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这几日,也不知眼下形势怎样了,去俞州的郁远承有没有传回什么新消息……
他靠在池壁刚闭上眼,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然后是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哗啦。”
有人入水,激起轻微的声响。水波层层漾开,轻轻荡到他身上。
裴煦没睁眼,入水的人已经来到了他身旁,手掌在他腰际流连。
裴煦的身体还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没有成人那般结实,也没有少年那般单薄,皮肤肌理薄而韧,摸起来手感极好。
姬元徽掌心继续往上推,直到某处停下,两指并拢夹住,揉按搓拧,眼看着颜色变深,他这才低头咬上去。
手则继续在腰间揉捏,多摸两下,裴煦就喘着气倒在他怀里了。
“另一边……”裴煦抱住他的脖子,“另一边也要。”
小别重逢,两人都很急切的渴求着彼此。
姬元徽依言换了一侧,裴煦环着他的脖颈借力,姬元徽将他的腿架在了臂弯,朝他拥抱过去。
因为在水里而有些发涩,裴煦被这感觉逼出眼泪来。
“明明第一次的时候那么害羞,眼睛都不好意思看我。”姬元徽将他的腿弯挂在手臂,提起来,“现在才过去半年,已经这么熟练了吗。”
裴煦被压在池壁上,眼前阵阵发白,刺激冲击着感官,令他神思昏聩,但又掺杂着难以言喻的快感。
好半晌后,他失神着一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小腹很涨,被什么填满了。
姬元徽紧紧拥着他,在他后颈舔了舔,然后像捕食猎物那般低头咬住。
被咬住脖颈的时候,裴煦觉得自己像只被狼咬住脖颈的鹿,整个人连同灵魂一起被摄住,连挣扎都忘了,就这么一动不动直到结束。
过了一会儿,姬元徽抽身离开,两人气息都很凌乱,拥抱着喘息。
焦躁不安的急切情绪被抚平了,温情涌了上来。姬元徽吻着他的脖颈和耳侧,最后捏着他的脸颊转过他的脸来和他接吻。
“我好想你。”他轻声说。
……
原本是来解乏的,这下倒是更疲乏了。
裴煦撑不住昏睡过去,再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暗下去了,姬元徽躺在他身侧,支着脑袋玩他的头发。
姬元徽已经编了两条小指粗细的小辫出来,正打算编第三条时,裴煦睁开了眼。
“醒了。”他靠近过来,额头贴着裴煦的额头,在他唇上碰了碰,“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不了。”裴煦伸出手抱住他,带着些撒娇意味将额头抵在他胸口,“抱一会儿,抱一会儿再做别的。”
姬元徽心软得一塌糊涂,回抱住他,“好,抱一会儿。”
他们就像所有寻常人家几日没见的小夫妻一样,黏在一起温存着说些无关紧要的小话,什么裴煦的鸟被喂得肥成球了,大将军追鸡被张管家关禁闭了……
聊完这些,裴煦又想起了他带回来的那个孩子:“殿下见过从思了吗?”
“你睡着的时候我去看了一眼,挺安静的孩子,看着很乖。”姬元徽手里握着他给裴煦编的那两条小辫慢慢拆,“你师兄有说什么时候带他走吗?”
裴煦摇头:“恐怕心有余力不足。”
“那就先留在府上吧,正好让我看看小孩都是怎么养的。”姬元徽道,“日后再养起孩子来就多少有些经验了。”
裴煦笑了笑,问起正事来:“我离开的这几日,京中如何?有没有什么变化。”
“还是老样子。”姬元徽道,“我大哥好像在暗中结交些什么人,眼下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太子自从王胤死了以后就疯疯癫癫的,但那位看起来一时半会还不打算废他。”
“突厥不安分,驻守在北边的段家军与四皇子有姻亲,而四皇子与太子是一道的。”
裴煦思索片刻道,“若是动了太子,难免会牵扯到那边,那位大概还在犹豫吧。若是想推倒太子一党,要么趁仗还没打起来再抓他个大把柄,添一把火。要么就只能等这仗打完了。”
但若是仗打起来,皇帝肯定要优先安抚段家军的情绪,届时再想推倒太子党就难了。
“等郁远承那边的消息吧。”姬元徽道,“他先查的户部调拨粮款的问题,但我大哥这人做事向来缜密,各处都打点好了,上下勾连想从这里撬开口不易。所以他现在改去查工部的堤坝工程了,但愿能有结果。”
比起户部那堆烂账,工部这里显然更好查。账本可以弄虚作假,可工程修完了就在那里了,质量是好是坏是否合格,这些全都没法作假。
而工部是由太子负责,科举的事才刚过去不久,若是能在这时候查出从前他负责的工程出了问题火上浇油推上一把,想达到目的就容易了。
“能考中探花,多少应该有些能力在身上。”裴煦又想到了其他,“赈灾的事呢,做的怎么样了?听说俞州那里多信奉龙王神明,许多事似乎不易做。”
“不易做也得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郁远承到任第一天就把龙王庙里的神像让官差抬出去沉河了。龙王庙腾出来,改成了救济所用来安置家宅被冲毁了的流民。”
说到这里,姬元徽也没忍住笑起来:“干得挺漂亮的,既然都发大水把人房子淹了,那他这龙王庙也别住了,补给人家当房子吧。”
“但据他说,还是有些问题屡禁不止。”姬元徽道,“官府发放的救济粮有限,家中人丁多的仍然吃不饱,于是易妻易子而食的情况四处都有,哪怕出了禁令,也仍旧收效甚微。”
“殿下给他回封信吧,让他出新规,每家每户救济粮只能由老幼妇孺去领,不然不予发放。”裴煦思考着,“剩下的家中已无妇孺的就去协助修理堤坝换取粮食,以工代赈。”
比起所谓的禁令,显然这样才更有效。哪怕只是为了每日的救济粮,那些家中易妻易子而食的也会收敛一二,能让更多人活下来。
姬元徽思虑片刻觉得此举相当有效,他坐了起来:“我这就去。”
第37章
下朝回家, 姬元徽看到裴煦在教从思弹琵琶。
孩子端端正正抱着琵琶坐着,裴煦在他背后不时握着他的手纠正手势指法。
不知为何,姬元徽一时有些恍惚, 总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
见姬元徽回来, 裴煦摸了摸孩子的头发, 温和笑着与他说了些什么, 然后让下人将他抱下去了。
“殿下今日回的早。”进了内室,裴煦解着他的冠带,看他将官服换下,穿上常服。
“将景国那位质子送回去之后, 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事可忙了。”姬元徽头脑中一直盘旋着方才见到的那场景, 他抱着裴煦的腰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教孩子弹琵琶了?”
“我母亲喜好音律,琵琶和琴都教过我一些, 只是后来渐渐都荒废了。”裴煦神情很放松, 浅浅笑着, “今日无事,将琵琶取来调试,从思在一旁看着, 见他好像很喜欢, 便试着教了他一些。”
近来闲适,裴煦笑得比从前多了, 从前笼在眉宇间的愁云消散, 他容貌气质本就宁和, 如今则更加温柔清冽。
像块被水洗得透润的玉石,不自觉散着萤萤微光。
姬元徽看得心生喜欢,语气也总是下意识变得温柔:“下次也教教我。”
裴煦抬眸望他, 眼睛里润着光:“好。”
。
雪积得很厚,脚踩上去嘎吱作响。
姬元徽头脑混沌,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里,要做什么。
莫名的意识驱使着他继续向前走,四周景象逐渐明晰起来,是他和裴煦所居住的桂堂。
长廊下垂着檐铃,被风吹得叮当轻响。
裴煦穿了一身藏青色狐裘,怀里抱着还只会伊伊呜呜的昇儿。
昇儿身上穿着和他同色的小衣服,脖颈间挂着和他相同的银锁,相似的漂亮眉眼,大美人抱着小美人对他笑。
一个是他的爱人,一个是他的孩子。
裴煦抓着昇儿的小手,对他摇了摇:“昇儿,爹爹回家了。”
姬元徽的心一下被什么击中了,只觉得这辈子真是值了。
他快步走过去将人拥住,昇儿被挤在两人中间,咿咿呀呀的不满,拿小手锤他。
姬元徽正要低头去看,但下一刻天色猛地暗下来,依旧是雪天,他怀里依旧抱着裴煦,可他却跪坐在雪地里。
雪落在石阶上,白茫茫一片望不见尽头。凉意从心口往外冒,冷得他发颤,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
他心里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却不敢低头去看。裴煦就在他怀里,垂落的发丝依旧乌黑如墨,容颜依旧青春年少,可却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声息。
心脏疼得发麻,世上再不会有比这更痛苦的事了。
自己心爱的人像朵迟暮的花一样在自己怀里凋谢了。
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他逝去。
“殿下……”
裴煦的声音。
“殿下醒醒……”
姬元徽意识朦胧睁开眼,就看见裴煦跪坐在他旁边,发丝垂在脸侧,神色担忧望着他。
见他醒过来,裴煦松了口气:“殿下做噩梦了吗……”
他还没说完就被姬元徽猛地抱住,姬元徽显然还没有从梦中抽离出来,按在他背后的手还有些发抖。
裴煦怔了下,回抱住姬元徽,将手放在他脊背轻拍。
“对不起……”
“对不起,我对你不够好……”姬元徽紧紧抱着他,自言自语,“你明明,比我要小,还那么年轻,年纪那样小……”
“只是梦。”裴煦学着从前自己做噩梦时姬元徽的样子,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殿下,只是梦而已,醒过来就好了。我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姬元徽闭了闭眼,他知道这不只是梦,这种梦已经应验了太多次了。
他不清楚这些梦到底是在预示未来,还是在提醒他曾经犯过的错误。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梦不能忽视。
“殿下是梦到我死……”
他还没说完,就被姬元徽急急捂住了嘴巴:“避谶,要避谶。”
裴煦点头,他这才移开手。
裴煦重新组织语言:“殿下是梦到我很年轻就……了吗?”
裴煦省去了那几个字,可姬元徽听来依旧刺耳,他点了点头。
“殿下不要难过了。”裴煦垂下眼睛,“能在殿下爱我的时候离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样,殿下一辈子都会爱我,记得我。”
“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姬元徽生气,在他脖颈咬了一口,“一辈子记得你……你觉得你走了,我一个人还能再撑着活几年?三年?还是五年?”
裴煦像是从没想过这一点,愣了下,他有些失语,被咬都忘了出声。
姬元徽更不满意了,手在他后颈按着:“这是什么表情,只有你很爱我吗?我也爱你,没有你活不下去,难道表现的不明显吗?”
见裴煦不说话,姬元徽心头难过,声音带着怨愤,几乎是从唇齿间硬挤出来:“我真是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