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楼捡到江湖死对头后 第16章

平沙雁呵呵笑道,“残月,好久不见。”

残月被麻绳困住,奋力挥剑斩断,却已经离古鸿意二人很远,错失了一个杀死“白幽人”的良机,残月愤恨道,“平沙雁,你又来坏我的事!我最恨的人,就是你。”

平沙雁神情淡淡,“那便来杀我。”

“呵,我要先杀了他,没空和你周旋。”

平沙雁不慌不忙,微微一笑,

“残月,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梅三叠亲手撕了与你的婚约,而是跟我这个贼私奔了么?”

“你!”被直直戳中痛处,残月再压抑不住怒火,便提剑直直奔平沙雁而来,

“我这就杀了你!”

计划已成,平沙雁慢悠悠地掏掏袖子,刹那间,银色飞镖盘旋飞出。

飞镖却并未命中残月,而是清扫了古鸿意四周的几个黑衣守卫。

隔着混乱的人群与满目的血色,平沙雁对着古白二人无声地喊道:

“衰兰,快走——”

快走!

走!

残月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高声叫着扑向平沙雁。平沙雁左臂顿时鲜血喷射而出。

古鸿意打横抱起白行玉,感激地深深看了师兄一眼,便使出轻功飞速绕行离去。

他一脚踏上窗户,正准备一跃而下时,正好看见老鸨趁乱也扒着窗户,准备逃走。

“诶呦呦,这么巧,是白大侠啊……”

老鸨一改往日神情,怯怯笑着。

古鸿意冷冷地对老鸨说,

“三百两黄金,我放在了明月楼五楼的黄色芍药瓷坛里。我要赎他走。”

老鸨先是一愣。

实在没想到,明月楼已乱成一锅粥,命都难保,“白幽人”竟然还坚持付钱再走。

“果然是白大侠……”老鸨心中竟生出些敬佩。

得了银钱,老鸨总归还是高兴的,喜笑颜开,“好好好。白大侠慢走。”

不料,古鸿意却话锋一转,

“我交了赎金,便不欠明月楼了。而你们欠他的——”

古鸿意的目光落在怀中的白行玉面上。

“下次来明月楼,必定让你们,悉数偿还!”

语罢,古鸿意跃入无边的夜色中。

心口三道血洞,山河一剑的伤痕,在刚刚拼尽全力与残月较量时,无暇感觉疼痛。

如今逃出生天,夜雨落在面颊,打湿了头发,唤醒了夜中摇曳的春芍药,连伤口一同唤醒了。

心口空空荡荡,极痛。

古鸿意抱着白行玉,只顾往前跑。

跑到腿脚麻木,只是机械的动着。他忽然想到,“我们这是要去何方。”

他们还能去何方。

来汴京的第一夜,他抱着白行玉跳上那只飘摇的小船,船夫问过他一模一样的问题:“客官,要去何处?”

那时候,他苦苦思索,天地白茫茫,渺无答案。

去剑门,去汴京,去明月楼……

去找一个人。

他找到了吗?

他找到了。

今夜,至少,他终于安安心心的圆满了这个问题。

他来汴京,目的本十分单纯,却没想到卷入这么纷乱复杂的事情中去。

古鸿意不怕寂寞,最怕麻烦,而麻烦偏偏总是找到他。

正如师父算的,他这个人,命运不好。

夜雨飘飘摇摇,心口三处钻心剜骨的疼痛,逼的他思绪模糊,眼睫落满了雨水,似乎也模糊了。

身后是江湖联盟的追兵。他的大盗的盖世听力,可以清晰听见他们的脚步,越来越近。

他们腰间插着的兵戈,随他们的步伐,在寂静的雨夜中碰撞出清脆的金铁铮鸣声。

他听见雨声淅淅沥沥,花叶声窸窸窣窣。

汴京天地宽广。

天地缓缓,压到他肩上。

他们,现在该去何处。

何处可以庇佑他们。

古鸿意无力思考,只是机械地向前跑、向前跑。

直到双腿同思绪一样因雨水浸泡而发白、发软。

他快撑不住了。

他将白行玉缓缓放下,扶着他,待白行玉站稳。

然后,他终于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在雨中。

古鸿意气喘不止,如被抽出了脊梁骨,瘫在地上,捂着心口,蜷缩了起来。

“古鸿意。”白行玉张张嘴,却发不出声。

眼眸落满了雨水,轻轻颤抖。

古鸿意气若游丝,抓住白行玉的手,“你快跑。他们追的是我。”

白行玉坚决地摇摇头。

古鸿意胸口的衣服被雨水打湿,他看得清楚,那里赫然三个血洞。

“我不独活。”他拉起古鸿意的手,避开他掌心的疤痕,轻轻写道。

古鸿意思索片刻,“……那就带着我去官府自首,我是白幽人,能变成五百两黄金。够你生活了。”

表情认认真真,不像开玩笑。

白行玉做了个口型,“有病。”

白行玉不管不顾的拉着古鸿意的左臂,将他半驮在肩上,一步步向前走去,艰难的踏在泥泞中。

雨重,他肩负着两人的重量,走的艰难。

古鸿意的呼吸已然错乱,重重地拥挤在他的耳畔。很热。

雨色弥漫,空气中到处是草木清气。混合着古鸿意身上馥郁的血腥气,灌入他的喉咙。

“……江湖联盟,一群……伪君子……”古鸿意艰难地发出沙哑的声音。

“杀我就算了。我本来就是个祸害。”

“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害你。”

白行玉拍了拍古鸿意的脸颊,那脸颊已然没什么血色。

“这五年,我在想,到底什么是侠,什么是义。”

“义,明明是他们定的,但他们自己,却不遵守……”

白行玉伸手轻轻覆住了古鸿意的嘴唇,示意他不要再说话,节省体力。

古鸿意便很乖顺的沉默了许久。

追兵越来越近。

他们两个人,一残一伤,就这样慢慢的、却锲而不舍的,向前走着。只顾向前走。

古鸿意许久无话,白行玉以为他已经昏过去了,便扭头看了他一眼。

古鸿意正静静盯着他看,一双眸子清清亮亮。

他缓缓张开手掌,动作很慢,很轻,但手心伤痕还是皲裂开来。

他扳着指头,一项一项,慢慢数着,

“三道山河一剑、三百两黄金、九天的追杀、两夜的逃亡……”

声音哑哑的。

古鸿意自顾自的数着些什么。白行玉没有理会他,只是拼命向前逃。

古鸿意把这几个数字,反反复复,数了又数。

他垂下眼眸,气息温温地吐在白行玉的脖颈边上。他小声说:

“你明明一点…都…不便宜。”

你一点都不便宜。

字字句句。

不轻易。

白行玉眼眶一沉。

使用锦水将双泪的侠客,却半生无泪。他的剑,便是他的泪。

不是无泪。要看泪,为谁流。

追兵随细雨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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