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楼捡到江湖死对头后 第83章

“师兄,有代价我也愿意。”他忽然怔怔抬起头。

今夜一定要好起来。不许再出差错。

毒药师翻出一个玉色小瓷瓶,叹口气道,“不要过量。药效太烈,虽见效快,但会伤你。”

古鸿意点头应“好”。

毒药师将药瓶一抛,便转身离去。

确认了师兄的脚步消失在细密雪声中,古鸿意两指夹起那个小瓷瓶,迎着雪色晃了晃,毫不犹豫地扬起脖颈,饮酒似的将药酒一饮而尽。

喉咙滚落炽热的飞泉,摧枯拉朽一路烧到胸口。

他没有听师兄的话。

门外,簌簌飞雪中,毒药师倚着门框,静静看一指宽的缝隙中,师弟喉结滚动,将药酒尽数饮下。

“衰兰,我便知道,你会如此。”

衰兰一向如此,有执念的事情拼了命也要做到,勇敢得几乎是悲凉,痴心熬出一个铁铸的人。

罢了,这番滥用药,一是易起梦魇,二是……催情。

这代价,问题不大。

毒药师颇有深意地笑笑,转身迈入风雪中的大堂。大家还在等着自己,布牌位,悬垂幔。

要送衰兰拜堂了。

毒药师看着众人簇拥着白行玉,乱哄哄搅成一团。千红一窟正给他梳头发,墨色的绸缎在十指丹寇间缠绕流转,跛子刘和醉得意扒在一旁,饶是看不懂,却啧啧称赞,“好看。”“能迷死那小子。”

袖玲珑抱着双臂看千红一窟仔细挑选着系带发簪,珠玉作衬,反复比较着色泽的搭配,质地的相宜。

袖玲珑轻笑望她。

千红一窟白他一眼。“今夜饮尽喜酒,等我杀你。”

毒药师掸走肩头的雪,微笑着走向众人。

被呛得咳嗽起来,古鸿意胡乱抹一把唇角,随手把瓷瓶一抛,便躬下身喘息,四肢被强劲的药效缠绕、捆绑、灼烧、疼痛。

心脏跳得很快。不自然地下坠着。

气息紊乱呼出,他却在想,千红一窟如何为他梳妆?深红或浅红,哪种最衬他。

“师兄师兄都能见他的模样,唯独我。……”

那人的眉目镌刻在自己眼睫间,压得睫毛也沉,眼眶也红。

古鸿意强撑着抬起烧到快透明的手臂,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止地喘着气,头脑肢骸都要蒸成齑粉,师兄的药酒果真强劲。

没事,很快就能复明了。

整个人被烫得晕沉,古鸿意抓起霜寒十四州,夺门而出,凭着风雪声一个借力跳上屋脊,大风大雪重重砸到面颊上,他轰然倒塌,仰倒在屋脊的覆雪之上。

“哈……”

有风雪,极冷,很快便能清醒。

胸口起伏。意识失焦。

没事,撑过去就好了。他最擅长刻苦。

他告慰自己,抱紧霜寒十四州,蜷在积雪里长长调整着紊乱的吐息。

他向来不怕疼。但此刻迎着风雪整个心脏火炬一样燃烧,诸般滋味中只有两样格外炽烈:

不甘与惶恐。

为什么不是断了手脚,为什么不是胸口贯穿了刀戢,为什么偏偏是最骄傲的眼睛,为什么偏偏不能看见那个人穿婚服的样子。

一生只有一次的洞房花烛。

自己命真差。

为什么他们总要有遗憾,总要有阻碍。天意总捉弄人,残月、明月楼、失忆、皓月、夜奔……

每一次以为要与他携手走进安稳的结局时,总会功败垂成。

这一次呢?

“今日我们拜堂,又要降下何人阻我。”

他举起霜寒十四州,剑尖直指落雪的苍天。

他知道自己心乱了,糊涂了,是药酒的功效么,可他真的害怕,真的委屈,真的瞎了,看不见那人的红装,护不了那人的周全。

古鸿意很久不敢睁开眼睛了。

怕自己仍目盲。

隔着红绸细带,他把双目紧紧贴在霜寒十四州的剑身上,让寒气刺得眼睛有些知觉。

快点好。快点好。

快该拜堂了……快能见到那个人眼尾一点朱砂……灾厄与流血也快该来了……

要保护他……

古鸿意自嘲地哈了一声,今日,自己信誓旦旦说“不做”真是胡扯,今日他们还没有吻过,没有亲热过,如果灾厄与战斗真的要来,也要在与他好好温存之后。

凭什么又夺走他,凭什么在这个时候夺走他。

高处极寒,风雪凛冽,只有一人一剑。并没有追兵,并没有敌军。

只有草木皆兵的一人。

好热。腕心青筋躁动地跳着。

能把他藏起来吗,藏到佛龛里面,那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古鸿意手指抓握,想象着如何弄坏那个人,再安抚他,哄着他藏进去,谁也抢不走。

一把按住自己的手,狠狠掐了一把,又骂自己真是恶人恶习,这是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燥热到积雪都滚烫,再也忍不住想去见他一面,索取点更新鲜的东西,让他只属于自己。

他抱着霜寒十四州不住地摇头,好想好想好想……

“小古!”“衰兰!”笑闹声升腾。

他压下旖念,晕沉着直起身子,抱着剑,倾耳听。

此时,师兄师叔唤他去,

换婚服,引赞献香,正式拜堂。

第65章 拜堂成亲

古鸿意对自己的眼睛已不抱希望了。

他没有听话。

指尖挑开蒙眼的红绸, 尝试着抬开眼睫。

很痛。

但依旧一片黑暗。

师兄的药酒只不过弄坏了他的心脏。

心脏好痛,灼烧似的。

……好想见白行玉。

此时他已换好婚服,挽好发, 静静听着千红一窟的笑与叹, 交代一会儿拜堂的仪式。什么三拜啦、合卺啦、结发啦……

其实, 他们这些江湖中人,活在刀光剑影里,不大懂这些礼节。

千红一窟也是说说停停,捋不清楚的地方干脆拍拍古鸿意的肩膀, “哎, 衰兰, 你看着来”。

“老板娘……”衰兰垂着头, 声音很哑。

“到现在, 我依然看不见。”

马上就要拜堂,应该没有机会了, 除非神迹。

千红一窟“呀”了一声,有些愠色,“毒药师不是叫你莫要睁眼么?”

可看到衰兰垂下的长眉,那样哀伤的样子, 她又忍不住软下声音。

“神迹。”她重复一遍,搭住古鸿意的肩膀,慢慢抬起眼睛, 虚虚看着窗外飞雪。

“衰兰, 你可知我见过最大的神迹?”

古鸿意颔首, 轻轻摇头。

绣阁阁主, 持天下第一的暗器,又神出鬼没, 常年不知所踪,她见证过何等神迹,有过何等奇伟的际遇,都不惊奇。

滟滪堆的水天一色?天台山的雾霭沉沉?

也许,她也见过武林大会上,白幽人挥出流水般优美的剑气,被簇拥着戴上属于英雄的桂花冠。

古鸿意没见过那顶桂冠。

但一定很神气。

白衣胜雪,桂冠皎洁。

千红一窟的声音随着掌心的温度落下。

“我见过最大的神迹,是那一夜,你纡金佩紫,簪花芍药,抱着小白,从天而降,出现在我的小店前。”

古鸿意楞了神。

“我不曾想过,你真的会救他。”

亦或说,救他的人,怎会是你呢。

于千万人之间。

千红一窟声音少见地很沉,“那一夜,当真有趣。衰兰,我等了一年,终于等来了你,等来了一个救他的人。”

“所以我也入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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