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些想让降谷长官帮我记住的事而已。”望月秋彦回得随意。
任何有关时空的跳动都是极具风险性的,结合他之前灵魂回了一趟彭格列,这边的肉/体就走向死亡的事实,望月秋彦也不确定自己如果长时间脱离这个世界,之后会发生什么。
降谷零说绝对不会忘记他的名字,可他知道的很多事情,都是望月秋彦编出来的。正直的公安看到的只是望月秋彦想让他看到的一面,降谷零不知道他干过什么,不知道他的挣扎,也不知道他的痛苦。
望月秋彦想,要是自己真的失败了,降谷长官发现死的是一个罪犯,总比发现死的是一个警察好受。
还有上野和谷口他们,虽说望月秋彦对此确实另有一些打算,但北条太过任性,万一真在他回来前真把他自己作死了,岂不是这世界上记得他们过去的人就一个也没有了。
要说见证了他们死亡,望月秋彦有什么感受,其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告诉织田作他们的过去时,织田先生问过他一个问题€€€€
【“你们是朋友吗?”】
望月秋彦是真的纠结了很久。
他那时叹了口气,头疼地问织田作之助,真的有人六个月就变成朋友吗。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告诉他,如果他们确实影响了你的人生,那就算只相处了一个月的时间,应该也算朋友吧。
人的大脑是种复杂的结构。
在分别之后,每次遇到痛苦的事,就会翻出以前的记忆,将它们不断美化和加工,转化成活下去的力量。
织田作之助走后,望月秋彦又在餐厅里坐了很久。
他发现,在加入港口黑手党以前,那短短六个月的时间,的确是他最清闲的一段人生。
年轻的警官们总是毫无保留地给予善意,望月秋彦还记得,谷口将刚做好的围巾套在他脖子上时,自己是怎样一副愣住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谷口,望月以为你要绞死他。”】
【“不过他这次还是忍下来了,没再给你过肩摔。”】
【“哼,不就是条围巾吗,我也能送。”】
【“北条,你又开始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吧,别爬到望月床上去,你是一天不被他扔出去就难受啊。”】
望月秋彦那时觉得他们真是群神奇的人。
怎么能因为对方在警校培训,就完全不怀疑对方会害死自己呢。
后来从警校毕业,望月秋彦又发现了更多神奇的人。
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竟然是他从阴影里踏出的第一步。
“€€,我说真的。”
想到这里,望月秋彦抬眼,好奇地向面前的松田阵平问道。
“松田警官,您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是什么印象?”
松田阵平盯着他看了一会,察觉出他刚才的话带了些撒谎的成分,却也没戳穿。
“脾气差,有点洁癖,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望月秋彦:“……”
望月秋彦:“您到底是什么时候见到我的?”
“有自己的一套评判标准,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一旦认定了一个道理就不会回头。”
松田阵平勾着唇角,明明语气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视线却灼热得有些令人移不开眼睛。
“直觉很准,反应很快,懂得进退,意外地对柔软的事物很有同理心。很容易就生气,也很容易消气,大概会有很多人利用你这个特点接近你。”
望月秋彦愣了愣,随即胸腔颤动,发出声低笑:“您这么说,我倒的确有点怀念和您一起破案的日子了。”
这句话里又有多少真心呢。
松田阵平垂眸看他,恍惚想起那天在电视台里,拉着对方狂奔的画面。
心率升高,呼吸急促,仿佛是踏上了摇摇欲坠的吊桥,踏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松田警官,您记得福尔摩斯里的画面吗?
松田阵平那时还不知道他是公安,只警告他最好祈祷不要惹上别的麻烦。
于是那双鎏金色的眼睛转过来,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青年的脸上带着狡黠,在媒体的闪光灯中,不动声色地拉近了与他的距离。
【“松田警官。”】
望月秋彦故意问他。
【“那我要是偏偏惹上了呢?”】
肆意地,不顾后果地,撩拨着别人的心弦。
做了这种事,偏偏还妄想着能全身而退。
“别搞错了,我可不想和电影里那样悼念你。你要说自己去和降谷说。”
松田阵平说着,将自己的墨镜扣在望月秋彦脸上,示意他把帽子戴回去。
“大明星。”
看着趔趄两步的望月秋彦,松田阵平扬起眉梢,无情地嘲笑他。
“别总让人担心你。多少也照顾好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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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秋彦如约坐上了回港口黑手党的车,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远处停靠的一排警察,开口就是“我还以为您又干了什么大事”。
望月秋彦摘下脸上的墨镜:“我又不会乱跑,你非得来接我做什么。”
“这种话现在连中也都骗不过。”太宰治说,“您每次一说这种话,第二天必定吓大家一跳。”
“哪有。”望月秋彦否认,“我每次都有和森先生汇报的,不要把我形容得那么过分。”
这句话说完,太宰治索性就把车里的隔板降下了。隔绝了后座和驾驶室,由于用的特殊的隔音材料,一般是用于谈重要机密时的措施。
“可以说了吧。”太宰治眯起眼,“老师,我也是忍耐得很辛苦的,您现在是默认您干什么我都不会生气了吗。”
“有个欧洲的异能组织。”望月秋彦回复,“资料在你房间的电脑里,密码是你第一次学会黑进别人网络时,我告诉你的那串数字,资料打开一次就会自动销毁,你能记多少记多少,记不清就等我出差回来再说。”
太宰治微笑:“这就是您最近总和森先生待在一起,还把安吾也叫去的原因?”
“是你说的。”望月秋彦回头看他,“你说[那样的未来,不要不行吗]。”
“虽然答应了森先生不告诉你我们交易的内容,但你应该也成长到可以和他博弈的地步了。”
太宰治沉默一会:“我不想听了。”
望月秋彦:“你不听也得听。”
太宰治:“您说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怕您出什么意外,事先把关键的情报告诉我吗。”
“太宰。”望月秋彦注视着他的小动作,不顾太宰治的抗拒,伸手把他拎过来一点,“你是我的学生,我说过的,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问题,也不会让人把你逼到隔壁那个世界的地步。”
“……”
太宰治停顿一会,他抬眼,迎着望月秋彦的目光,鸢色的眼底是一片虚无。
“搞不懂啊。”太宰治说,“听说您和森先生报备了一个月的出差时间,北条又是专门研究平行世界理论的存在。说到底,其实您也不确定两边世界的时间流速吧,为什么非得自己去不可。”
望月秋彦给他展示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戒指:“我只有一枚玛雷指环,要是能带你们我也想带。这是个很好的实战学习机会。”
还实战学习。
太宰治简直给他气笑了。
“这样啊。”太宰治脸上的微笑危险地扩大,“那就让世界毁灭好了,您也别去了。”
“是这样的。”望月秋彦回应,“不能踹自己的仇人一脚,我会心神不宁,寝食难€€€€太宰,你是不是在脑子里想什么可怕的东西?”
“没有呢。”
太宰治说,语速很快。
“反正只要忍耐一个月的时间,要是一个月后您还没回来,想必森先生也就不管我们干什么了。”
“谁知道他们会花言巧语地骗您什么,黑手党都很可怕的,万一老师您上当受骗怎么办,又心软了怎么办。死心吧,我的底线已经够低了,不可能再低到眼睁睁地看着你又乱捡生物的地步。”
望月秋彦被太宰治的这番话说得愣了几秒:“其实那边的现在都是堆十四五岁的小孩子而已……什么叫黑手党很可怕,你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你现在不就是黑手党吗?”
除了瓦里安和六道骸,全员都是可怜的扛起拯救世界的任务的国中生。
太苦了。他们的命运之苦令望月秋彦都忍不住同情了他们一会。
“哦。”太宰治冷笑,“那就更容易心软了。说不定会故意受个伤,然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又多待了十天。以此类推,什么一个月,我看您待个几年都可能。”
望月秋彦注视着他的表情,忍俊不禁:“所以你之前跳河的时候磕到脑袋果然是假的吧,害我出席活动到一半还特地跑回来。太宰,你说的这些不都是你算计我的手段吗?”
太宰治撇了撇嘴:“所以您打算什么时候走?”
望月秋彦:“明天?”
“……”
太宰治勾起唇角,刚消下去的气又升起来一点:“要是我今天不来接您,您是不是就不打算说了。”
望月秋彦点头:“那不是。”
太宰治:“。”
望月秋彦:“明天早上还是会和你说的。我又不是魔鬼。”
太宰治:“……”
说谎的时候令人生气,说实话就更令人生气。
刚刚有一瞬间,太宰治甚至气到产生给望月秋彦下个药,破坏他苦心经营的计划的阴暗心思。
“太宰。”望月秋彦笑了笑,“你变厉害了嘛。”
“最近一直叫我老师的这点,本来还让我有点受宠若惊,现在想想,没几句是真心叫的,你似乎是一直在生气啊。”
太宰治叫他老师一般分三种情况。
要么是心虚的时候,要么是生气的时候,为数不多的是气氛到了,勉为其难地尊敬他一下。以前只带他一个,现在要把对他的关注分出去,这对太宰治而言本来就是件难以接受的事。
可太宰治伪装的很好。
望月秋彦对此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