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睡下了,目前看来没什么大问题。病人是受了惊吓,加上原本就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他今天是被什么刺激了吗?”
于耀其实也有些不明白,米恩已经很久没有发过病了,今天连恐怖屋都没去,其他也不应该有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
厉枭扫过他脸上疑惑的表情,便知道路眠在他面前也没透露身份。
路眠怕火,这些人估计还不知道。
但这也并没有让他觉得宽慰,顶多能代表他和这些人在路眠心里的地位是一样的。
想起黑天鹅那一天,路眠冷冷地躺在他怀里,他又撕心裂肺地痛起来。
后来,他把关于路眠的一切都锁了起来。
包括他自己。
直到今晚。今晚他拿到米恩资料的那一刻,被束缚了三年的灵魂宛如困兽苏醒,本能地想冲出牢笼。他几乎是用了毕生的意志力才压下自己的冲动。
路眠回来了。
但是三年了,路眠都在躲着他,让他像一条丧家犬一样过了三年。
想到这些,怒火就烧毁了理智,恨不得立刻把人抓回来,永远锁在身边。
“厉老板。”于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身旁,一脸严肃,“我想跟你谈谈。”
厉枭心中尚未平静下来,只瞥了他一眼,便不耐烦道:“我没空。”
见人转身就要往病房里走,于耀咬咬牙,大步跑上前挡在门口。
“躺在里边的,不是路哥,是米恩。”面对着压迫感满满的目光,他此时倒是好不露怯,一心只想保护好米恩,“他只是跟路哥长得像,但跟路哥没有任何关系,跟你更没有关系。”
“闪开。”
厉枭按了按额角,不想跟他废话。这小子在路眠身边那么多年,都没发现这是路眠,也算是瞎了眼了。
眼下这副场景,又让他想起了当年在那间破烂公寓门口,于耀也是这么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想把他拦在门外。
“厉老板,他是我的朋友,如果说要离开,也是请你离开。”
于耀斩钉截铁,一动不动地杵在门口,大有一副要跟他硬杠到底的架势。
厉枭压着声音:“你是自己走,还是我叫人?”
于耀一听,知道他不是开玩笑,表情更紧了。他张开双手撑在门框上,试图将门挡得更加严实。
“你放过他,好吗?”
“就算是看在路哥的份上。”
“积点德吧,厉老板。”
厉枭顿在原地。
不知为什么,这几句毫无气势的话,竟让他头皮发麻。
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声音都在隐隐发抖,明显是在怕他。但就是这样几句话,竟然让他犹豫了。
什么叫看在路眠份上,积点德?
见厉枭没反应,于耀抱着被揍的决心,继续颤抖着说。
“路哥当年喜欢你,所以你怎么对他,他都毫无怨言。”
“他这么清高一个人,唯独能忍受你的呼来喝去。他不是贪慕虚荣的人,他这么顺从你只是因为他喜欢你。”
“可是你怎么对他的?”
“他好不容易决定放过自己了,你为什么不放过他?”
“为什么要逼死他?”
不知不觉,于耀已经泪流满面。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当着厉枭的面,说出这些话。
这些都是他早几年就想说的话。
那几年,他看着路眠一点点放弃自己的才华和理想,就是为了能陪在厉枭身边。
出国前那段时间,他亲眼见到了路眠白天像个没事人一样坚强,夜里做梦却在哭。
而当时不管厉枭怎么咄咄逼人,路眠都没有怪过他一句。
最后,路眠终于下决心出国开始新的生活。
但他没等到那一天。
路眠不喜欢记仇,也不会让他们记仇。所以当路眠去世后,他们都决定不再去提及这件事。
他和秦泽都在米恩身上寄托了对路眠的思念,但这对米恩不公平。为了不影响米恩,他们都很少在米恩面前说起路眠。
米恩应该有自己的人生。
不应该代替谁,也不应该遇见这个渣男。
今天看见厉枭抱起毫无反抗之力的米恩时,他犹如五雷轰顶。
“厉老板,米恩也受过很多苦,他自己的苦难已经够多了。”
“他从小在孤儿院就被欺负,车祸后差点成残疾人,那时候他连说话都难,更不要说站起来回到舞台上了。”
“你不知道他为了复健,忍受了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有好几次,他差点就放弃了。”
“医生说,那时候他如果自己放弃了,可能就永远站不起来了。”
“所以,他的新生来之不易,他只想好好跳舞。”
“如果你对路哥还有那么一点点……”于耀哽咽着,用尽浑身力气继续开口,“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念想,就放过米恩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些话说完的,只记得厉枭的表情越来越狰狞,他吓得闭上了眼。
但久久没有等来拳头。
再睁眼时,眼前的人已经走了。
*
当团长老太太一行人赶到医院时,天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他们打着伞下车,匆匆往里走,注意到不远处有个穿西装的身影。
那人头抵在墙上,浑身都被打湿了,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好可怜啊。”旁边的舞者说,“是不是他老婆走了……”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虽然今天有点短(顶锅盖
第43章
j团的同事在医院待了一个多小时,厉枭就在雨中淋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探望路眠的人都走了,他才回到病房外的走廊里。
就像一场梦,他还是不敢相信路眠回来了。淋雨也没能让他清醒。
他目光晦涩不明地透过门上的玻璃望进去,路眠干干净净地躺在床上,睡得静谧,呼吸均匀。
他等了三年,路眠终于回来了。
一看见路眠,他就本能地想靠近,却又很怕路眠再次拒绝他。他知道自己的执念,如果路眠再把他推开,他很难再藏住捆了三年的爪牙。
而路眠现在一定会拒绝他。
病房里,路眠清秀的眉间微微蹙了一下,应该是梦见了什么。
他松开了门把,移开视线。如果是昨天之前,他恐怕真的会直接把人抢回家。
但刚才于耀说的话让他忽然意识到,路眠这几年过得到底有多辛苦。
而他是有多么地混蛋。
那场火给路眠留下了太大的阴影,以至于现在看见喷火马戏都会恐慌发作。这几年里,路眠到底还遇见过多少次这样无助的时刻,每次都有人帮他吗?还是一次次都是一个人挣扎着站起来的?
想到这,他再次攥紧了拳头,胳膊上的青筋都在颤抖。
三年前那一天,他到底该死地做了什么?有什么事情能比路眠重要?
以前他以为是路眠先把他推开的,但其实是他先推开了路眠。是他把路眠推进了深渊。
……
夜里,护士查房,在病房门口看见了像一尊雕塑一样笔挺坐着的男人。
“厉老板?您……怎么还在这?”
厉枭从雨中回来后,一直没离开。一缕头发搭在额前,完全不似平实般干练,甚至有些许狼狈。
虽然看上去狼狈,但声音还是冷漠骇人。
“守夜。”
护士愣了一下,想告诉他不需要守夜,但被那副眼神吓得低头就跑。
厉枭现在哪里都不会去,只想寸步不移地陪着路眠。他生怕一个不小心,路眠又像三年前一样出事。
*
路眠醒来时,感觉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他甚至不记得昨天是怎么来的医院,懵懂中好像听见团长他们过来看他,但很快又走了。
他准备起身下床时,护士端来了早餐。
“米恩先生,早上好,感觉怎么样?”
“我好多了,谢谢护士。”
“厉老板让你吃完早饭再走。”
“厉老板?”
“他刚走,看着我把早餐送进来才走的。”
……
路眠来到大厅时,穿西装的男人正推门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