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还有点豆腐。
陆柳想了想, 先挖半碗米,把粥煮上。
然后把豆腐切成丁,奢侈地拿了一颗鸡蛋打散, 往豆腐丁上淋蛋液,另一口锅生火,锅热之前, 陆柳盯着肉条, 拿着菜刀左右比划,精准的切出了一两瘦肉下来,切成丁备用。
锅热下油, 油量一如既往,浅浅一锅底,拿锅铲舀起,让它晕一圈在锅上,再才下豆腐丁,小火慢慢煎。豆腐丁煎得四面金黄了,他铲到一边,把那点瘦肉下锅,再拿一盘黎峰不爱吃的咸菜过来,一并下锅炒。
咸菜是用萝卜叶子腌的,陆柳吃习惯了,他觉着挺好吃的。
黎峰也能吃咸菜,但只要有别的菜,他就不碰咸菜。实在没辙了,一筷子咸菜,能给他下三大口饭,简直是硬塞。
村里条件就这样,冬季不是萝卜就是白菜,咸菜更是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陆柳怕黎峰迟早会过上白口吃饭的苦日子,趁着现在有点条件,多多尝试,拯救一下咸菜,说不定黎峰突然就爱吃了呢!
陆柳喜滋滋想着,眼看着一锅金灿灿的豆腐丁肉丁,因咸菜的加入,变得乌漆嘛黑,他笑容逐渐消失。
啊。
确实看着很没有食欲。
黎峰不爱吃,是有原因的。
陆柳:“……”
怎么办,他吃咸菜长大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怎么办。
他呆呆看着锅里,手上还习惯性翻炒着,好歹没把菜炒糊,让黑乎乎的咸菜变得更加黑。
早上就这一盘菜,陆柳盛出来,放到灶眼上温着。
他另外切了小半棵白菜,洗洗切碎,放到炒锅里炒炒,然后加到粥里一起煮着。
白粥寡淡,纯粹的吃米太费银子,他自小做饭就会往里面加东西。
比如说白米配糙米,往里加红薯、加青菜,有时候他还会阔气的加鸡蛋、加肉末。
他喜欢吃鸡蛋肉末粥,一口下去,又是蛋又是肉又是白米,那滋味——陆柳想想都馋。
要是换成咸蛋,味道更美了。
陆柳出门少,没朋友,陆家安静,他一旦想事情,就容易沉浸进去,忽略身边的人和声音。
黎峰洗漱完,过来好一阵了,喊了两声,小夫郎没搭理他,只顾看着锅里翻滚的米粥,脸色变幻堪比六月的天。
一会儿阴云密布,一会儿放晴,偶尔还要下雨的样子。
陆柳回过神,看见黎峰,竟然也没被吓到。他想起来一件事,黎峰说了,他只管吃,养家糊口的事不归他管。
所以他跟黎峰说:“大峰,我们家要断粮啦。”
黎峰笑了,笑出声。
断粮这个词,自他十五岁进山起,就没听说过了。
真稀奇,他还能断粮?
他笑着问:“怎么断了?”
陆柳承认错误:“都怪我昨天包了饺子。”
黎峰心都化了:“吃顿饺子就断粮了?”
陆柳“嗯嗯”点头,“没有面粉了,也没有肉了,鸡蛋也吃完了!”
他调馅料的时候往里加了鸡蛋。
黎峰点头记下了:“还想吃什么?”
陆柳惦记着昨晚没喝到的鱼汤:“想吃鱼。”
黎峰应了,“行,我去拿。”
陆柳:?
拿?
黎寨离县里远,平时难得去一趟。他们每次采买,都是囤货。
黎峰成亲之前,自己住旧村,他上山会把二黄带上,家里没人看家,那点储备粮,就放到别人家里暂存着。
出门一趟,他提回来一桶面粉,三斤腊肉,还有十五个鸡蛋。
鸡蛋放久了会坏,这是他现买的。鲜肉没有,都是腊肉储备。面粉有八斤。
突然富裕了。
陆柳高兴坏了。
黎峰说:“鱼没有,大强贱兮兮的,不肯卖给我,回头我问问三苗,他家要办婚酒,养了些鱼备用。”
这已经很好很厉害了!
陆柳用他贫瘠的词汇,嘴笨得只会夸黎峰厉害,是个能养家的好汉,都把黎峰夸得飘飘然。
早上吃青菜粥,青菜沾了锅油,煮到粥里,让米汤有了油香。
只有一盘下饭菜,是黎峰不爱吃的咸菜。
陆柳拿勺子,挑着豆腐丁和肉丁给黎峰舀到粥里。
咸菜挂在配菜上面,零星沾了一些,陆柳让他尝尝。
豆腐丁大颗,肉丁小颗,咸菜散碎,几样混在一起,入口有嚼头,能吃出味儿,比纯粹的咸菜好吃。
黎峰对吃喝不大挑,他只是不喜欢咸菜软趴趴的口感。有了两个丁加入,他吃得可香。
挖两勺咸菜放粥里,拿筷子搅拌搅拌,每一口米粥都有味儿,吞进肚子前,他能耐着性子嚼一嚼,胃里舒服。
陆柳看他吃饭都感觉香,自己也更有胃口,笑得可甜可甜,眼看黎峰早上吃了三碗粥,他心中成就感爆棚。
咸菜拯救成功,下次回陈家,再拿一些豆腐!
吃过饭,就着锅里热水,陆柳抓紧把碗洗了。
黎峰把新拿回来的口粮放好,又去柴房抱了两堆柴火过来,整整齐齐码在灶屋墙边,方便陆柳取用。
再看看水缸里的水。今天回家,还得挑水。
收拾完毕,夫夫俩出门,赶车去新村。
陆柳把昨天得的两串铜板给黎峰放着:“我怕弄丢了。”
黎峰把他的手套给陆柳看:“你照着样子做一个,天冷了能戴着,平时能放钱用。”
黎峰的手套是棉手套,棉布里头塞棉花,和棉衣一样的做法。手套留了松紧口,里头穿了粗麻绳。
麻绳很长,两端有结。不用就挂脖子上,用的时候就解开,把麻绳系胳膊上。
陆柳仔细看了,还拿他的手搁在手套上比对。黎峰的手比他的手大很多。
他比着比着就笑了:“我的手小,我的手巧!”
黎峰顺嘴飚了一句流氓话:“手小握不住鸡。”
陆柳羞得脸蛋通红,瞪黎峰一眼,都因眼睛水润,湿漉漉的含情,显得没有攻击力。
他把手套还给黎峰,还想坐得离黎峰远一点。黎峰大手一伸,就把他的手抓住了。
骡子车走在路上,从他们家出来,要经过许许多多的人家。
黎峰在这里长大,每家都认识人,院前有人的,都要跟黎峰打招呼。
陆柳不好在人前跟他闹别扭,可脸蛋实在红,很难不被发现。
走一路,都有人明知故问,笑哈哈的。
全都不正经。
出了旧村,要再走一段路,才到新村。
陆柳看了黎峰好几眼,才鼓起勇气问他:“你在外面,会不会调戏别人家的小媳妇小夫郎?”
黎峰闲得发慌,都不干这种事。
“笑那些汉子是常有的。”
汉子们之间说话,陆柳就不管了。
他真是好哄,黎峰说一句,也不问真假。
饶是黎峰不亏心,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怎么这么乖。
新村热闹着,早上吃过饭,各家就来人了。
黎峰牵着陆柳过来,陆柳抱着小竹箩。今天他们还把戥子带上了,看谁家要银子,现场能称好。
陈桂枝这儿也有一把旧算盘,他们村还有个老童生,叫来做个见证,帮着算算账。
黎峰带着陆柳一块儿坐下,他俩一家的,陆柳在这里没关系。
他还把他的手套给陆柳拿着,等会儿分了银子,就放手套里。
陆柳脸又红了。
都怪黎峰说话不正经!
陈桂枝瞧着他俩这样,不觉眼酸,心里欢喜得很。
能给黎峰找个好夫郎,钱多花点也值得!
黎二田想过来,陈桂枝把大门关了,不让他进。
“你今年没出钱买糯米,你跟你媳妇帮了些忙,等你大哥分完账,再算你的工钱。”
二田身上还痛着,不敢顶嘴,不情不愿点头。
王冬梅说:“大哥带夫郎分钱,不带弟弟分钱,哪有这种道理?”
陈桂枝喊来顺哥儿:“你们做哥哥嫂嫂的,没见给三顺分点钱,怎么好意思?”
王冬梅:“……”
外头陈桂枝守着门,这两口子没讨着好,房门都没得进,只得去村里闲逛。
顺哥儿看得解气,也问陈桂枝:“娘,大哥不是说接我们过去住吗?我们为什么不去啊?”
陈桂枝教他:“该走的不是我们,你大哥不容易,这房子才修几年?你二哥懂事点就算了,自家兄弟,互相帮扶一些没什么。他这样,我们走,我们凭什么走?便宜他了。”