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昌建大方健谈，并不爹味，席间主动聊起的都是一些轻松简单的家常话，这顿饭吃得很愉快。
饭罢，尹昌建去书房接了通工作电话，留下两人在客厅休息。
沈确被客厅一侧的一张置物架吸引了注意，上面摆放了许多奇特的文玩收藏品。
他走到一格架子旁，目光最后落在了一盒围棋上。
他小心翼翼地捏起两枚棋子，细细打量。
这棋子色泽温润，明而不炫，触感细腻如玉，一看就价值不菲。
尹煦见他对这棋很感兴趣的样子，随即提议道：“你想玩这个？我陪你啊。”
沈确看他一眼：“你会下？”
尹煦哼一声：“五子棋有什么难的。”
沈确：“……这是围棋。”
尹煦噎了一下，狡辩：“都长一样。围棋我不会下，但要论五子棋，你还不一定下得过我呢，来来来，我们pk。”
沈确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勉为其难跟尹煦摆上棋盘，下起了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五子棋。
等尹昌建结束电话回来的时候，便发现这两人正在客厅下棋玩。
他眼睛一亮，走过来：“哟，下棋呢，需要我指导吗？”
尹煦正卡在下一步的路数上，十分警惕地抬眼看他：“不用，你可别提醒我啊。”
尹昌建自然明白观棋不语真君子的道理，于是笑着点点头，没再说话。
可等他再仔细看一眼棋局，顿时傻眼了：“五子棋？”
尹煦头也不抬地应了声：“昂，怎么了？”
尹昌建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居然拿我收藏的永子当五子棋下着玩？”
尹煦眨眨眼：“永子是什么？”
尹昌建哽了一下，沈确替他开口解释道：“永子棋是用多种珍贵天然矿石高温熔炼，再经手工滴制而成的。质地细糯如玉，黑如鸦青，白如蛋清，是举世公认的棋中圣品。”
尹煦听得一愣一愣的。
难怪他觉得这棋子摸起来很舒服，绝非凡品。
尹昌建有些意外地看了沈确一眼：“你还懂这个？”
“我外公喜欢下棋，我是听他说的。”沈确如此说。
尹昌建了然，来了兴致，开始赶尹煦：“小沈你别惯着他了，来来来，我跟你下围棋。”
尹煦挣扎无果，无奈让位。
他坐在一旁看着两人一本正经地猜先分黑白，然后一颗颗落子下定。
尹煦不懂围棋，看了一会儿就开始觉得无聊犯困，打着哈欠回房间午休去了。
尹煦一走，尹昌建立马就收起刚刚正襟危坐的架势，放下手中的棋子，悄悄对沈确说：“稍等。”
沈确不解地点点头，然后就看着尹昌建轻手轻脚地走到一旁的架子旁，蹲身在左下角放着的一只青花瓷里认真掏着什么东西。
没等沈确想明白他为什么在自己家也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就见尹昌建已经成功把东西掏出来——是一盒烟。
沈确：“……”
尹昌建点上烟，无比满足地吸了一口，才又坐回自己的位置。
见沈确盯着自己看，尹昌建莫名有些心虚：“刚刚吃完饭我就想来一根了，憋死我了。”
说着，他十分自然地把烟盒递向沈确：“来一根？”
沈确一愣，没接：“谢谢叔叔，我不用。”
尹昌建想了想：“可我记得之前小煦跟我提到过你会抽这个。”
沈确坦然：“我已经戒了。”
尹昌建：“为什么？”
沈确顿了一下，垂眸摩挲着指尖的棋子，淡淡道：“尹煦说他不喜欢烟味。”
尹昌建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笑了笑：“烟都能戒得掉，看来你小子干什么事都能成啊。我这烟都戒了几十年了，根本离不开，小煦天天念叨死我了。”
沈确看他一眼，没有发表意见，继续无言落子。
-
等一个多小时后，尹煦睡醒从房间出来，客厅里两人的棋局仍在进行中。
尹煦伸个懒腰走过来：“你俩还在下呢？”
沈确抬眼看他：“快结束了。”
尹煦坐到沈确身旁的椅子上继续观战，从放在一旁的果盘里拿起一颗青提吃，随口问道：“战况如何？”
沈确没说话，不过尹煦看他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就知道是胜券在握了。
反观尹昌建，死盯棋盘眉头紧锁，皱着鼻子撇着嘴，一会儿挪挪屁股，一会儿抿口温茶，一副相当难受的姿态。
尹煦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催促道：“是不是轮到你了，快下啊。”
尹昌建探出的手指又收回，有些幽怨地瞥了沈确：“小沈棋风很霸道啊，把我的路都堵死了。”
尹煦看不出来哪儿有路没路的，但听到尹昌建都这么说了，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把青提塞嘴里：“嘿嘿，厉害吧，那就认输吧你。”
尹昌建睨他一眼：“又不是你下的，你瞎嘚瑟个什么劲？”
尹煦眉梢一挑：“我是沈大师的精神股东，他赢就是我赢。”
尹昌建：“白养你这么大了，胳膊肘尽往外拐。”
尹煦轻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在这拖延时间也没用，下不出来就别墨迹了，快投子认输。”
“好好好，输了输了。”
尹昌建不再做挣扎，放两颗棋子到棋盘上以示认输，他故作感慨着叹口气：“哎呀，以后的世界，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喽。”
尹煦刚想再奚落他两句，尹昌建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他接起电话聊了两句就挂断，又看了眼时间，起身道：“你们在家玩吧，我晚上还有个应酬，先走了。”
未了，他又想起什么，回身看向沈确：“对了小沈，你不是说你外公喜欢下棋吗？这副棋送你了。”
尹昌建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了，完全没给沈确接受或者拒绝的权利。
尹煦一眼就看出了他想婉拒的心思，干脆上手帮他把棋子装进棋篓收好了：“收着吧，这是我爸能想出来最不值钱的礼物了。”
沈确狐疑：“你确定？”
尹煦呵呵一笑：“你不知道，我爸说我一直白嫖你不好，他得给你准备回礼。本来他打算直接扔张支票给你的，被我拦下了，我说你不是什么物质的人，不要拿钱侮辱你。”
沈确的沉默震耳欲聋。
尹煦看着他眨眨眼：“怎么，我理解错了？要不我现在叫我爸过来拿支票侮辱一下你？”
沈确： “……滚。”
第75章 家长会2
11月9日, 这是日历上一个怎么看都平平无奇的周五，却被沈晴愿用红色记号笔着重标注了出来，旁边画着一个小小的惊叹号。
这天, 她没有去三中门口出摊，一个人在家吃过午饭后，她洗了个头，吹干，把头发精心绾起, 然后用一只新买的茶色发抓固定好。
再换上一身藏青色长裙搭配米色大衣外套，系上一条水白色的印花丝巾——这是今年春天生日时沈确送给她的礼物，款式典雅大方。
最后, 她踩着浅浅的高跟鞋准备出门时, 忽然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 对着镜子涂上了很久没碰的口红。
准备就绪后, 沈晴愿推着自行车出了院门, 路过隔壁刘婶家时，她正在院子里给小鸡喂食。
刘婶看到沈晴愿后眼睛一亮，热络地跟她打招呼：“哟, 打扮得这么精神, 干嘛去啊？”
沈晴愿微微笑着, 响亮地应了声：“去给我儿子开家长会！”
在刘婶惊诧的目光中, 沈晴愿骑着自行车悠然地朝着三中方向出发了。
秋风迎面徐徐吹来, 却抚不平她此刻稍显雀跃的心跳。
沈晴愿的大脑不受控制地构想着一会儿见了其他家长和班主任老师她该说些什么，心情紧张又期待。
非要说的话, 她来参加这次家长会是个意料之外的安排。
上周，沈晴愿听沈确说三中这学期的家长会即将召开后, 她就像之前一样给沈青屏打电话让他来参加。
但不巧的是，沈青屏最近到外地出差去了，要下周末才能赶回来。
沈晴愿坐在沙发上翻着电话薄，思考着能找谁临时出席替补一下时，沈确从一旁路过，望着她思量了片刻后开口：“这次家长会，你可以去参加吗？”
沈晴愿握着电话听筒愣了半晌，差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因为这还是沈确第一次主动提出让她去参加自己的家长会。
这么多年以来，他们母子俩一直默契地不去触碰这一话题，掩耳盗铃般的规避掉许多尴尬与难以启齿的痛苦回忆。好像只要她和他都不说，这些问题就都不存在。
沉默良久后，沈晴愿小心翼翼地开口确认道：“你……真的希望我去参加？”
沈确郑重点了下头，给她的回答是：“我的妈妈很好，她不是我的负累，她是我的骄傲，我希望别人知道她是谁。”
那一刻，沈晴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揪了一下，酸酸胀胀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愧疚与感动，让她心中那份无用的执念溃不成军。
其实自从上次潘哲帅宋星允几人来家里吃饺子，十分自然而亲切地接纳了她时，沈晴愿就因此备受鼓舞。
或许，是时候该勇敢地跨出这最后一步了，她想。
于是最终，她点头应下。
想到这里，沈晴愿踩着单车的脚步更加轻快与坚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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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钟后，沈晴愿到达了三中校门口，这会儿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其他家长。
根据通知，家长会是下午第二节课开始，沈晴愿看了眼时间，距离第一节课下课还有二十来分钟。
沈晴愿找了处空地把自行车停放好，深吸一口气，迈进了三中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