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楼捡到江湖死对头后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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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鸿意啊!我们家小古啊!你死的惨啊——”

“唉,跛子刘,节哀顺变吧。师父给小古算过,他果然命不好。”

“我节他爷爷的哀!”跛子刘举起自己的假腿便是狠狠一摔,“盗帮弟兄们,小古是被江湖联盟和剑门联手害死的!他们欺人太甚,成年跟我们几个老东西对着干就算了……”

说到这儿,跛子刘哽咽了,“怎么对一个孩子下毒手呀!一群狗东西……”

毒药师在一旁默默地撒纸钱,风把纸钱吹得如漫天飞雪。

醉得意喝的醉醺醺的,打了个酒嗝,把热气全吐在毒药师的脸上,又抢过一把纸钱,往跛子刘脸上一砸,恶狠狠道:“烦死了,别哭天喊地了,我们人人给小衰兰出钱出力出主意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给他扎纸花,还他爷爷的一天扎五百朵。好啊,小古真被你咒死了!你高兴了!”

跛子刘抹一把涕泪,抓起假腿就要砸醉得意,“你好意思说我!你倒是给他出钱了,让他去汴京丢了性命!”

醉得意夺过跛子刘的假腿,两人拉锯似的抱着个腿,吵得面红耳赤,醉得意忽然一指默默撒纸钱的毒药师:“毒药师也出钱了呀,你去揍他!”

毒药师赶紧闪身,躲过跛子刘抡来的假腿,默默去另一个角落撒纸钱去也。

“还有你,袖玲珑,你出的主意,让他去找平沙雁!”醉得意指挥跛子刘抡袖玲珑去。

跛子刘附和道,“是呀,袖玲珑,你出的好主意,让小古跟江湖联盟的人扯上关系,你、你、”

“平沙雁那厮也是个大混蛋,娶了媳妇忘了兄弟们!”醉得意忿忿道。

说到平沙雁,盗帮众口同声了起来。“是,大叛徒!”“被美色迷晕了眼,把兄弟们都忘了!”“重色轻义的狗东西!”

义愤填膺之际,毒药师放下纸花,幽幽提了一句,“小古,好像也是为了个青楼美人才去汴京应战的……”

吵吵嚷嚷攻击平沙雁的师兄弟们骤然一静。

好像没错。

许久,跛子刘默默地将假腿安了回去,“小古呀!多痴情一孩子!平沙雁你个狗东西……”

毒药师不吭声,又默默撒纸钱去也。

醉得意打了个酒嗝,忽然醍醐灌顶,振振有词分析道:“小古会死,是因为招惹了江湖联盟,惹上江湖联盟,是因为非得去青楼赎人,去青楼是因为爱上了个风尘美人,而他不去汴京就不会遇见这个风尘美人……”

“废什么话!”

醉得意赫然得出了结论: “所以,小古会死,都怪白幽人!”

盗帮全场一静。

“醉得意说得对,要不是为了找白幽人,小古现在还安安生生呆在咱们身边呢。”

醉得意气息已然错乱,愤怒地鼓起胸膛,抄起酒葫芦便冲进古鸿意的卧房里。

“嗬啊!白幽人,老子和你拼啦!”

古鸿意的卧房是一个小洞穴,布置简单,几乎空空荡荡。醉得意一冲进去,赫然见卧房的那一面墙:

一面墙,满满当当,贴满了古鸿意亲手绘制的白幽人画像。

床头上,墙面上,横梁上……目之所及,都是同一个人,同样的丹青,铺天盖地,冲击得醉得意目光一愣,头皮不禁发麻。

这是小古的半个人生。

“还老子小古……”醉得意拎着酒葫芦,大口大口呼吸着,恨不得下一秒就将烈酒泼洒,再一把火把一屋子白幽人烧得干干净净。

醉得意“嗬”一声,便将酒葫芦高高举过头顶,目眦尽裂,满眼怒火。

默默撒纸钱的毒药师不知从何处走来,悄无声息的将一个鹿皮绒大箱子踢到醉得意脚边。

毒药师道,“喏,你要是想烧,便一并烧了。”

醉得意扭头,“这是何物?”

“这一箱子是小古的手稿,画的是白幽人的锦水将双泪,还有白幽人的招式详解。

大概,有十年了,最近的一张,是小古去汴京前画的。”

毒药师淡淡道,“都烧去吧,毁个干净。”

醉得意高高地顶着酒葫芦,却一动不动,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气息紊乱,几乎是含着泪,“我明白,这是小古给咱们留的最后的念想了,可是我恨白幽人,白幽人害我们师弟死了!”

毒药师却摇了摇头,“小古是为了爱情死的,不是为了白幽人死的。”

毒药师的目光遥遥落在卧房外争吵个不停的跛子刘众人身上,喃喃道,“这样也好,为爱情死,小古也算挣脱了公羊弃给他算出来的命运了。”

房门外,跛子刘越发激动,拽着袖玲珑的领子质问道,“都怪你,小古本来跟着平沙雁学学轻功,多好啊,你非得给他锻造那把剑!什么……霜寒十四州。好了,他之后日日念叨那个白幽人了!”

袖玲珑无奈反笑,“咱们穷的响叮当,根本找不出一块能铸剑的玄铁。你可知,古鸿意他甚至想学双剑!

古鸿意跪在我门前整整五日,是谁心疼孩子,来找我求情?”

“又是谁出去当了半年的乞丐,凑够了钱给小古买下那块玄铁?跛子刘,我本不愿为小古铸剑,是你死缠烂打。”

跛子刘黯然神伤,松开袖玲珑,喃喃道,“是,我糊涂,我不该让小古去学剑。咱们一窝贼,学什么剑客啊。”

说着,跛子刘又抹一把涕泪,醉得意却扛着个酒葫芦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自责。要怪,就怪公羊弃吧,小古十二岁那年,公羊弃给他算了一卦,之后,小古便着了魔似的,日日夜夜念叨学剑、白幽人了。”

“世间真的有命运么?”跛子刘幽幽颔首,“我本不信公羊弃那个神经兮兮的老东西。可是,咱们家小古,真的按命运死去了。”

众人安静了下来,这一番闹腾,洞穴里灰尘翻涌、升腾,呛得人想流泪。

忽然,一只小小的黄雀轻轻飞入盗帮洞穴,黄雀啾啾地打了个喷嚏,扑棱扑棱地飞向袖玲珑的方向。

袖玲珑伸出一根手指,黄雀便稳稳定在其上,吐出一张小小纸条。

“这是什么?”众人皆好奇。

袖玲珑将那纸条反复读了三遍,面色一亮、一暗、又一亮,最后,表情十分复杂。

“怎么回事?袖玲珑,快说话!”

袖玲珑沉吟片刻,“千红一窟向咱们传来消息,说小古没死,在她手上。”

“那个女魔头?”“什么,小古还活着!”

跛子刘便一把拔出假腿,扛在肩上,雄赳赳道,“兄弟们,抄起家伙来,咱们去找那个女魔头救下小古!”

“停。”袖玲珑皱眉,叫停了抄起假腿的、抗起葫芦的、抡起大刀的、擦起飞镖的、装起迷魂散的盗帮众人。

“咱们不要拿武器。”

袖玲珑面色复杂,停顿片刻,缓缓道,

“千红一窟让咱们拿上……婚书、嫁妆、聘礼。”

第18章

古鸿意彻底清醒过来时,天已亮全了,月亮变成一个淡蓝的小印,挂在西边一角。

他昏迷了整整一夜。

古鸿意眼睛惺忪,从床上撑起身来,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记忆混沌,他似乎和一个人,平生第一次,细细讲那些卦象,讲他的命运不好。

自然也讲到,十二岁以来的执念。

“不好。让他知道了么……”

古鸿意弯起指关节,敲敲脑壳,却记不得自己讲得多详细。

讲到全盗帮都说他不适合练剑吗。

讲到霜寒十四州,是跪在袖玲珑门前五天五夜才换来的吗。

讲到自己全心全意钻研同一个人,用了十年吗。

讲到自己画了无数张手稿,最终破解出弄清影的一招一式吗。

尽人事,听天命;人事,他做到了极致。

而真正的天才,无需任何准备,无需钻研他的招式、推算他的战术,只是轻轻松松,庖丁解牛,便杀的他落花流水。

太丢脸了。

他决不愿意,白幽人知道他的苦心经营。

“要让他更看不起我了。

如果,只记得我如今在明月楼的风光,便好了。”

懊悔地拧一把脸颊,古鸿意便翻身下床,感觉到腹部的那三个血洞几乎长满了,已没什么疼痛的感觉。

绷带缠绕在紧实的腰腹上,却没什么血污,一片雪白洁净。

伤药的草木清冽之气燎着皮肤,

“是新换的药和绷带。”

从三个血洞到现在的一片洁净,大致要换三次药,重新缠三次绷带。

不知是谁换的。

古鸿意低头喃喃,摸摸小腹,他一向伤好的极快,又不易留疤。

他不怕死,也不在乎受伤,跛子刘总是扒下来假腿敲敲他的脑壳,调侃他,“把你的小腿儿给切了,怕也能长出来个新的。哎,还是爱惜着点自己呀!”

古鸿意下意识地按了按肩头那道长疤,一道褐色的粗粝的山脉,那个人留下的。

于是,古鸿意看一眼自己身旁的床铺,那里留着一个浅浅的压痕,枕头也如是。

古鸿意把手背放到枕头上那个凹凹的小坑上,却感觉不到任何体温了。

他便翻身下床,去找白行玉。

一出房门,天地一白,日光刺的他暂时睁不开眼睛。

只听见小鸟啾啾鸣着,清冽的空气轰隆隆冲进他的喉咙里,冲没了所有血腥气的残余。

流血与争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是一个小小的院子,布置很简单、质朴,种植了一架子青绿色葡萄、几丛鹅黄的金围带和淡粉色重瓣芍药。

“这是何处……”古鸿意蹙眉,渐渐地适应了日光,环顾四周。

院子不大,一处厅堂,东西两间厢房。自己醒来的地方是东厢房。

古鸿意轻手轻脚来到西厢房,并不见白行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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