,从活人不可能绕得过去的大雪山行军至东辽背面。
就因为那座雪山是天然屏障,东辽才放松警惕,在那的守军不过两千人,跟南部动不动就好几万的铁骑比起来真的少之又少。
师父才不想这场仗打个三四年甚至十来年,从后包抄让东辽腹背受敌才能更快结束战乱。
傀儡军就是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西军,东辽应该做梦都想不到还有人能穿过雪山,尖刀悬在他们头顶上方,让他们没有反抗的余地。
阎罗娘哈哈笑两声,“她还是这样没耐心,总是什么法子快就想用什么,不过也就她有这样的本事,也难怪那么多人看不惯她,为了压制她竟想出那么多阴损的招数,你说她又何必为这些人卖命,真是不值,为她感到不值得啊。”
廖姑撇嘴道:“我师父可不是为那些人卖命,对付东辽是为了给长姐出气,他们动了长姐,又老是想抢师父的东西,我师父这个人就是这样的,讨厌自己的东西被人惦记,谁惦记谁就得死。麒麟城又怎么了,还不是屁都不敢放,只会在背后弄些小人行径,真叫人看不上。”
“树大招风,功高震主,等着瞧吧,这往后还有好戏看。”
“哼!谁怕谁!”
“又没说你怕,你气个什么劲。哎对了,你跟赵祯怎么回事?你俩什么时候交情这么好了,你要出征她还专门派人快马加鞭给你带话让你小心。”
论年纪,阎罗娘都能给廖姑当娘了,可两人都不觉得年纪是鸿沟,也可能廖姑的性子多少有点像虞归晚,让阎罗娘有种逗她就像在逗虞归晚的错觉。
一提赵祯,廖姑就黑脸,“没事你提那种人干嘛,满肚子心眼,闹得慌,谁知道她想干什么,师父说她有病,让我以后少搭理。”
“你师父说的这个是对的,你真该少跟赵祯往来,凭老娘做土匪多年的经验来看,咱们这位长公主殿下就不是个善茬儿,能装懵演,城府深,心机多,她那泪珠子一往下掉,不是装可怜就是在想怎么算计人。”
“少说点话吧你。”
懒得听,廖姑跳下木墩子走了。
留阎罗娘一个人在那继续眯着,连日行军她也挺累的,但她睡不着,脑子里总闪过某个人的脸。
在想某人在麒麟城怎么样了,伤好全没有,何时议亲,议的又是哪家?
封了官,还是禁军副统领,应该有不少好人家的子弟想娶她。
“唉……”
阎罗娘很是惆怅。
写了那么多信送过去,一封回信都没有,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呐。
.
在人迹罕见的雪山中突然出现一支数万人的军队,那两千东辽守军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杀了。
傀儡军一路到有村庄的地方,东辽百姓看到他们就像活见了鬼,什么也顾不上,拔腿就跑。
东辽皇都距离雪山并不算远,急行军半日就能到,可他们料不到虞归晚会从雪山那面杀出来,这下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噗!
刺刀扎进来人的脖子,鲜血喷涌。
虞归晚没穿戎装,穿的是她从末世来时的那身衣服,身后背个包,大弓挂在包上,头发紧紧绑着,也没有佩戴任何首饰。
才接到消息的东辽人匆匆组织兵力在半道上拦截,她带着傀儡军一路杀到城下。
这座位于雪山之下、草原腹地的都城比麒麟城还要雄伟壮丽,城墙很高很坚固,守城的器械也不简单,起码看上去比麒麟城的要更像样。
傀儡军密密麻麻聚在城下,没有号角没有战鼓,甚至傀儡身上穿的还是原先东辽铁骑的衣饰,只是破破烂烂,还都是已经干透并且发黑的血迹。
城墙上的守军根本不知道来的是谁,衣饰和弯刀把他们自己都搞糊涂了,难不成是有贵族在这个节骨眼起兵造反?
刘卜算被带上墙头,还有景宁侯。
她们跟虞归晚打过交道,东辽大臣就让她们来辨认,并要求她们想出应对之策。
看着下面的傀儡,刘卜算恨得双眼冒火,咬牙道:“那是虞归晚操控的傀儡,用的是我们东辽铁骑的好男儿!虞归晚根本就不是人,寻常的兵器对她无用,要用天火烧。”
东辽境内有活火山,喷出来的岩浆被称为天火,可烧万物,还能除妖降魔。
景宁侯就站在刘卜算旁边,她不说话,视线正在搜寻虞归晚藏在哪,只是底下傀儡太多,天色又暗,根本看不清,但她知道有人能对付虞归晚,只是需要时间。
力量对比悬殊,傀儡又杀不死,反而是城墙上的守军中箭之后,诡异的笛声将他们变成了傀儡,跟城外的傀儡军来了个里应外合。
景宁知道情况不妙,立即就想逃。
她还是低估了虞归晚的实力,可她就是不甘心,明明就差一步,最后一步,偏偏杀出来个挡路的!
砰!
一块黑布裹着的东西被丢到景宁跟前。
虞归晚握着染血的刺刀拦在路中,扫过来的眼神不带任何情绪,活人和死人对她来说并无区别,只要该杀和不该杀。
这个女人不能活,该杀。
“被你送走的人,我给你送回来了。”
她没见过景宁侯本人,但幼儿画过给她看,包括麒麟城中的其他人。
赵显、镇国公、杨皇后和文武百官,只要是幼儿之前见过的都画出来了。
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轻描淡写一句话,足以让景宁发疯。
黑布裹着的是丽妃的头颅。
掀开黑布看到丽妃被整个割下的头颅,艳丽的容貌成了丑陋发灰的死皮。
景宁双眼泣血,握拳发出悲痛的怒吼。
“虞归晚!我要你偿命!”
很多人想要她的命,但是€€€€
“你没这个本事。”
第202章
她跟景宁侯并无仇怨, 但这个人今天必须死。
话落刀出,刺刀在掌上调了个头,刀柄被反握在手, 刀刃向外。
踏步往前,速如闪电,顷刻间就杀到近前。
狭长的眸沉如死水,毫无波澜。
杀人对虞归晚来说是信手拈来习以为常的事,已经不会有任何感觉,认定这个人该死,杀了就好。
哪怕逃到天涯海角,藏在地缝里都要将人找出来杀掉才觉得是完成了任务。
景宁侯也并非柔弱之人, 麒麟城的百官都未必知道她会武功, 且身法诡异,竟能避开虞归晚的刺刀,还毫发无伤。
她单手撑住城墙凹凸的石砖,回身就用长腿踢向虞归晚。
她紧紧抱着丽妃的头颅,眼神怨毒, 对虞归晚是恨得咬牙切齿。
“虞归晚,拿命来!”
心爱之人被杀, 她又怎能不恨, 巴不得立刻就将虞归晚大卸八块。
虞归晚打架杀人从来不废话, 更不会叫嚣放狠话, 她只会在刺刀扎穿对方脖子的时候给这些死都不会瞑目的人一个闭眼的理由。
比如为什么杀你, 也可能真的没有理由,纯粹是你该死了, 没法活了,所以还是安心去死吧。
她挡掉景宁侯飞过来的一脚, 握紧刀柄狠狠敲在对方的脚踝上。
剧痛让景宁发出一声惨叫,“啊!”
她就瞅准时机再次逼近,刺刀被她玩出了花样,轻巧避开景宁侯的回击,擦着颈侧就过去,削下来一缕头发,又留下了一道血痕。
景宁伸手一摸,看到血色由红变黑,她的瞳孔骤然睁大。
有毒!
“卑鄙!”她咬牙瞪着虞归晚。
虞归晚只是冷冷看她,终于说了句话,“你该死了。”
该死了,就注定了景宁侯的结局。
两人在东辽都城的城头打斗了数个回合,景宁侯因为体力不支和毒药发作,最终被虞归晚刺穿心肺,割断喉咙。
所有阴谋诡计就此胎死腹中,到死景宁侯也没有闭上眼。
她和丽妃的头颅被黑布裹住装入盒中,由专人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送去麒麟城。
随着她的死,见不得的身世也会一并带去地狱,没人知道她其实是东辽贵族的一个奴隶所生,当年被拐的侯府千金早就死了,她只是个替代品。
为了能活下去,她跟雍帝联手逼死了老侯爷,让其绝后,但雍帝也没想放过她。
这些陈年往事,虞归晚也只查到一角而已,但人死灯灭,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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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辽大臣以为他们的兵马起码能撑到冬季,只要入了冬,大雪覆盖,虞归晚的人再厉害也不得停下休整。
这也是自古以来两国交战的不成文规定,默认冬季休战,可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内虞归晚就杀到了都城。
“怎么可能?!没有大船她的人根本过不了乌拉旗!”
“据城外传来的消息,虞归晚根本就不是从乌拉旗过来的,而是突然出现在雪山下面,我们现在是腹背受敌,铁骑都支援了乌拉旗,都城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