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那让我们为您简单说几句……”
负责人给楼清影上了十分钟动物心理科普课，主要聚焦于“印随行为”“求爱行为”“自我种族认知错误”等等，楼清影一开始有点迷茫，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大概明白了。
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负责人步入正题后放慢语速：“S-001对您十分顺从，还时不时努力变幻拟态外形讨好您，并不是因为它将您当成亲人，而是……而是将您当成了它的伴侣，在进行求爱行为。”
负责人紧张地看着楼清影，担心他无法接受，从而做出一些无法自控的行为。
对楼清影是多么厌恶怪谈，且对S-001施以苛待的事迹，她也有所耳闻，生怕楼清影听了之后深感侮辱，从而暴起去找S-001算账，或者拒绝担任它的监管者。
她屏气凝神地等待了一会，好让楼清影有时间消化这一现实。
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过去后，楼清影除了一开始的点头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负责人觉得自己好像在等待第二只靴子落下，又一段沉默后，她忍不住开口道：“您不用把情绪压在心里，可以适当的发泄一下。”
“我没什么可发泄的。”楼清影摇摇头，他半垂着眼，稍微有点尴尬，不太好意思直视负责人，说真的，他和裴狩的关系以这种情况被发现，调查局还一幅如此郑重其事的态度，还是很让人尴尬的。
他也在等第二只靴子落下，屏气凝神地等待负责人接下来的话。
调查局打算怎么对待这件事？结合刚刚负责人说的一系列“动物”的话题，这其中隐含着反对吗？
毕竟和怪谈谈恋爱，确实有点太惊世骇俗了……
负责人忐忑的进行下一步：“如果您能接受的话……”她自己也觉得接下来的要求很难为人，尤其是对特别厌恶怪谈的楼队长来说……
她清清嗓子：“S-001目前是我们的盟友，而且它的思维方式和人类……”她做了一个向上猛划的手势：“有很大的不同。”
“所以还请您暂时配合一下它。”负责人说道：“当然，不是说让您回应它，只是想请您像珍稀鸟类饲养员一样，稳住它的情绪。”
楼清影点点头，依旧没多说什么，他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这，这算是过明路了吧？
楼清影情绪稳定地走了，目送他离开的负责人望着他的背影，也松了口气，心里还涌起一点敬佩：
不愧是楼队长，在面对如此离谱的现实依旧能够保持冷静，为了调查局，他甚至愿意配合厌恶的怪谈的求爱，要不人家能当队长呢？
这件事在调查局传开了，倒不是因为调查局没有保密意识，一开始局长也考虑过这是否需要保密，但后来他决定还是不要，S-001虽然是个怪谈，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它并没有危害人类的行为，反而对人类这一方面帮助甚多时，调查局就给了它一定的自由度。
在调查局看来，S-001之所以愿意站在人类这边，完全是因为那所谓的“求爱行为”，或许是在伪装人类的这些年里它不由自主染上了类似“印随效应”的东西？以致于它会像身为人类的楼清影求爱？
调查局也想过，既然它会向楼清影求爱，那其他人可不可以？讨论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决定不要轻举妄动。
既然如此，就不能让S-001在调查局里闲逛的时候听到某些不太中听的话，或者更糟€€€€看到有人向楼清影告白或者什么的。
于是这项信息没有保密，就像溪水一样流向四面八方，职员们不仅知道，还被要求要对此表达积极的态度，就算心里不这么想，也要沉默是金。
当然，调查局提前询问过楼清影的意见，如果楼清影不愿意€€€€这可以理解，在调查局看来，让他配合怪谈的“求爱行为”已经够过分了€€€€他们就会换另外一种办法：让所有职员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并且注意不要说一些过分的话。
“没关系，我觉得这个办法挺好的，我不介意。”
楼清影点头时注意到了问话的人同情的目光，他想了一下，解释道：“我不在意，而且，我挺乐在其中。”
然后同情的目光变成了敬佩的目光。
问话人可是看过掉san“人鱼”和之后S-001的一系列令人眼前一黑的拟态的。
那密密麻麻的眼睛一度让问话人食不下咽寝不安眠。
楼队长，牛！
楼清影：“……”
于是裴狩跟在楼清影身边穿过调查局的各个区域时，他突然发现他和楼清影的恋情不仅广为人知，还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
这跟他计划中的剧情不太相符，跳得太快了，一下跳到结局的部分：
【所有人都祝福这一对，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他感觉很快乐，试探地牵住了楼清影的手，悄悄道：“哥哥你看，所有人都在祝福我们！”
“嗯。”楼清影点点头。
得到了回应，裴狩更加愉悦，他考虑了一下，觉得既然剧情都跳到这里了，那干脆一鼓作气，他按了按楼清影的手心：“哥哥，我们结婚吧。”
楼清影没有马上答应。
“下个月吧。”他说：“我准备一下。”
作为一个星际人类，楼清影对结婚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这玩意儿都快消失了，他当然不会对此产生什么仪式情结，但他记得裴狩很喜欢那些霸总文里的场面。
虽然楼清影觉得那些情节和场面有点让人想用脚趾抠出一座城堡，但既然这是裴狩喜欢的，尴尬不尴尬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说到底，别人的目光和议论只是一时的，日子终究还是他们两个人过，裴狩的感受当然更重要。
“别问。”楼清影摇了摇食指，忍不住笑了：“这是一个惊喜。”
“惊喜？！”
裴狩缓慢的眨了眨眼睛，收敛了愉快的表情，配合楼清影，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现：“好吧，不问就不问。”
他等会就要去研究那些小说里那些主角们收到惊喜后的反应。
“我保证会表现的很好。”裴狩嘀咕着。
楼清影的回答是一连串音符跳跃般的笑声。
第162章 “我也对你一见钟情。”【正文完】
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不长不短，楼清影花掉了大部分的积蓄，裴狩充钱订了五百多本小说。
确实很尴尬，尤其是在准备的时候，但等万事俱备，楼清影坐下来熟悉步骤时，翻着打印出来的脚本，那种尴尬又突然消失了，他看着这些步骤，一种无法具体描绘的感觉涌上心头。
楼清影说不准那是什么，硬要描绘，有点像他偷喝了一碗草莓酒的那个下午，微微酒意熏得他脸烫，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教室，课程尚未开始，他半趴在课桌上，班级里同学在笑闹。
晚上他回宿舍睡觉，梦见了各种霸总台词，有点奇怪的是，他的思维处于一种半超脱的状态，时不时还点评几句。
虽然他还是觉得这些东西有点不太合逻辑，不过文学创作基于情感，而情感本身就无法用逻辑来推理，所以勉强也算说得通。
调查局的人以为楼清影的所作所为并非出自自愿，看过来的目光带着同情，像是注视着一个马上要被迫去边塞和亲的倒霉蛋。
“我喜欢他，我们正在恋爱。”他想这么解释，但这违背人设了，他只好作罢。
调查局认为一切是他计划中的一环，给楼清影提供了许多便利。
三十天倒计时结束，广场上充满了调查局内职员变装而成的“纯路人”，巨大的屏幕上播放着两人的名字，一架飞艇缓慢经过，洒下许多彩色纸片，楼清影换下了身上那套万年不变的调查局制服，套上一件熨烫好的昂贵西装。
一位“纯路人”将花束递给他，楼清影拿着花束走向广场中央的裴狩。
不管之前他多觉得这个步骤和场景尴尬到令人抠脚，但真到了这一刻，楼清影已经感觉不到了，他难得的有点紧张，想像做完一道题目后查缺补漏那样，把打印好的脚本拿出来再确认一遍。
可惜这不是彩排，他深呼吸，尽量不让左脚绊到右脚。
裴狩一直在看着楼清影，这一个月内订阅的五百多本小说同时发力，即便他因为这个梦想中的场景激动到巩膜漆黑，周身的空间像水面般泛起涟漪，一些“纯路人”已经精神不稳，迅速戴上了隔绝异能量波动的装备。
“真的吗？”裴狩继续演出，苍白的双手半捂住嘴唇，全黑的一双眼眸紧盯着楼清影，身上披着的人皮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纹，冒出蛇一般腾升的雾气。
他记得小说中的描述，主角“眼也不眨”，于是裴狩从开始到现在将近二十分钟没眨眼，全黑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楼清影。
一些在旁观看并负责配合的“纯路人”们脊背发凉，裴狩的生硬表演让他们犯了恐怖谷效应，嘴角忍不住想往下走，但职业素养不允许，于是继续僵笑着，很快，这僵笑如波浪般席卷了所有“纯路人”，此刻如果有不明真相的人误路，就算他原本没有心脏病，看完这场景并从医院醒来后，病历上也免不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配得上我。”楼清影说，相当之霸总。
裴狩配合的发出了声尖叫，但他没太控制好，震碎了一大片高楼上的玻璃。
楼清影完全没注意到，他把花送出去，裴狩接过花束，机关装置启动，花束缓缓向外分开，一个举着戒指的小机器人粉墨登场，为了配合气氛，楼清影把它涂成了大红色。
他们给彼此戴上戒指，纯路人们发出了僵硬的欢呼声：“我是纯路人！”一道尖利的，有些破音的话语从人群中窜出：“我觉得这一对好配啊啊啊啊！”
“我也这么想！”又一道声音响起，比起欢呼，更像是被恐怖片吓着了发出的尖叫声：“好配啊！”
“纯路人”们尽职尽责的扮演角色，于是一场费钱又有点费人的仪式终于落下帷幕，等楼清影带着裴狩离场，并承诺要带他去看自己为他包下的一整片鱼塘后，“纯路人”们疲惫地松了口气，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花会凋谢，于是裴狩赶在花束彻底凋谢前把花束吃了，连绿海绵和包装纸也没放过。
在那场对“纯路人”职员们来说堪称吓人的求婚仪式结束后，调查局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读完法典的裴狩自认为现在他也是人类的一员。
就跟结婚入籍一样，裴狩读过法典，外籍配偶可以申请入籍，但有条件，他去行政处问了，毕竟加入国籍和加入人籍在细节上可能稍有不同，准备的材料应该也不一样，提前问问比较好。办事处的职员一听，赶忙站起来：“特事特办，特事特办！”
这是办事处处理事务时最有效率的一次。
当天裴狩就加入人籍了，而且是永久加入，不需要几年签发一次。
他拿好人籍证明，觉得人类的法律也不是一无是处。
楼清影每次出勤时，裴狩都以“入籍配偶”的身份跟着，虽然经常会做出一些不那么“人类”的举动，但天长日久，调查局里适应力比较强的人把这当做“文化隔阂”。
原本会统治整个世界的恐怖怪谈已入人籍，于是怪谈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以至于调查局局长发现自己居然活着到了退休年龄时都很难以置信。
楼清影接任了局长的位置，虽然有点不太符合程序，但这一任命没有遭到任何人反对。
楼清影每天都会送裴狩一束花，裴狩每天都会把花吃掉，直到有一天，楼清影结束了上午的工作，发现早晨送给裴狩的那束花居然还健在，而环顾四周，裴狩却不见踪影。
这时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怪谈了。
楼清影立刻明白了。
他在最底层的收容间里找到了靠在墙角自闭的裴狩。
“我……”裴狩说不出话来了，他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完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楼清影牵起一抹笑意，往前一步，直截了当的抱住了裴狩：“欢迎回来，这段时间的你很可爱。”
他伸手触摸裴狩的脸，指尖感受到的温度烫的出奇，裴狩不肯抬起头，像任何一个社死的人那样企图逃避现实，楼清影没把他从土里拔出来，只是搂着他的脖子开始笑。
良久，裴狩终于抬起头，他小心翼翼地望着楼清影，楼清影对他做了个鬼脸，裴狩笑了。
两人望着彼此，都没说话，一阵长长的沉默后，楼清影清了清嗓子：“再过一段时间，我要教你一点机械方面的知识，你呢，教我一点文学方面的知识，你觉得怎么样？”
“为什么？”裴狩的思维还没能像正常时那样运转，他下意识开口问了，倒不是为了得到一个理由，只是想得到一些线索，好更好执行。话说出口，他觉得这样有歧义，仿佛不情不愿，他赶忙补救：“好。”
“因为最后一个任务已经完成了。”楼清影笑起来，指尖钻到裴狩的掌心，轻轻握住：“我觉得你到时候可能会考进文科，我所在的机甲专业是理科，如果我们想要互相旁听对方的课程，最好先有点准备，你觉得呢？”
“当，当然！”
裴狩的注意力被引开，开始盘算着考进星际时代的大学需要多少知识，亟待解决的新目标树立起来，他顾不上再回忆那些令他社死的细节，楼清影小声笑了两下，趁裴狩垂眸沉思未来计划时候扳住他的脸，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然后在裴狩的目光中慢吞吞地抿了抿唇：“甜的。”
楼霸总再次上线。
裴狩把楼清影送给他的花束吃了，这一次，他放过了绿海绵和包装纸。
两个人对着彼此开始笑，尴尬的回忆就此蒙上了一层金纱。
系统过来时，正好听到楼清影声情并茂地开口：“走吧，我们去看看我为你承包下的鱼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