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少女双臂叉着腰,表情严肃地质问:“你们偷吃了给小狗的食物对吧?”
两只狗没法回答她的话,然而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的眼睛却如出一辙地看向了头顶的天花板。
养过狗的人大概都知道,狗子们做错事的时候,演技往往是最拙劣的,那模样落在少女眼里就是活脱脱的做贼心虚。
于是杰奎琳把大狗们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她准备再去给克劳德找些吃的来,杰奎琳转头叮嘱身边的德牧:“莱蒙!看着他们!不许他们再欺负小狗!”
杰奎琳说完,转头又进了厨房。
莱蒙遵照她的指令留了下来,布莱克见德牧当真寸步不离地守着克劳德,不由生出了一点不满。
他压低了半边的眉毛,鄙夷:“所以你现在真要给这臭小子当奶妈?莱蒙,你不也不喜欢他么?”
莱蒙昂首挺胸地坐着。他冷冷地睨了布莱克一眼,半点不为所动:“不论什么时候都必须服从主人的命令。”
“布莱克,我以为这些事打从你第一天进家门就应该知道了。”
布莱克不太高兴,心道这老架子是又开始了。
“不过这件事的确应该由莱蒙来做。”另一条名叫安德鲁的马犬见状,讥讽地出声,“谁让他是我们这里最有经验的呢?”
农场里所有的狗都知道,莱蒙是这里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的狗。
“说得没错。”莱蒙睨了他俩一眼,到底是上了年纪的狗,哪怕被对方这么阴阳怪气,莱蒙也沉得住性子,不怒不恼。
“你们也是我带大的。”他面无表情地问,“要我帮忙回忆一下你们小时候都发生过什么糗事吗?”
“……”
这无疑很好地捏到了马犬的软肋,安德鲁悻悻地闭嘴:“那倒是不用了。”
等克劳德把碗里的东西吃完以后,杰奎琳一把将小狗提溜起来:“过来,我给你洗个澡。”
克劳德被杰奎琳抱进浴室。
眼瞧着浴缸里的水即将漫过四肢,怕自己被淹死,克劳德惊叫着想逃出去,奈何浴缸的瓷壁太滑,他肉垫又湿漉漉的,攀上去的时候没站稳,反倒跌回去呛了好几口水。
见克劳德被杰奎琳洗澡还这么不规矩,门外的猎犬们很快又朝他投去怨妒的目光。
“身在福中不知福!”那条名叫安德鲁的马犬格外不服气,“凭什么这小东西刚来就能让主人洗澡?”
莱蒙冷漠地瞥了他一眼:“你是在对小姐不满吗?”
这对狗来说可是顶不太能承得起的帽子,再加上到底还是对前辈心存敬畏,安德鲁一噎:“……我可没这么讲。”马犬不服地哼了哼声,跟布莱克一起转身离开了客厅。
他们今晚犯了错,按照规矩,是不能睡在屋里的。
只见刚刚还在草原上耀武扬威的两只马犬灰溜溜地从狗洞钻出家门,默契地躺在廊沿灯下的地垫上。
室外安静凄凉得过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看样子今晚是他们俩守夜没跑了。
花洒喷出的热水很快冲洗掉狗崽身上的沙土,一瓢水从头顶浇下来,克劳德被淋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看见少女不知道往手上倒了点什么,开始抓洗起他的毛发。泡沫不慎糊上他的鼻子,痒得克劳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给克劳德吹干以后,杰奎琳又仔细地给他梳理打结的毛。
锯齿舒服得落到身上,让克劳德不由自主地想起大猫舌头上的倒刺。
凯撒前几天也是这么给他梳毛的。
原本他走丢之后,美洲豹残留的那点气味还能给他带来点安慰,可自从刚刚被杰奎琳抱去洗过澡,除了那阵香气,他就什么也闻不到了。
克劳德又困又难过:“呜……”
麻麻到底什么时候才来找他啊?
第8章 你妈妈应该也是个美人吧?……
农场主的家是独立在草原上的一套标准的双层复式的独栋小幢。
这个家庭以放牧为生,所以农庄里除了羊圈,还有专门的狗舍。
其它狗偶尔可以进到屋子里来玩,但除了莱蒙,没有任何一条狗可以睡在杰奎琳的房间。
这似乎是全家上下共有的默契。
杰奎琳给克劳德梳洗过后,就将他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跟莱蒙一起上了二楼休息。
屋子里的灯光熄灭,目光所及就陷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
好在克劳德是条健康的修狗,犬类晚上该有的视力他一分不差,这种时候也不至于太摸瞎。
夜深人静。
克劳德困不住觉,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却没注意自己与地面的落差,不小心从沙发上滚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墩。
守在外面的两只马犬听见动静,双双回头,隔着玄关门上的透明玻璃看见屋子里的克劳德。
布莱克跟安德鲁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今年七岁,可以说是农庄里的老臣了。
他们两个在外面守夜,刚来的狗崽子居然可以安安心心地睡着家里柔软的沙发?
开什么玩笑?
布莱克脸色很臭:“出来,小东西。”
克劳德被他凶巴巴的目光吓到,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快点儿。”布莱克眯起眼睛威胁,“让我进屋来叼你的话,你可不是掉两撮毛那么简单了。”
那两只马犬从一开始就对他没那么友善,现在杰奎琳不在,没人镇得住他们,此时更加肆无忌惮,想来也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克劳德没办法,只能遵照他们的意思走出屋子。
克劳德刚从玄关的狗洞里钻出去,布莱克就抬起长腿,将前爪踩在了阿拉斯加的背上。
小狗承受不住成年犬只的力量,顿时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趴了下去。
“新来的还敢应这么慢?”
布莱克舔了舔牙,将那副坏痞像表现了个淋漓尽致。
左右现在没人替克劳德撑腰,他不介意给新来的小狗立立规矩:“你是知道主人很宠爱你,所以恃宠生骄吗?”
克劳德很冤枉,烦躁地皱着额头:“我没有。”
这个家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他想来的。如果只是因为得到了人类那么一点的关注,而遭到他们这么欺负的话,克劳德觉得,他宁可不要这份所谓的“宠爱”。
可是他这副模样,落到两只马犬的眼里就更可气了。
谁能忍受自己珍惜的东西被弃之如敝呢?
布莱克沉着脸:“你是在装委屈吗?”
虽然狗崽年龄不大,但求生的本能是依附在骨子里的。
激怒成年的猎犬对他来说落不到半分好处,克劳德明白,所以他选择忍气吞声,打算等两只马犬过掉这阵劲儿。
不过幸运的是,在那之前,有人帮他解了围。
“行了布莱克,他年纪这么小,你们何必欺负一个孩子呢?”
克劳德颤巍巍地掀起眼睑,看见一个纤长的身影踩着满地的灯光走来。
跟身边两只立耳的马犬不同,对方有着一双耷拉着的耳朵,毛发也更加修长些,不过被人为打理得很好,看起来干净又贵气。
很显然,这是一只金毛犬。
不过克劳德作为一只狗,自然是不会分辨各自的品种的。
“我还以为是谁呢?”布莱克起身,不以为意地歪了歪头,“这不是咱们的老好人缪尔吗?怎么?今晚没有找到小母狗约会,倒拿起耗子管别人的闲事来了?”
忽略掉对方粗鄙且不礼貌的言辞,金毛严肃地看着他:“放开他。”
布莱克不为所动。
金毛脸上隐隐有了点不悦:“不然我明天早上告诉莱蒙。”
听到那个名字,布莱克悻悻地松懈掉前肢的力:“你想带就给你带好喽,少拿那冰块脸来吓唬我。”
阿拉斯加的皮毛比在场所有的狗都要厚实的多,马犬用肉垫盘了盘面前的小绒团子,把克劳德当球一般踢到金毛的面前。
“真不知道这狗崽子有什么好的,让你跟莱蒙挣着抢着当奶妈。”布莱克不屑嗤鼻。
金毛没理他,顾自用吻部将小狗从地上扶了起来,又用宽阔的脑袋掸了掸克劳德身上的土。
“还好吗?”缪尔温声细语地问他。
克劳德:“……谢谢叔叔。”
小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弱,金毛狠狠地瞪了马犬一眼,决定带着克劳德远离这两个只会欺负幼崽的坏家伙。
他们不能进屋,所以缪尔领着他到了农庄的狗舍附近。金毛扒拉出一些稻草,铺成一个临时简易的狗窝。
“那俩混球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脾气。”金毛宽慰幼犬,“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克劳德蜷在稻草堆里,若有所思地眺望着远处,没说话。
见他一直瞧着铁丝网以外的世界,缪尔忍不住好奇:“你在想什么?”
金毛的性格温顺,天生自带一种亲和力,再加上他刚刚从两只马犬那里替小狗解了围,所以克劳德在缪尔身边不由多了几分安全感,也更相信他。
“没什么。”小狗看了金毛犬一眼,如实回答自己心中所想,“我在想麻麻。”
“哦?”听见小狗谈起自己的母亲,金毛的俊脸上带了点调笑的意味,“我瞧你长得不赖,你妈妈应该也是个美人吧?”
美人吗?
克劳德不知道,毕竟作为只有一个月大的奶狗,他对美丑还没什么清晰的认识。
他回想了一下凯撒的模样。
唔,应该是美的吧?
本来是随口的交谈,可慢慢的,金毛逐渐察觉到哪里不对。
发现克劳德一直巴巴地望着铁丝网外,缪尔隐隐生出了点不祥的感觉,他揣测:“难不成……你母亲在草原上?”
克劳德又看了他一眼,沉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