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灯光明亮,简怀意靠在床头看书,听到脚步声,掀眼望向走进来的梁洵。
男人刚洗完澡,身上还残留着浴室的潮气,胸肌撑起衬衫,形成微小的弧度。
简怀意看了眼,低头继续看书。
“吹风机在客厅。”
梁洵站定在原地,闻言转身出门,几分钟后又回来了。
简怀意疑惑地合上书:“还有事吗?”
梁洵打量着简怀意的脸,试图从上面窥探出他内心想法。
“没事。”
“不对,有事。”
两人同时说话,简怀意踩着小猪拖鞋,跑到客厅。
从茶几下翻出一个箱子,打开里面全是药盒。
梁洵大病初愈,脑子还有问题,医生就开了安神的药物,嘱咐一天两次,有助于加快记忆恢复。
这是大事,简怀意差点忘了。
他回头对梁洵招手,梁洵插着兜走上前。
“这是宋医生开的药,一日两次,让我盯着你吃。”简怀意拿出两个药盒,对梁洵说。
一边说,他一边倒出两颗药丸,递给梁洵。
深蓝色的药丸看起来就是非常苦的那种药。
梁洵内心有点抗拒,迟迟没接。
简怀意仔细盯着面前的人,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
“吃了好得快。”简怀意忍着笑,大发慈悲地哄了一句。
突然想起来他这个好兄弟,虽然在外是杀伐果决的梁总,在内却是个不喜欢吃药的幼稚鬼。
简怀意想起上大学时有一次梁洵发烧,撑着近四十度的身体和他去爬山。要不是晚上他及时发现躺在帐篷里烧的昏迷不醒的人,把人喊起来,梁洵说不定就烧死了。
该说不说梁洵身体素质确实好,不愧是在梁家生活过几年的人,哪怕烧的意识昏沉,都能不用人扶得走下了山。
将近零度的山上,穿着灰色冲锋衣的两人逆着人流往山下走。
半山腰有一家小诊所,他们进去看病,医生给开了退烧药。
打开包装纸,里面是五颜六色的药片。
简怀意至今对那一幕印象深刻,梁洵望着手心里被他倒出来的药片,眉头拧成死结状,即使从他手里接过,也迟迟不往嘴里放。
仿佛那药片里下了毒药。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涌上心头,简怀意惊讶道:“你害怕吃药?”
梁洵面色微顿,被猜透了心迹的懊恼。
没想到连馊饭都吃得下去的梁洵,竟然害怕吃药。
最后是简怀意开玩笑似地说了一句:“脑子烧坏了,下次就没人跟我抢院第一。”
梁洵顿时就把药倒嘴里,就着白水咽下去了,没有一丝迟疑。
记忆回神,简怀意胳膊肘碰了碰梁洵,换了一种说辞,玩味道:“脑子治不好的话,梁总那么大的基业可就被我占为己有了。”
梁洵薄唇微抿,随即仰头一口闷掉所有药片。
“这就对了,早点休息。”
解决完梁洵吃药这门大事,简怀意一身轻松地上楼回卧室。
晚上十点,差不多该睡了。
他关上大灯,刚准备拉小夜灯,门口走来一个人。
梁洵下颌绷直,浓黑的眼隐隐闪烁着暗色,一路从楼下走来,纠结了许久。
他拎着客厅的枕头,在简怀意愣神时,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
枕头扔到简怀意身侧,简怀意提着一口气,梁洵已经在他身旁躺下。
男人只占据床边一点,两条修长的腿伸到床外,一种看起来又憋屈又令人匪夷所思的睡姿。
第10章
“什么?!失忆了!”
梁洵不动声色地把手机往耳朵外移了移,脸色一贯地冷静。
电话那边的人却冷静不得一点,“梁洵,那你还记得我吗?记得我们一起在集装箱里吃意大利法棍,还有你让我去恒河冬泳,但被我严词拒绝的事儿!”
“不记得。”
空气短暂安静几秒,男人重重呼出一口气,“不记得就对了。”
梁洵:?
男人嘿嘿一笑:“因为都是我编的。”
梁洵:……
他放下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全名备注:萧远舟,除了给简怀意“回忆”的备注,“萧远舟”算得上是最特别的那个。
其他人都是职业,或是单单一个姓氏,只有萧远舟是全名。
他没有删聊天记录的习惯,顺着微信找过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两人过去在微信上的交流。
从只言片语中可以推断出,萧远舟是他在国外结识的人。
最早的时候萧远舟对他很客气,大概是因为他们是合租室友的缘故。熟悉之后,萧远舟暴露了本性,经常使唤他带东西回来,比如一顿早餐。
而作为回报,萧远舟自愿承担了合租房子大半的水电费,虽然近百分之七十的水电都是他耗费的。
梁洵猜测他们应是朋友关系,不然他绝对不会搭理这个比十八岁少年还要中二的懒癌大少爷。
“梁洵,你会不会是外太空选中负责毁灭地球的间谍!作为新时代五好青年兼室友的你,抵死不从,他们就通过清除你的记忆来让你就范!”萧远舟夹着一根面包,边走边凑近咬了一口。
“挂了。”梁洵简单干脆地挂断。
与萧远舟聊了一会儿,虽然大多数都是无效信息,但他还是从中捕捉到一丝重点。
当年他在国内还没完大学就出国了,在国外度过了一段相对艰难的生活。
国外治安不严,按萧远舟的话来说,当时他全身的积蓄和手机都被人偷了,还好遇上了半夜饿醒下楼觅食的萧远舟。
异国他乡,许久没听过中国话的萧远舟见到梁洵异常亲切,大少爷大发善心地收留了饥寒交迫的他。
这些都与他从聊天记录上捕捉的信息想符合。
但唯有一点对不上,他提及有关男朋友之事,萧远舟竟一无所知。
这又让梁洵陷入迷雾,他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与简怀意的关系。
长达多年的感情,应该没有对外公不公开一说。
况且萧远舟作为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不应该不知道简怀意的存在。
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梁洵撩起眼皮,目光落到落地窗外逐渐靠近的路虎。
橙黄色的光线如有实质,简怀意下车,冷白的面庞被镀了层暖色,鼻梁上金丝镜框折射出透明的光。他穿着件浅色衬衫,气质矜贵冷艳,浅色的瞳仁平视着前方。
“吃饭了吗?”简怀意解开袖口。
刚从公司回来,金丝眼镜放到茶几,他坐到沙发的另一边。
“没有。”
“出去吃怎么样?”简怀意勾了勾唇,下班之后笑容都轻松许多,他注视着梁洵:“如果你想吃糊的番茄炒蛋,当我没说。”
昨天简怀意再次尝试下厨,结果照着食谱做出来一盘黑糊糊的番茄炒蛋。
担心对梁洵的身体造成二次伤害,简怀意尝都没尝直接倒进了垃圾桶,脱下围裙拿起车钥匙,拉梁洵去外面解决这一餐。
梁洵自然没异议。
两人去了附近的湘菜馆。
赵女士是南方人,简怀意完完全全遗传了赵女士能吃辣的基因,但即使无辣不欢,皮肤依旧像剥了壳的鸡蛋,吹弹可破,一点瑕疵都没有。
这点让同父同母的简珞家极其嫉妒,简珞家也爱吃辣,但每次吃辣要么上火嗓子疼,要么脸上起疹子。故而他虽然爱吃辣,只能苦苦压抑着本性,偶尔才尝上一口过嘴瘾。
在简怀意的印象中,梁洵也是能吃辣的。他记得大学时,他们一起吃火锅每次都只点一个红油锅。
有时简怀意兴起想尝试骨汤或是菌菇,梁洵却表示他还是红油锅。
梁洵似乎也爱吃辣。
简怀意点了湘菜特色€€€€小炒黄牛肉,酸菜包粉皮还有一份干煸鱿鱼须。
把菜单递给梁洵,“我点了这几个,你看看还要不要加。”
梁洵接过,先扫了眼简怀意点的菜,眉峰微挺。
无论是那一道菜,从菜单上堆满辣椒的“实物图”,都很辣。
梁洵加了一道不辣的蚂蚁上树,对简怀意说:“好了。”
简怀意没多想,直到服务员上完菜,他看到非常清淡的一盘粉丝,依旧没往梁洵不能吃辣那方面想。
终于在快吃完饭时,他注意到他点的那三道菜,梁洵竟然一筷子都没动,简怀意产生了怀疑。
“不爱吃?”
梁洵如实说:“吃不了辣。”
简怀意眉心拧起,缓缓放下了筷子。
他没信这句话,脑中浮现乱七八糟的猜测。
梁洵察觉到异样,指腹按在筷子两侧,他夹起一条鱿鱼须放在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