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欢快又开心:[欢迎回家]
许南言抱起来并不舒服,他就像是冰箱冷冻层最里面制作出来的冰,寒气逼人,四肢也邦邦硬,堪比大理石,整个人可以用砖头来形容。
好半天,这块砖头一动不动,都没有反应慢半拍一说,他像是焊在了地上一样。
刚才不是还想要亲近来着吗?
即便变成了鬼,别人看不见但你能看得见,而且也能听见他说话,可后者一声不吭。
你眨眨眼地抬起头,看到他锁骨处似乎变了一点颜色,他身上很多地方都没有结痂,直往下流血,唯一这块没有伤口的地方,四周都是青白,只有那一小块是淡淡的……粉色?
接近于嫩粉色,你以为是擦痕,所以轻轻碰了碰,本想开口问他会不会疼,又见粉色的范围肉眼可见的扩了一圈。
……咦?
总不能是脏了吧。
你奇怪着探头,又伸出食指蹭了蹭他的食指。
“……呜……”
一声难耐的类似于呜咽声传入你的耳朵,你懵懵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许南言别开眼,一点都不敢看你了,两个手掌并拢成拳头,挡在胸膛左上方€€€€心脏的位置,察觉到你望向他的目光,拳头握得更紧,一点点,一寸寸挪到了自己脸颊处,要是有洞,想必他羞涩地已经钻了进去。
苍白青紫的颜色都能看出他的脖颈像是燎着了起来,红欲天边的火烧云。
咦?
你后知后觉。
鬼也会脸红吗?
*
许南言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似乎是因为车祸,在感受到狠狠的撞击后的很长时间,他都像是被拉扯开了电线杆,直到有工作人员来紧急抢修,他才连上思绪,但脑海中大片大片的记忆好像都成了块状,让他怎么也黏不起来。
受伤了应该会痛吧。
他是一个四周飘荡的幽魂,看到自己胳膊上有好多成痂的伤口,脏脏的,怪怪的。
他想找一个地方去洗干净,就这么到处逛,逛着逛着,他找到了一片河,河水清澈见底,用来洗手绝对没问题。
许南言有些高兴,他把胳膊伸进河里,可过了好半天,血痕一点都没消失,他很迷惑,向河里看,里面没有他的倒影,徐徐的水流顺着他的皮肤流过,穿了过去。
他觉得这是不正常的,他也觉得自己不正常。
可心始终平平的,空空的,让他一点也不想提起精神思考。
许南言有些茫然,洗过身体后,他该去哪里呢?
脑海里雪花纷飞,像是几十年代老旧的电视机,滋滋啦啦着发出声响,再有意识时,他出现在了人群中。
四周都是鲜花青草,地上每隔一段距离就立着一跨白色大理石,人很多,男女都有,穿着清一色的黑白衣服。
他都看花眼了,他觉得人人长得都一样。
接着他听见了几个人的对话。
“你说苏洱也够命苦的,刚结婚一个多月,另一半就没了。”
“可不嘛,听说两个人相亲认识的,闪婚呢,结果你看看现在,许南言说出车祸就出车祸了。”
他叫许南言,虽然不知道怎么知道的,但他就是很笃定这件事。
心里想着,思绪也随之活泛开来,这一眼,看见了静静站在一块墓碑前的青年。
青年也穿着黑色西装,白色衬衫,黑色领带,与周围的穿着没有任何不同,可对于许南言来说,他察觉到了胸膛附近的神奇变化,具体形容,就是看惯了黑白电视,忽然有一天,它变成了彩电,有声音有节目。
许南言慢慢走了过去,靠了过去,望了过去。
最终,他怔在了原地。
青年没有打伞,大雨越下越大,从沾上雨滴到完全湿透,似乎只过了两三秒的时间,黑发紧紧黏在了他的脸上,像是河底的水草零散缠绕,又如勾起来的上好丝线,蔓延着向下,直至与跳动的脉搏缠绵缱绻,他垂着头目光沉沉,露出大片的血色肌肤,后颈又细又薄,看起来一捏就断了。
青年是脆弱的,难过的,也是极致的美丽。
多谢这场雨,让他面容显得如此清楚,露出艳红的嘴唇,挺起身躯的摇荡线条,也痛恨这场雨,让其他颜色变得浅薄,只留他万分迤逦,三千弱水,唯他一瓢。
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也根本无法说是漂亮帅气,就是能够统一审美,让见过他的人都能感叹青年的样貌。
像是外表奢靡的牢笼,如同溺亡的候鸟,无法挣脱开的沙漠湖水,最后都化成了炙烤到眼睫阖动的翩跹火焰。
引得在场的众人都在向青年看去。
许南言没有心脏跳动,但是在这一刻,空落落的身躯终于被填满。
眼前这个青年,是他的丈夫,是他的爱人,是他的家人。
是属于他的……
唯一的……
苏洱……
许南言唤着他的名字,他走上前,轻轻贴上了对方的后背,表情无比眷恋。
而后€€€€
一寸一寸地,如同巡视一样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他死寂一般,紧紧地、沉沉地盯着每一个表现出贪婪与痴迷目光的人。
许南言伸出舌尖,舔了舔上嘴唇,他眼底的最后一丝光亮也完全消失,只留下暴涨的阴沉与湿冷。
这些人。
所有觊觎他丈夫的人,都该死。
*
许南言一直待在苏洱身边,他已经望了对方的小指许久,有温度的手掌,连尾端都有着血色。
一晃一晃的。
……好像牵……想一直不松开……
青年的手掌宽大,筋骨浅浅,瓷白显眼。
……要是能放在他的额头就好了……摸一摸……揉一揉……
他还想仰起下巴,去……去干什么呢?
想把嘴唇轻轻贴在青年的手掌上,想亲一亲。
许南言的念头戛然而止。
他有些踌躇。
会不会太唐突了,要是吓到对方就不好了。
可是。
许南言侧着头,眼皮未曾阖上过一次,只看着苏洱。
可是这是他的丈夫呀……
结婚了的话……做什么都不过分的吧……
许南言满心犹豫和彷徨,他不知道东南西北,也不知谁的称谓,只知道一味地跟着苏洱走。
直到回家。
是他们的家。
房间都是白布,看着很不新鲜,许南言想,他的丈夫这样好看,应该在漂漂亮亮的房间居住才对。
他不满意现在的住所,可他无法做出实质的举动,接着,他又一次怔住了。
因为许南言看着苏洱掀开那些白布的第一时间,拿起了他的照片,表情很不对劲,嘴唇紧紧抿成一条横线。
对了。
许南言想起,人开心的时候嘴唇是向上的,可苏洱今天没有一次那样过,眼睛里包含的情绪很多,但那一定没有开心。
青年……在难过……
因为他的死亡吗?
许南言好愧疚,如果他的心脏还在跳着的话,一定会又酸又涩,比橘子还不甜。
他这么想着,就看,苏洱抬起胳膊,伸出手指,在他的目光下,轻轻落在了照片上。
是他的鼻尖,那里有一颗痣。
如果仅仅是触碰也就罢了,可苏洱却摩挲了起来,拇指来回地在那处揉搓,像是被挑逗到关键部位一样,许南言感觉自己一瞬间烧了起来。
他再也忍不住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直直地向青年扑了过去。
然后,他看到了青年微微瞪大的瞳孔,眼底并没有反射出他的倒影,但是许南言就是觉得,在那一瞬间,苏洱绝对是看到了他。
偏偏,是在他拥抱的时候。
许南言想,他好脏,河水都洗不干净,青年一定会嫌弃他的。
嫌弃他也没关系,但是别不要他,他一定不能接受。
在苏洱望过来的时候,许南言自觉躲开,他不敢看对方的视线,他生怕那里面都是害怕与嫌恶。
而在松开对方手掌的同时,他又被一股大力扯了回去。
!
力度非常重,力气非常坚决,猝不及防地,他被圈进了一大片温暖中。
再次产生意识后,许南言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温热的肌肤,大片大片的,完全地把他罩在了这片不一样的热度中。
他被完完全全地揽在了怀里,胳膊,胸口、喉咙,全身上下感受到的地方没有一处不是滚烫的。
可实在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场面,因为他没在世间存活,而对方刚刚淋过暴雨。
忽然,许南言产生了担心的情绪,淋雨?活人很脆弱的,他的丈夫身子单薄,看起来更加虚弱,会不会因此生病。
他正乱想着,只听见苏洱低低的声音,很磁性,如果他是他原本活着的身体,他的耳朵肯定会不自觉的战栗起来。
他听见苏洱笑着对他说。
“欢迎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