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顾成阳在机械键盘上敲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露出些许苦恼的神情,“我的名字也被人注册了。”
林研心说我早知道了,这名字就是他提前用小号注册的。
“你也可以在后面加数字。”
他低头寻找脚边的垃圾桶,心想这次总算能成了。等他把裹着葡萄皮的纸巾扔进去,就听见顾成阳啪啪敲着键盘,注册好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这次总算没有重名。”他的神情很高兴,得意洋洋地向林研展示自己取的名字。
林研抬起眼皮看见他注册的名字里压根没有与生日有关的数字,而是一串像是英文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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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研甚至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啥意思。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握拳又松开,极力遏制着内心的抓狂。他有时候的确无法理解顾成阳的脑回路。
“喜欢当狗,下次要不要给你挂个狗牌在身上?”
顾成阳笑了起来,那笑容让人怎样都无计可施,他点头,轻声说:“好啊。”
林研一天比一天苦恼,他没想到想知道顾成阳的生日是哪天都是如此困难的事情。
又过了几天,林研什么也没多说,只让顾成阳把手机给他。
顾成阳愣了愣,拿出手机犹犹豫豫地不敢递过去。
林研瞥向他,冷冷道:“怎么,手机里有秘密啊。”
“没有,没有秘密。”顾成阳强装淡定,后背却冒起了冷汗,最终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手机里当然没有什么秘密,但手机壳里面却夹着一张照片。当初林研把他钱包里的照片没收了,他隔了几天又打印了一张,塞在了手机后边。
生怕照片被林研看见,顾成阳此时脑子里也想不到什么别的。直到林研拿着他的手机一番操作后又还给他,说:“给你下了个游戏,待会儿一起玩。”
上回玩的那个像素小人的通关游戏,林研也是第一次玩,但他学得很快,玩了几把后就掌握了游戏的要领,反倒是顾成阳玩到最后还稀里糊涂,过关全靠林研指挥。最后一关需要一些操作上的技巧,顾成阳好几回操作不当害得两人都过不了,最后还是林研一人操纵两个小人才得以过关。
林研一度怀疑顾成阳的游戏细胞是不是死绝了,否则怎么会一点天赋都没有。
顾成阳对林研居然还愿意和他玩游戏这件事颇感意外。
林研经历过上回的大风大浪,眼下已经心平气和了:“这次是经营类游戏,不需要操作,没脑子都能玩。”
林研给顾成阳下的是一款经营类恋爱手游,那极具少女心的画风和精致的人物建模,与他平日里玩的那些打打杀杀的游戏大相径庭。
顾成阳问他:“这好玩吗?”
“好玩。”林研淡定点头,然后手把手教他应该如何注册账号。
其实这款游戏一点儿都不好玩,林研查了各种资料,精挑细选选出它是因为,这游戏注册时需要填写ID,性别和生日。
顾成阳埋头戳着屏幕,填写繁琐的注册流程,随口问:“性别和出生年月也要填啊…能随便填么?”
“不行!”林研立刻抬起头瞪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又轻咳一声,淡淡道,“照实填就行,又不会泄露你隐私。”
“哦。”顾成阳点头,滑动着手机屏幕,林研装作漫不经心瞥一眼,才得以终于见到那个日期。
7月27日。
◇ 第71章 第二次机会
顾成阳当然不会想到林研大费周章地翻他身份证、教他打游戏,只是为了拐弯抹角地知道他的生日。
那天夜里林研在路灯下与他谈心解开了困扰他很长时间的心结,所以他这几天总是很轻松。下班回来的路上他插上耳机,播放起林研前段时间新做的伴奏。
这首伴奏采样了贝多芬的《月光》,林研曾说过这是最喜欢的一首钢琴曲。
顾成阳闭上眼听着这个伴奏,脑海里浮现出那天凌晨的夜里,林研在月光下走路的场景。他的背影孤独自由,却也如太阳般强大且炙热,让顾成阳至今都流连忘返。
与此同时,歌词伴随着旋律犹如月光般倾泻在他的脑海里。
……
月亮她告诉我你有杀死太阳的能力
伴随月光的旋律,你有动人的神秘
当你出现时,光芒穿透乌云和缝隙
所有星辰都暗淡,所有喧嚣都沉寂
夜班的公交车上人不多,顾成阳坐在摇摇晃晃的后排,在备忘录里敲下歌词的最后一个字,刚好听到到站的广播声。
夜幕早已落下,公交站台附近漆黑一片。顾成阳没能注意到和他一同下车的还有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男人。
从公交站到租房需要走过好几条小巷,顾成阳戴着耳机走在前面,那人如影随形地跟在他后头。
直到闻见身后有劣质刺鼻的烤烟味传来,顾成阳才转头,在昏暗的路灯下,注意到后面的男人是住在他们隔壁的邻居。
这男人起初是个单身汉,后来不知何时娶了老婆。顾成阳在清晨的公交车上偶尔能碰到那个瘦小的女人提着菜篮去农贸市场。
他们刚搬进来没多久的时候林研曾和这个男人起过冲突,顾成阳对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看了他一眼后便扭过头去,快步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一直走到居民楼下,顾成阳忽然被人拦住了去路,那扇勉强只能通过一个成年男人的单元楼大门被挡得严严实实。
他知道这个中年男人一直跟在他身后,却不知道对方为何要拦他去路。
顾成阳摘下耳机,平淡地看向面前的男人,后者深吸了一口烟,狠狠将烟蒂丢在地上:“我警告你这个毛头小子,没事少管别人家务事。”
顾成阳恍然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什么事。
半个月前的一天他在楼梯上遇到了男人的妻子,对方摇摇晃晃地提着两桶大瓶装的矿泉水准备上楼梯,踏上第一个台阶就险些摔倒,顾成阳及时扶住了她。
感受到对方明显的瑟缩与颤抖,顾成阳当即觉得反常,因为她在燥热的七月依旧穿着长袖衬衫,将脖颈和手臂捂得严严实实。紧接着顾成阳就发现了她手臂上布满了淤青和伤口,透过劣质布料渗出了鲜血。于是顾成阳立刻带她去医院进行了简单的包扎,还留给了她自己的电话号码。
“我那天没报警,是因为她拼命拦着我。”顾成阳想起那个瘦小女人手上的疤痕,心底陡然升起无济于事的愤怒和悲哀,他看向男人,“你活了这么大年纪,唯一的本事,难道就是打女人么?”
顾成阳平日里看上去沉默老实,当初这个男人与林研起冲突时也只是一声不吭地挡在他前面,至今手臂上还留有当初被啤酒瓶碎片划到的伤疤。
所以听见他这么说,男人自然是不愉快的。他狠狠地瞪了顾成阳一眼,随后往地上呸了一声:“老子教训老婆还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你就算叫警察来有什么用,你以为他们会管?”
“我报过警,没有用。只会让他下一次打得更狠。”那天在夕阳下,顾成阳陪女人从医院包扎回来,听见她苦笑着说。
顾成阳并不是一个在任何时候都正义凛然的人。他知道自己无法成为救世主,也拯救不了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不幸者。
所以他深知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那个女人再一次走进那扇房门,走进黑暗。就像过去无数次面对自己的家庭一样。
很多年前当他拥有了足够抗衡父亲的力量,想拉自己的母亲脱离苦海的时候,后者却只会胆小懦弱地依附在男人身后。她被那愚昧封建的思想禁锢荼毒了半辈子,哪怕丈夫如何暴力对待她,她也不敢反抗,更不敢离婚。甚至为了所谓的脸面,她还会让顾成阳去向挨了揍的父亲道歉。
在南城度过的十七年里他悟出最深刻的道理,即是自己没有办法拯救别人,因为有的人根本就无可救药。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追的她,那时候她家里人看不上我,硬是让她嫁给了别人,结果她嫁进那家人还不到五年,就因为生不出孩子被婆家赶了出来。现在她40岁了,没有别的男人想要她,也只有我,前两年拿了八万八彩礼去她家里提亲,她爸妈过去瞧不上我,那时招待我的时候那叫一个热情,脸都要笑僵了,没两天就让她嫁给了我。她爸妈拿了我的钱给家里盖房子,你觉得她会和我离婚吗?不会的,她不敢。”那男人痞痞地站在门口,说这段话是脸上得意洋洋,他对顾成阳说,“都是男人,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顾成阳已经不打算与他纠缠了,退回半步微微扬了扬头朝他示意,神情淡漠。
男人本想就此让开堵住的路,却犹豫片刻脸上露出一个嘲讽又同情的笑容。
“我说像你这么大的年纪的男生,怎么没见你你往家里带女人?凭你这长相,想跟你结婚的工厂小妹,不是一抓一大把?你要是能言善道几句,就连女大学生也能泡到吧。”
说罢男人鄙夷地撇了撇嘴,“整天和一个不男不女的精神病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我劝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成阳揪起衣领,这股力量不容反抗,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就狠狠地砸在了墙上,随之而来的是背部的剧痛。
夜里七八点的居民楼门口昏暗无声,只有楼道里一盏微弱的声控灯因周遭的动静忽明忽灭。
眼前那张老实面孔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骇人与冰冷,男人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我亲爹八岁的时候打断了我一条腿,我一直记着,记了很多年。十四岁的时候,也同样打断了他一条腿,后来他看到我连屁都不敢再放一个。”顾成阳手背上的青筋骤然暴起,越发用力揪起他的衣领,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我和谁混在一起连他都不敢管,你算什么东西,跟我说这些话。”
许是没料到这个一向沉闷的年轻人会有这般反常的举动。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男人立刻低了头。
“……行行行,你当我没说过这些话,你松开我好吧?”
那男人许是被他眼底的阴鸷吓到了,等到顾成阳松开手后,他立刻后退两步连摸带爬地走上了楼梯。
顾成阳站在原地,总觉得自己身上沾上了难闻的烤烟味,所以他等着身上的气味完全淡去才走上楼。他走到门口却没有立刻进去,等收拾好心情,推门而入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一片黑暗,他想要伸手去开灯,却被一双手拉进了屋内。
林研抱着他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吻上他的嘴唇。在黑暗中,顾成阳先是错愕地睁大眼,不明白林研此刻在搞什么名堂,紧接着他就在这柔软的交融里渐渐失了智。
林研压着他吻了很久,久到骤然松开时因短暂的缺氧而喘上了气。他搂着顾成阳的脖颈,说话都带着若有似无的气声。
“等你很久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在顾成阳的后颈上用力掐了一下,似在表达自己的不满,语气却是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顾成阳垂下眼,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下一刻林研掀起他身上的衣服,手指摸索着往上,与他的腹部、胸膛温柔触碰。
如果说他的动作像是一条灵巧的鱼,顾成阳此刻就像是溺毙在大海里的愚蠢人类。
林研洗过澡,顾成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清香。他的头发又长了不少,自然垂落在靠近胸膛的地方。顾成阳搂着他的腰间,摸到不同往常的滑软面料,这才注意到林研穿的是新衣服,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衫,扣子只随意地系着几颗,隐约露出白皙的胸膛和锁骨,下摆堪堪遮住大腿根部。
林研半蹲下去,在靠近沙发的地方摸索着拿起装着两个盒子的塑料袋。
“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别用没有措施当借口。”林研贴着顾成阳的胸膛,靠近对方的耳垂轻声说着,他的气息炙热,语气却越发阴冷,“否则我就把你那东西切了,让你亲眼看着我跟别人上床。”
丝丝热气入耳,即使知道林研这么说是玩笑话,顾成阳却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玩笑。他蹙起眉:“你要是真的敢这么做,我就把你的手脚都折断,让你这辈子也没办法走出这扇门。”
像是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燃烧的欲火,顾成阳扣住林研的肩膀将他抵在门板上,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研胸口处的衬衫扣子随着顾成阳的动作滑落,他把手背在身后,丝毫不在意自己裸露在外的半边肩膀。他的模样温和柔软,像是顺从极了,可自下而上望的眼神里却没有半点仰视的意味,也并没有因为顾成阳威胁的话语而起半分波澜。
顾成阳一只手搂着他的后腰,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颌,林研垂下眼眸,乌黑的睫毛浓密纤长,盈着几分雾气,他的嘴唇柔软湿润,泛着淡淡的红。
顾成阳虚虚托着他的下巴,即将吻下去时,门外却突然响起一声玻璃制品摔碎的声音。
“什么声音?”林研怔愣地往周遭张望。
紧接着传来女人尖锐的惨叫,两人心里同时警惕起来。顾成阳确信,这声音隔着两道门,来自于他们隔壁房间的那个长期忍受丈夫家暴的女人。
◇ 第72章 我应该怕你吗?
两人踹门而入,看见的是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她躺在地上胡乱挣扎着,额头的伤口血流不止,那个手持破碎酒瓶的男人就站在不远处。
林研蹲在女人旁边,用颤抖的手拨通了报警电话,他为女人检查伤势,后者的面容早已因瘀痕和血迹变得模糊不清。
身后传来了男人的叫声,林研循声望去,顾成阳毫无怜惜地揪着那个男人的头发,朝他的脸挥舞着拳头。
前一秒还在使用暴力的男人下一秒却成了被暴力的对象。
顾成阳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道,很快男人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身旁的女人气息逐渐微弱,林研胆颤心惊地看着她渐渐合上了的眼睛。
“你醒醒,别睡。”林研摇着她的肩膀,心底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他立刻抬起头,大声喊着顾成阳的名字,“你快过来看看,她晕过去了。”
然而顾成阳却充耳不闻,手脚并用,将眼前的男人揍得血肉模糊,尽管男人早已失去了挣扎的能力。林研看着这一幕愈发觉得异常,顾成阳似乎不只是想给予男人一个教训,而像是在下死手。
“顾成阳!”林研瞪大了睛,惊恐地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在这声呼唤下顾成阳瞬间定住了,接着大梦初醒般松开了男人的衣领,后者顺着墙壁昏倒在地上。顾成阳扭头看向林研的时候,手臂和脖子上有几处伤口还渗着鲜血,是方才那被男人挣扎时划伤的,他眼神木然,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