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热心的大婶,因为丈夫姓李,所以大家都称呼她为李大婶,她提前告诉了楼清影她要上门来拜访,所以楼清影提前把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机器人都收了起来,以免露馅。
“委屈一下。”他让裴狩暂时待在新盖的小柴房里,“有人要上门了,以免暴露。”
李大婶来得早,楼清影还以为她单纯是来做客,请她进门,给她倒了杯水。
“好,好啊。”李大婶却不坐,她在小木屋里转圈,脸上全是赞美:“好闺女,真是个好闺女。”
楼清影:“……”
他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很快,楼清影就知道了李大婶此行的目的。
“……李大柱托我来……去了就能当家做主……”
“好小伙子哩!”李大婶滔滔不绝:“勤劳肯干又壮实,是个过日子的人,老实本分,又顾家,他家还是青砖大瓦房,嫁过去就是掉进福窝里了……”
我去,原来是来说媒的!
不是,原著里没这一出啊!
他看过原著,整整三年,没有任何人来给原主说媒,现在怎么突然冒出来了个媒婆?
楼清影不知道,原著里没这一出是因为原主是个小孤女,周围的人都认为她克父克母,是个天煞孤星,再加上没什么能力,自己一个人过得很艰难,身后又没有什么亲族帮衬,就是个纯纯的累赘,自然不会有人想娶。
而现在换成了楼清影,虽然还是有天煞孤星的名头,但不仅长得漂亮,还有一门拿得出手的木匠手艺,只要能赚钱,那么什么天煞孤星也就无所谓了,没有亲族也不碍事,还更好拿捏呢!
楼清影正想着该怎么拒绝,门就被用力推开了。
裴狩背着光站在门边,眼里满是怒火,脸上的表情冰冷的可怕。
他右手持剑,闪着寒光的剑尖直指那个聒噪的凡人:“你胆敢再说一遍。”
裴狩的声音冷得像冰:“滚!”
第94章 “能不能换个教材?”
屋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
李大婶是个普通的农家妇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面对着闪着寒光的剑尖,她整个人都吓僵直了,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楼清影家里会藏着这么一个人,口中已经颤颤巍巍地道:“大侠……大侠饶命!”
赶庙会的时候,李大婶也听过几段说书,下意识地就把持剑的裴狩当成了说书人口中的江湖侠客。
裴狩跨过门槛,缓步走来,他垂眸盯着李大婶,剑尖一寸比一寸更逼近这个凡人的咽喉。
楼清影虽然不知道裴狩为什么突然出现,不过裴狩眼里虽然很冷,看上去心情特别不好,但没有动杀意。
他打算先观察一下裴狩打算做什么,就没开口阻止。
很可能,裴狩只是又陷入了对陌生人的无差别防备中,就像那次员工旅游时裴狩对所有陌生人抱有警惕那样。
于是在一片静默中,锐利无比的剑尖稳稳地抵在距离李大婶咽喉不到一个指节的地方。
李大婶整个人都被吓懵了,大脑一片空白,连逃跑都想不起来。
“你来此作甚?”裴狩的声音依旧冷如冰雪。
李大婶想也不想就招了:“我……我来给楼丫头说媒哩……”
裴狩愤怒到了极点,表情反而诡异地平静了下来,“是吗?”他慢条斯理:“你打算把她说给谁?”
“李大柱啊。”李大婶咽了咽唾沫,像她这种当媒婆的,必备技能之一就是睁眼说瞎话,心理素质比一般人好上不少,虽然还是害怕,但习惯性地开口了:“那是我们村里顶好的壮小伙,家里还有青砖大瓦房,长辈也都是通情达理的好人,去了那可不掉进福窝里了?”
裴狩是个孤儿,说起来,修真界比凡间更加重视家族关系,凡人生命短暂,至多也就四世同堂或者五世同堂,但修真者生命悠长,十几代同堂的也比比皆是,盘根错节,利益纠葛也更加深入,裴狩在修真界饱尝毫无背景无依无靠的滋味,因此马上察觉到了猫腻。
如果那个所谓的李大柱真有那么好,那么他们村子里的姑娘早就嫁了,怎么还会轮到楼清影一个孤女?
“既然如此好,你们村里的姑娘怎么不嫁?”裴狩本不想和这凡人废话,即便他现在失去了所有修为,但他的剑术还在,对付些凡人也根本不在话下,但他隐约担心楼清影会因为媒婆口中过于优越的条件而动心,所以必须说清楚。
楼清影怎么会动心?他的理智说:别忘了,楼清影很有可能是合欢宗弟子,能看得上一个凡人?
很有道理。
但……万一呢?
万一楼清影真的是个凡人呢?
裴狩的理智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裴狩已经完全不想听了,把理智摁进了土里。
他表情平静,语气也平静,李大婶的胆子就渐渐回来了。
“这……”她稍微滞了一下,随后理直气壮地开口:“那当然是因为人家眼光高啊,村里的那些姑娘哪儿能跟楼丫头比?”随后她脸不红气不喘,流畅地夸了楼清影一大长串,楼清影在一边旁听,自己都惊讶于自己居然有那么多的优点。
“说实话!”裴狩的声音骤然拔高,脸上的平静也被刺骨的冷意取代,李大婶感觉到剑尖已经抵在自己的喉咙眼上了,吓得一哆嗦,她一下子想到说书人口中那些江湖侠客动辄随意打杀人,担心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怕的不行,颤着嗓子说了实话。
原来李大柱是个瘸子,连门都不怎么出,当然顾家。青砖大瓦房倒是确有其事,但因为李大柱的爹是个赌棍,家底差不多都输完了,李大柱还有几个兄弟,早年因为家底优渥享福,现在吃不得苦,整天游手好闲,家里没什么进项,还经常得替李大柱的爹还钱,寅吃卯粮,已经入不敷出了。
于是李大柱家里就盯上了楼清影,想着楼清影是个孤女,不用给彩礼钱,娶回家之后还能给他们赚钱,而且既然嫁都嫁了,那手木匠活儿不得教教夫家人?到时候他们家里也当木匠,又轻松又能来钱。
这样多的好处,那楼清影克父克母天煞孤星的名头也就勉勉强强能忍了,当然了,其实还是介意的,所以让他们最不喜欢的瘸子儿子娶,等娶到手后他们就尽快把木匠活学到手,然后把这两人分出去,以免晦气沾染到他们身上,到时候楼清影就能“当家做主”了。
楼清影:“……”
我去!
一整个大震撼。
他忍不住开口:“这不是诈骗吗?就算同意了,过去一看发现是假的,肯定就走掉了,有什么意义呢?”
“走?”这回是裴狩答话:“成了亲还能走到哪里去?”
成了亲就成了李家人,就算发现是被骗的,还能怎么样?想走?就算李家人肯答应,名声也全毁了,会被世人的流言蜚语逼死。
他曾经到凡间解决过的妖邪就有一个有这种遭遇,生前被夫家骗到手吃干抹净,使劲儿压榨,等最后没有利用价值了直接逼死,以免耽误考上举人的丈夫攀高枝。
裴狩当时就很不齿这家人的行径,动了手脚,把那家人后半辈子的福运全抽出来给了那鬼妇,以便她来世投个好胎,至于没了福运后那家人会怎么样,裴狩懒得管。
楼清影:“……”
还能这样?
给了星际人亿点小小的远古时代震撼。
宇宙猫猫头.jpg
等到媒婆李大婶被裴狩一通恐吓吓得落荒而逃之后,小木屋又陷入了一片静默中。
楼清影看了裴狩一眼,在心里默默倒数:三、二、一!
果然,就在他数到一的时候,裴狩的眼神立刻发生了变化,看上去又进入了应激防备状态,楼清影觉得裴狩这样怪好玩的,逗他:“裴郎君刚刚真厉害。”
“无妨。”裴狩的应激状态像是被摁了暂停键,文绉绉的回答:“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不嫌我逾矩就好。”
楼清影在心里又默数三秒。
€€€€好好好,暂停结束,应激状态继续运行。
他转身走开,给裴狩留了调整空间,竭力忍住,让自己别笑出声来。
显然,裴狩应激是因为他和楼清影还不熟,所以本能的对楼清影有防备之心,但很可能是因为灵魂里铭刻的印记,让他对楼清影又有着本能的亲近信任,这两个状态是完全矛盾的,就像两个相互冲突的程序一样,所以裴狩的态度才会这么反反复复。
这个世界的阿狩怎么这么逗啊!
冬季如约而至,寒冷的冬天没什么可干的,楼清影提前积攒够了所需的物资,不管是木柴还是粮食,集市关闭了,不过城镇还是能去的,只是路费要贵了整整一倍。
一天早晨,楼清影起床后发现外面下雪了,冷簌簌的雪片被寒风泼进屋,他关上窗,打开灯。
这里没有玻璃窗,冬天时必须得关上木窗,照明只能靠电灯。
楼清影和裴狩聊天,裴狩还是那副伪装出来的冷淡温和,他对楼清影买回来的那些话本不感兴趣,但因为心里还存在着怀疑,尽管对里面的才子佳人故事嗤之以鼻,还是每本都看了一遍,担心这些书里藏着什么暗示或者蛛丝马迹。
他们聊故事内容,因为实在没什么可聊的,楼清影是个“孤女”日常生活简单单调,裴狩又“失忆”了,再加上裴狩刻意忽略了楼清影制造出的那些机器,担心“撕破脸”,最安全的话题就是那些话本里的故事了。
“这种故事究竟是什么人在看啊?”
因为过于无聊,楼清影把话本都读完了,里面的故事内容都大同小异,主角基本上都是穷书生,而这些穷书生在穷困潦倒的时候总会有美人帮助,这些美人要么是歌女名妓,要么是狐女精怪,也不知道这些美女是不是眼瞎了。
等穷书生有了钱上京赶考,准能一举夺魁,最次也是进士,然后要么是皇帝嫁公主,要么就是宰相嫁女儿,穷书生就用各种理由把帮助过自己的美人一脚踢开,安心和公主或者宰相女儿过上幸福生活。
换汤不换药,全都是三观不正的奇怪故事。
裴狩的回答很简洁:“穷书生在看。”
相当于是一种白日梦。
楼清影再一次提出质疑:“考科举是考四书五经没错吧?”
“嗯。”
“这太奇怪了。”楼清影皱着眉嘀咕:“读四书五经的人不是都很有道德追求吗?”
他的话让裴狩也觉得奇怪,“并非如此。”
裴狩审视着楼清影,这段时间他发现了特别多违和的地方,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楼清影依旧没有什么动作,修士不可能有这样的耐性,伪装这么久的凡人。
但……
裴狩昨天刚看见楼清影凭空造出些形状各异的铁块,然后把它们拼成一个奇怪的组合体。
这是金灵根的修士才有的能力。
但楼清影既不打坐,也不修炼,该干活干活,该睡觉睡觉。
裴狩怎么想都想不出楼清影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们又讨论了一会四书五经,楼清影对此全无了解,以前语文考背诵也只考古诗词,他又不是文学院的,没学那么深入。裴狩倒是知之甚详,在楼清影说有关四书五经的书十分昂贵时,他随口给楼清影背了几篇出来,楼清影半懂不懂,裴狩的声音又没什么起伏,虽然音色好听,可惜全无感情,听得楼清影直犯困。
楼清影睡着了,裴狩止住了声音,谨慎地观察,试图发现楼清影装睡的证据,然而楼清影呼吸绵长,对裴狩的试探也没什么反应。
是真的睡着了。
裴狩顿时感到一阵荒谬。
他站在原地,狭小的木屋里亮着灯,这不是靠灵力驱动的,而是什么“电”,一次楼清影热情地给他讲解其中原理,一堆专业名词让裴狩也云里雾里,什么“电鸭”“公驴”奇奇怪怪。
裴狩望着发亮的灯丝,楼清影曾几次说过想找个玻璃罩罩在外面,那样安全,但最终也都不了了之。
屋子里安静极了,楼清影的呼吸声便格外清晰,裴狩望着楼清影熟睡的侧脸,楼清影有一头色泽明亮的鸦黑长发,但不怎么梳,平时总用一根红绳往脑后一绑就了事,颊边的碎发围绕着他的脸庞,现在他睡着了,柔软的侧脸陷在填充着棉花的松软枕头里,碎发落在上面。
裴狩回过神来时,才惊觉他已经盯着楼清影看了很久,猛地收回视线,沉默地在桌边坐下。
桌上落着楼清影扔在上面的话本,页面还摊着,情节正是那穷书生和狐女一夜春宵后狐女含羞赠金,裴狩看着膈应,把页面合上了。
除了话本外,还有一些草编小玩意儿,楼清影编到一半,裴狩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看着怪模怪样,有点像站立的石怪,楼清影热衷的不行,说这是什么“鸡甲”,可怎么看都和鸡扯不上关系。
又一段时间过后,裴狩发现了楼清影的“没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